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哲姐,”她听到顾思哲在那边嘟囔了一声,好像是准备挂电话,于是连忙开口,“我看到你的新闻了,你最近还好吗?”
哦,是明明。
顾思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撑在床上慢慢坐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记得自己在秦焕岩办公室的沙发上犯困来着,怎么一睁眼,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不对,也不能说不一样。
这个房间虽然比秦家庄园里秦焕岩的主卧小了点,不过这张黑色King Size的床,她倒是熟悉的很,还有具有精致暗纹的天花板……
嘶——秦焕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另外做了一个房间?
还是一模一样的装修和布置,想叫人认不出来都难。
“思哲姐?”范明明试探着叫了一声,以为她又睡过去了。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顾思哲回过神来,向床的两边探头去找鞋子穿,嘴里继续应着她,“嗯,我还好,你的身体怎么样?”
好多天没有见过,她是真的不知道明明的身体状况如何了。现在不在医院里,想要问心源寻找的进度什么的也很困难。
范明明眼中充满的期待顿时破碎。
她居然还好?按理说,顾思遥说的那件事情,加上之前曝光丑闻,对她的影响应该很大才对,怎么会还好……
假装的,顾思哲一定是假装的,她肯定是死鸭子嘴硬,现在心里实际上是难过得不得了的!
如此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范明明伪装出来一阵甜美的笑声,十分乖巧地回答:“明明的状况也不错,思哲姐不用担心哦~对了,思哲姐~明明好无聊哦~你什么时候有空来陪明明聊天好不好?”
一听到这话,顾思哲的眸光便渐渐弱下来,说实话,她不太愿意回医院,尤其是一想到会有机会见到以前的同事,她就更不想去了。
不是因为怯懦,而是没有兴趣去应付他们的嘘寒问暖。
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是被栽赃的,不过私自手术这件事情是事实,医院无论如何不会再聘用自己。回去的话,不管碰见谁,她都会引起双方的尴尬。
但是明明……
时日不多,她少去一次,就少见明明一眼。万一最后没有合适的心源,今年之内,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孩儿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更不会再有人甜甜笑着叫自己“思哲姐”……
而且最后,她的葬礼自己都未必能去,毕竟明明的父母在英国,不管怎样,季东明都会将她送回英国的吧。
心中的郁气再次覆盖上来,顾思哲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软,轻声答应下来。
她开门从房里走出去时,办公室里多出来一个人的身影——季东明。
看见她,季东明嘿嘿坏笑两声,两只眼睛来回在她和秦焕岩的身上扫视,“不错啊,焕岩,开窍了啊?”
他意有所指,他们怎么会听不懂,只是两个人都装聋作哑。秦焕岩从文件中抬头看她,“醒了?”
她走过去办公桌,点了点头,睁着她尚未完全清醒的杏眸看他们,“我要去医院看看明明,你们要不要一起?”
“我……”
“我要工作,你自己去吧。”秦焕岩重新埋头到工作上,把季东明的话截了下来,语气冷冷淡淡的,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哦,那我走了。”
“思哲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思哲一推门进来,范明明就眼尖地瞄到她手里拿着的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装模作样地问出了声。
那是她从顾思遥手里拿过来的东西,据说是谢飒的死亡现场,她没敢看,怕自己会发病,一不小心给吓过去了。不过顾思遥的意思显然就是让她转交给顾思哲,这个顺水人情,她肯定是要做的。
经她这么一问,顾思哲也懵了,琥珀色的杏眸里蒙上了一层疑惑,“不是你的东西?我在门口看见,还以为是你落下的。”
“不是啊,”范明明嘟着嘴,脸上写着和她一样的疑惑,“我今天还没离开过病房呢。”
这是实话,大清早的她还没起床,便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自此一直待在病房里。顾思遥来了没多久又走了,后面是张妈,呆着半天不走,不然她也不会拖到下午才给顾思哲打电话。
“那你要不要看看?有可能是谁放在你门口的。”顾思哲问着,已经拿了信封走过来,伸手就要递给她。
用信封装着,应该是私人的东西,拿在手里,感觉是一沓不知道什么东西,分量也不算轻。
范明明心里讳莫如深,强忍着涌上心头的恐惧,轻巧地下了床,边走向洗手间边笑着说:“思哲姐先帮明明看吧,明明上一下洗手间。”
言罢便灵活地跑开了。
看到她那么活泼灵动的模样,顾思哲浅浅地笑了,明明,今天看着气色不错。有了范明明的“授权”,她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慢慢将那信封中的东西抽出来。
这是!
