王后遭受枪击一事,先是被伏尔泰下令封锁消息,而在确认王后的性命无碍,只是导致了流产后,他又下令接触消息封锁。这两道命令的间隔不过一个半小时,所以即使有目击者传出谣言,也很快被官方发布的事实取代。
虽然王室又发生了一次刺杀事件,可是由于凶手在第一时间便被抓住,所以巴黎城并没有发生更大的动乱。与此同时,之前挑唆起民众的安娜,也命手下前往安抚,因此,不过一天的时间,巴黎便恢复了安详。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已经是10月7日中午。
这段时间,路易一直待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身边,不出卧室一步,国家政务暂时由首相伏尔泰总理,诸位大臣分担,但是,他们所能够处理的仅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还需要国王的签名。
内阁大臣们和部分贵族在伏尔泰地带领下来到了王后的套间。他们已经在卧室外的会客室中,在那雕饰精美、绘有金色鸢尾花团的白木大门的后面,便是他们所想要见的国王路易。
内阁大臣已经不完整。原先排名第二的外交大臣舒瓦瑟尔公爵被刺,所以外交大臣的位置空了出来。原先掌管宗教事务的红衣主教,因为身为罗昂家族成员,所以被涉入此案,正被软禁中,宗教事务大臣也空了出来。现在,这两个空置职位的事务都被伏尔泰代理,伏尔泰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请国王任命新的外交大臣和宗教事务大臣。
国王连日地不出现,这毕竟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政务方面或许可以由内阁代理,可人心方面造成的问题却无法由内阁抚平。
在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年轻的阿图瓦伯爵突然说道:“诸位,既然国王陛下一直不出来,我们为什么不闯进去?”
阿图瓦伯爵这么一说,如雷电从天而降,顿时给了众人一个意外地打击。
“好主意,不能这样下去了。”同样年轻的波旁公爵首先应声。
两位年轻且地位甚高的王公贵戚如此一说,其他人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他们干脆就默然了。
恰在这时,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第一侍女艾德里安娜,率领着侍女们,端着午餐走了进来。这些天来,只有她们能够通过送餐的时机进入关闭着的卧室,也只有她们能够接触到国王。
“请等一下。”诺埃莱伯爵夫人从人群中闪出,拦住了侄孙女艾德里安娜,并从其手中接过了餐具。她虽然已经从王后侍女的职位上退休,重新恢复成无职务的宫廷贵妇身份,但象征着女人具有高尚品质和贞洁的王后侍女官头衔却是终身的,她在名义上还是王后的侍女。
诺埃莱伯爵夫人一直对王后陛下忠心耿耿,即使是在现在,她都非常关心陛下的情况。之前,她因不知该如何办而十分忧虑,而现在,她在听了诺埃伯爵耳语相传的办法后,展开了行动。
“诸位请稍等一下。”诺埃莱伯爵夫人安抚着众人,而后代替侄孙女成为侍女们的领头者,进入了王后的卧室。
由于诺埃莱伯爵夫人的行为,之前跃跃欲试,正准备闯门的阿图瓦伯爵、波旁公爵等年轻贵族们暂时安静了下来。
隐身在贵族间的诺埃伯爵在此时朝着正看着他的伏尔泰点点头,数米外的伏尔泰也会意地微微一笑。
诺埃伯爵这一年来处于被闲置的状态,在路易众多的亲信中,他现在的身份仅仅是毫无实权的议员,但是,他也因此而得到了上流社会的入门券,更是能够比其他亲信更好地活动于贵族间。而在贵族圈中活动时,善于寻找时机的他,也成功地成为了伏尔泰的亲信,作为伏尔泰麾下的一颗隐形棋子活动着。
十分钟后,卧室的门再度开启,众贵族原以为照例是侍女们退出,却没有想到,最先出来的居然是久不出面的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年龄最大的伏尔泰,却是所有人中最先行礼的。他的动作老迈迟缓,比众人快的唯一优势,便是没有其他人因为感到意外而出现的不知所措。
与伏尔泰一样,没有任何惊讶、停顿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诺埃伯爵。
他们两人早就商量完毕,一定要在今天令国王出来。他们的智谋毕竟比阿图瓦伯爵、波旁公爵等人高出许多,所以就利用了诺埃莱伯爵夫人入内送话。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若是这步不成功,还有第二步,不过,那些已经不需要了。
