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你别挡在门口,快让我进去!”叶知秋都要急哭了,这个男人却像是一堵墙一样,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不让自己进去。
她一叫唤,秦焕岩不便继续阻拦,唯有认命地放她进来。叶知秋在他眼里,最近已经从一名优秀的助攻成为了最大的电灯泡。
每次遇到她,思哲都会自动忽略自己,不管在干什么,都是以“插队”的叶知秋优先。
朋友这种生物,原来这么不应该存在。
叶知秋进门直冲顾思哲的方向,语无伦次地说着,“哲哲,我、我姐回来了!她结婚了!结婚了!还有还有!怎么办,她、她好像快死了……”
两个消息,都是顾思哲已知的,但是对于叶知秋而言,两个都是爆炸性的消息,而且,后者比前者更难接受。
知秋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是相对来说,在接人处事时也是个理智的人,现在这样,显然是受刺激受大发了。
也难怪,知秋和谢飒姐从小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两人又是表姐妹,经常来往,好得像亲姐妹一样。现在得到谢飒姐即将离世的消息,知秋六神无主到慌乱,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只是,知秋都知道了……谢飒姐是回家了吗?
“知秋,”顾思哲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你冷静点,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缓和知秋的情绪,而后想办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她说,顺便问清楚谢飒姐现在的状况。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的话,她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隐瞒起来,拿出来交流,搞不好能有办法把谢飒姐救回来。
一想到有这样的机会,顾思哲暗了几天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虽说人多力量大这种事情没什么科学依据,可万一真的能做到呢?
谢飒姐说她研制不出来解药,但天才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或许,真的能够一试。
然而,秦焕岩却不这么认为,现在伊利斯被西班牙国王控制,所有的罪过全部招认,当然也就包括了勾结谢飒这位王妃,企图毒死全体王室成员的毒药项目。
谢飒现在根本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有没有办法救,她都不会接受,她更不会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在那个女人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只有等死的安然。
不然,她也不会拒绝自己的帮助。明明只要他和Molise联手,要把她救下来,甚至从鬼门关上拉回来,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看思哲如今安抚叶知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力挽狂澜。
“叶小姐,”秦焕岩站在一边,抢在顾思哲之前开了口,“你姐姐快死了,你不回家多看两眼,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听到这一句话,叶知秋的屁股像是坐到刺一样,刚坐下便反射性地站起来,“对对对!我懵了!我该回家的!”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时间被自己蠢到,她爸爸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傻了,自己回国那么久,没有一个长辈告诉过她,姐姐结婚了,还是嫁的一个王子。今天一下连着两个消息一起扔过来,她便乱了阵脚,本来是下意识要去找博邵晨的,但是他没接电话,她便顺着方向来了这里。
现在想想,真是蠢死了!姐这会儿肯定在家,她应该直接回家去看她才对!
她念念叨叨地,脚下生风一样快速离开。顾思哲这边的措辞还没整理好,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秦焕岩,”她对于他的行为十分不满,蹙眉抬头看他,“你能看着点情况再吃醋吗?我正要和知秋说谢飒姐的事情,你就把人给撵走了。”
语气里的不悦明显,在她的眼里,秦焕岩就是因为受不了知秋打断了他们的独处,才开口赶人的。还赶得那么理所当然。
秦焕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垂眸问她,“思哲,你有没有见过一心求死的人?”
“见过。”她冷冷地回答,满脸都写着拒绝和他说话。
但话一出口,她便清醒过来,一心求死……谢飒姐的眼神和她见过的那些满心想要了结自己生命的人一模一样,甚至还多出来一种无奈的绝望。
谢飒姐……在绝望什么?