双眸瞬间被照片上的场景摄住,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连个锁骨因为紧张,也深深地陷下去两个深窝,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神经都忽然绷紧了。
上面显然是一个火灾现场!这是,哪里的火灾现场……
翻照片的速度逐渐加快,她翻到最后一张时,吓得手猛地一抖,所有照片掉落在地上,她险些没控制住情绪叫出来。
最后一张,是消防员在现场找出来的两具尸体,尸体被烧焦了,已经没有办法辨认出来他们本来的面目,但是她大概猜得到,这是什么……
不是别人给明明的,而是有人故意给她的。
她之前的直觉没有错,确实还有人在跟踪自己。
但是她现在没有闲暇去追究是谁在跟踪,目光紧紧地凝在地面的照片上,他们……竟然是抱在一起走的——好恩爱,又好让人心痛。
她至今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得知,谢飒姐为什么非要走上这样一条绝路不可。秦焕岩显然是知情的,但他不肯开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具体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去追究原因可以,但是他们的死相太过惨烈,生前那么出色的两个人,被烧得面目全非,两个人身上都是炭黑色,别说皮肤,哪怕是二人的五官,在照片中都无法辨清。
即便是见多了尸体的她,也被这种惨象惊得失了魂。
洗手间里传来范明明开水洗手的声音,顾思哲仓皇结束了自己的悼念,俯身将地上的照片全部完整地塞回信封里,大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失常表现,装着没事发生的样子。
一身病号服的女孩从洗手间出来,还是一眼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眨着大眼睛问她:“思哲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那么苍白。”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才知道原来脸上的皮肤冰凉,不能让明明知道,她淡淡笑着,道,“没事,可能是今天一直下雨,在外面晃太久,着凉了。”
范明明脸上的笑容蓦地有点僵住。
在外面晃太久……从秦家庄园到岩哥哥的办公室,再辗转来到医院,是晃得挺久的了。
她背对着顾思哲爬上床,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再回头已经是难掩担忧的神色,郑重其事地叮嘱顾思哲:“啊?那要好好注意身体啊,对了,思哲姐信封里的是什么呀?”
捏着信封的手指渐渐收紧,她没有看,所以不知道,自己手指的骨节都在发白。手中这个信封里,装的是自己曾经最依赖的谢飒姐的死亡现场,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脑海中有两张脸,其中一张脸是那样自信张扬的笑靥,另一张,是漆黑如炭的尸体的头部。顾思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心中的起伏压下,平静地告诉范明明,“哦,应该是人家放错了的,是一叠钞票。”
范明明看着她逐渐淡到没有血色的脸,心中多日的不快终于得到纾解,原来顾思遥说的是真的,丑闻、失业,都不及这个谢飒的死对她的打击大。
啧啧啧,天才就是天才,连收买人心的本事都比别人大得多,不过是火灾死掉了,居然能让一向冷静的顾思哲露出这种表情,她这个局,也不算白设。
而且看样子,顾思哲显然知道这是冲着她去的了,想必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查到小赵的头上,嘶——她是该借刀杀人呢,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呢?
“这样啊……”范明明装着为难了一下,而后漾开笑容,“那可以麻烦思哲姐帮我拿去保安处找失主吗?”
“没问题,我走的时候拿过去就是了。”
轻轻地挑眉,她观摩着顾思哲的表情,还真是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让人高兴。
要是能顺手把她气死,就更让人高兴了。
坐了一会儿,范明明嚷嚷着要画画,顾思哲闲来没事,便上前去帮她调色,两人坐在病房里对着那道雨后的彩虹琢磨研究了半天,总算描出来一个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