“国王陛下”众人好不容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向国王行礼。
路易的衣服还是几日前的那一套礼服,没有更换过。这些日子中,他没有梳洗,也没有怎么休息,所以脸色憔悴、头发凌乱,可是,正是在这憔悴之中,却多了几分以前所不曾有的充斥着肃杀之气的威严之色。
“诸位,我很好,王后也很好,所以不用担心。”路易以庄严的语气说话的同时环视着众贵族,仿佛在提防、观察一般。
“这样就太好了,国王陛下。”伏尔泰鞠了一躬,随即高昂地说,“敌人的企图没有得逞,法兰西成功度过了这次危机。”
“是的。”路易对着伏尔泰点了点头,说,“危机已经过去。”
两人便如同在用暗语对话,虽然所有人都听得懂这是法语,可是却不明白他们话中的真意。
“国王陛下,我们需要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出现。”阿图瓦伯爵气势高昂地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民众的骚乱,我建议王室迁往凡尔赛,那里才能够令王室真正地得到安全。”
众贵族都沉迷于当年凡尔赛的奢华,所以立即随声附和,特别是波旁公爵等年轻贵族。
“你说得很对,我的弟弟。”路易点点头,却说道,“但是在此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
国王的威严在此时尽被路易展示了出来,无论是保持沉默的贵族,还是之前雀跃的年轻人,这时都被路易的气势所慑服,路易的话无可争议地获得了众人的服从。
国王恢复正常,众贵族也就离开了杜伊勒里宫。
路易和伏尔泰站在宫殿大门处,望着贵族们上车离去。
“陛下,他们终于离开了,这样一来,这次危机才算是过去了。”伏尔泰叹道。
“谢谢你,先生,因为你的提醒,我才会及时出来,否则就不知道隐藏在他们之中的野心家会做出什么了。”路易严肃地望着外面,他看贵族们的眼神较之往昔更为冷漠。
伏尔泰讳莫如深地微微一笑。他之前为了诱骗路易出来,所以令诺埃伯爵让诺埃莱伯爵夫人转告一句话——“某些人意图不轨”。具体是哪些人无所谓,有没有那“某些人”也无所谓,他只是知道,路易一听这句话,就会立刻出面。
“事情查清楚了吗?”路易问道。
“是的,陛下,一切都查清楚了。”伏尔泰点了点头,说,“刺客来自罗马,曾经是沙特尔公爵的仆从,他说是为了替主人报仇。”
“他要报仇?那为什么要射击王后?”路易不解道。
“应该是意外。”伏尔泰说,“他用的是手枪,而且常在长袖中,可能是这样,所导致了瞄准出错。”
“我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意外,总之,我要他被推上断头台。”路易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
“陛下……”伏尔泰欲言又止,犹豫地侧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事?”路易问道。
“陛下,栋雷米女公爵……她……她……”伏尔泰才说了半句,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差点忘了她。”路易轻声嘀咕一句,随即问道,“她怎么了?”
“她去了巴士底狱,把自己关了起来。”伏尔泰为难地说出了全部。
“巴士底狱?哼哼哼……”路易冷冷一笑,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伏尔泰回答说:“她只说‘希望陛下仁慈,赐一瓶毒药’。”
“她倒是很会寻找时机,也很有办法。”路易深吸了一口气。
路易原本想当面质问安娜,以将心中的疑惑予以确认。然而,若真是那样,他必然会在怒火之下处置安娜,可是,如今安娜聪明得自己进入了巴士底狱,这便是无声地回应着他的怀疑。他虽然对安娜有气,可多年的情感也不是假的,因此,在双重情感的争锋中,他暂时也不打算对安娜做什么。
不过,从舒瓦瑟尔公爵之死到王后遇刺,这一连串的事情也需要一个解释。
路易对伏尔泰说道:“先生,请告诉大法官,就是那名刺客杀害了舒瓦瑟尔公爵。”
“陛下,您这是要……”
路易继续说:“还有,那名刺客交待,命他如此做的是路易?德?罗昂,而路易?德?罗昂身后的是教会。”
“陛下……”伏尔泰微张着嘴巴,脑子有些反应过来了。
伏尔泰随即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殿下。”
将刺客与罗昂家族、教会联系在一起,这意味着计划中的教会改革可以正大光明地开展。伏尔泰的心情既是激动,又是沉重,他肩上的压力也顿时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