她的双眸渐渐失了颜色,“我知道了。”
从此以后,不会再妄图设法救回谢飒姐的生命,这是谢飒姐一开始便说过的,也是秦焕岩如今提醒的。只是她觉得心头有一股强烈的犯罪感,撇开朋友的身份不说,自己还是一个医生,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却见死不救,这和杀人有什么分别……
窗外终于还是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一点都不像夏天,反而如同春雨一般,优柔寡断得令人讨厌。
谢飒没有想到,再醒过来,看到的会是许久未见的亲人。
她拍了拍Molise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虽然是夫妻,但在长辈面前,还是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好。
“爸、妈、小姨、姨父……”双脚一着地,她便低着头,把人挨个叫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有中气。
她很想问Molise,为什么要把他们叫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是见不得人的吗?就是要见他们,也应该在房间里给她上一层淡妆再出来。
沉默在空气中游荡。
四位长辈坐着看她,目光里尽是说不尽的沉痛。他们看着长大的女孩,无论别人怎么称赞她的天资聪颖,无论外界如何吹捧她的才华,在他们的眼里,谢飒依旧是那个记忆中始终自信微笑着的孩子。谁曾想,一年多没见,再得到的消息,是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飒飒,”谢父首先打破沉默,“抬起头来。”
“爸……”
“抬起头!”谢父洪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给她下了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
谢飒被他一震,身子微不可察地往后摆了摆,幸好Molise眼疾手快,伸手控住了她的腰。现在她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的心就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每分每秒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生怕她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什么意外。
尽管早有准备,但随着谢飒的头缓缓上抬,四位长辈的还是险些呼吸停止。
这哪里还是他们认识的飒飒,瘦骨嶙峋的,一张脸惨白得像鬼一样,若不是那个轮廓还在,他们根本不敢认她。
饶是见惯了人间沧桑的他们,此刻都不忍多看一眼,渐渐撤开了视线。
窗外雨滴微凉,屋内人心也渐凉,坚强如谢飒,也最怕面对生离与死别,所以一开始就只找了相对来说,最冷静理智的思哲来给自己收尸,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开了个追悼会。
期间,叶念燊接了个电话,是叶知秋打来的,她急急忙忙赶回到家里,但是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特地打电话来质问她爸是不是拿假消息唬她。
“姨父,给我吧,”谢飒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女子的大叫,不禁微微笑了,伸手从姨父手中接过手机,对着话筒说了句,“知秋,是我,我回来了。”
叶知秋的情绪激动,全靠谢飒的句句安抚,才逐渐平静下来。
在挂电话之前,叶知秋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姐,你说你未必会死,我信,可如果发现你在说谎,我会马上把你绑进医院里。”
“嗯,放心。”
谢飒将手机重新还给叶念燊时,眼角注意到自己母亲和小姨的眼眶都已经红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在对叶知秋说谎,还是一个无法圆回去的谎。
又坐了十来分钟,Molise看她似乎随时要倒下,便借口说她要休息,暗示几位长辈离开。
谢父意会地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他吩咐道:“好好照顾她。”
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加上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所以并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转身一一离开了。
既成的事实,不是他们多看两眼就能解决的。
送走他们,谢飒已经累得开始发虚汗,她方才一直是借着Molise的力来撑直身子,现在终于不用假装精神好,可以直接靠在沙发上休息。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她才悠悠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有意通知,爸妈他们绝对不会过来。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快死了,很有意思么……
“飒飒,对不起。”Molise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每一下都温柔至极,这是她从前不曾知道的。
他心疼地帮她拭去身上的所有汗水,“我不能让你再离开一次。”
在她睡着之前问的那句话,他听着就心里发慌。谢飒向来不屑将情爱挂在嘴边,她都是直接动手的,所以即便深爱着他,也从不曾说过“我爱你”,更不曾问过“你爱不爱我”。
但是今天她却问了,用那样求证的语气,在最后心满意足地感叹“那就好”。
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不懂,不过他知道,她一定在准备着什么,比如再一次离开自己。要真正阻止她,他只能请来这几位长辈,让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能再偷偷摸摸地在众人的视线中全身而退。
他这样说,谢飒便懂了,没有再多问什么,闭着眼睛不再说话,确切地说,是拒绝和他说话。
看情况,她需要再麻烦思哲一次了。
在见到谢飒之前,顾思哲先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她正在餐厅里和秦焕岩吃饭,门铃又响起来。
还陶醉在温馨气氛里的男人顿时黑了脸,今天这些人是故意和他作对是不是……
见他不动,顾思哲便放下筷子,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