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哲对这个女佣可谓印象深刻,那天晚上就是她,送自己到门口为秦焕岩伸冤的。她用刀子切下一小块煎蛋,突然想起自己和人家说了这么多话,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好像是不太好的,于是歪着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宋小喆,双吉喆,你叫我小喆就可以了。”不过被问了一下名字,宋小喆都有些受宠若惊。
顾思哲举着叉子兴致勃勃地看她,笑得平易近人,“好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哲’字,不过,是哲学的‘哲’,我叫顾思哲。”
宋小喆的眼睛都亮了,这种被未来女主人眷顾的心情让她一下备受鼓励、精神百倍,高兴地接了句:“顾小姐的名字好好听!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吧?又是‘思念’,又是‘哲学’的,一定很疼你,还希望你有大智慧!”
举在半空的叉子缓缓放下,又叉起一块煎蛋,嚼完之后,顾思哲才不置可否地冲她笑了笑,“是,他们很爱我。”
一个爱她爱到在她二十岁失母不到半年时就迫不及待地给她添了个继母和妹妹,另一个,爱她到最后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撑着脸问:“小喆,你有手机吗?”
宋小喆闻言立即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死死地捂住牛仔裤的口袋,磕磕绊绊地说:“顾、顾小姐,我不能借给你,因为秦总出门前交代过,不能……给你手机……我、我我先下去了……”
说完捂着口袋飞也似的转身跑掉了。
“哎——”顾思哲的手抬到半空想叫住她,话才出口,人影儿就没了,她砸吧砸吧嘴,最后盯着盘子里的煎蛋出神——秦焕岩现在都能未卜先知了?
她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周,记忆中闪现出一个令人恶心的声音:遥遥,你真是天生尤物,我爱你,好爱你~
这如同当头一棒,成功将她敲醒。
顾思哲最后决定要出门一趟,不然全等着秦焕岩来帮她,太懦弱,也不是她的风格,更未必能在还自己清白的同时,还顾思遥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而她还没到门口,就已经有身着黑色衣裤的警卫挡住她的去路,刻板地告诉她:“抱歉,顾小姐,秦总说他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
什么?还软禁她?顾思哲觉得事件的发展有些脱轨,太阳穴在突突跳着。
秦焕岩离开之前明明一副歉疚温柔的样子,居然一转眼就吩咐庄园里的佣人作他的分身,将她困在这里。
想想就觉得生气,她执拗的往前一步,“如果我偏要走呢?”
她没料到的是,两个警卫从身后拿出绳索,也向她走近了一步,仍旧冷面无情地转达着秦焕岩的话,“那就要请顾小姐见谅了。”
比她拇指还要粗的麻绳,被献宝一样展示在眼前,看得顾思哲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她只好作罢,一口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闷闷地走向客厅的沙发干坐着。
但是没有手机,也不能出门,这座占地几百平米的庄园,就成了与世隔绝的城堡,剥夺了她做任何的动作的可能。
算了,暂且相信秦焕岩一次。
只希望他也能查到那支录音笔上。
秦焕岩坐在秦氏总裁办公室里,长臂向外一挥,结束了来汇报工作进展的最后一波经理,双眼停留在桌面上第二十次闪烁起来的顾思哲的手机上。
没有丝毫接起的意思,还不到时候。
直到严闭的门被敲响,门外人轻喊一声:“焕岩。”
“进。”颀长的身子从转移上直起,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当见到季东明笑着走向自己时,这张冷硬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危险而邪魅的笑意,“好了?”
季东明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一屁股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笑得轻佻狂傲,“这有什么难的,”说着手上一甩,文件袋稳当地落在秦焕岩手上,“东明出手,天下你有。”
秦焕岩没搭理他,径自开了文件袋,倒出来一叠照片,和一个人的资料,他的眼睛落在资料上的人脸上,想起初见那晚,顾思哲就以那样活色生香的状态暴露在这个人眼前,眸中的墨色渐深,最终完全淹没了本来就不明显的绿。
“喂喂喂!你干嘛呢?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样子。”季东明跳下桌子,随时注意着他的动态。
用文件袋将所有东西一盖,他送给季东明一个冷漠的眼神,“这些够了,你等我电话再曝光。”
知道他有发怒的征兆,季东明也不再逗留,收拾好东西一溜烟跑了。
桌面上顾思哲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他拿起来,任由眸光的凌厉加重,拇指轻滑,接下顾松柏打来的第二十二个电话。
“混账!你在哪里!马上给我滚回——”
“思哲现在不在,我是秦焕岩,伯父你有什么事?”他的话里带冰,如夏日的冰水,瞬间将顾松柏盛怒的头脑浇了个彻底。
顾松柏的呼吸一窒,险些休克过去,秦总……不是说对遥遥有好感了吗?怎么又落到思哲手上了?
他看了一眼在身旁拿着报纸感叹顾思哲败坏门风的辜红艳和顾思遥,不禁开始怀疑,她们关于请秦焕岩吃饭的后续说法。
她们明明告诉自己,秦焕岩后来和遥遥很亲密的。
但现在,思哲的手机怎么在他手上?
一时理不清头绪,顾松柏也不敢妄动了,他只是舔着一张老脸,低声下气地换了另一种说辞,“真是抱歉,秦总,我们家这个女儿太不知羞耻了,让您蒙羞了。”
这样“谦虚”的话语换来的,是秦焕岩一声冷笑,“伯父,看来,你相信这种无聊的新闻多过相信自己的女儿。”
“不是……”
秦焕岩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淡漠地“通知”他:“正好,我也没有让思哲回家的打算,有你这样的父亲,她也不会想回家。”
顾松柏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被挂掉了。
他没有心思和这个老家伙周旋,他说完这些,抓起钥匙和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天上云层不厚,阳光透过大气层直接射入,照在哪里都是一阵暖手的热,但照在人心上却轻易引起一股急躁的燥热。
秦焕岩不太清楚自己的急躁究竟是因为什么,似乎在看到那份文件袋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开始了。他抬手按住眉心,一定是因为还没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他晚上答应了明明陪她吃饭,不能再因为顾思哲爽约了,所以,顾思哲的“艳照门”必须尽快处理好。
被挂掉电话的顾松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手机,又看看辜红艳和顾思遥,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轻叹一口气,“你们和我说实话,那天晚上,我去公司之后,秦总到底做了什么。”
顾思遥在听到顾松柏打电话喊了一声“秦总”的时候就有点忐忑,爸爸给顾思哲打电话,却是秦总接的,所以那个贱蹄子现在长本事了,居然躲到了秦总那里。秦总也是相当不拘小节,出了这样的事,居然还能容她。
可是,爸爸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种问题,果然,还是被怀疑了吗?
本来她和妈妈还计划着下次再引秦焕岩上钩来着,现在万一露出马脚,那可怎么办?
辜红艳最先行动起来,她放下报纸坐到丈夫身旁,柔声说道:“不是和你说了吗?他和遥遥两个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好不高兴呢。”,转而装出来疑惑不解的神态,“怎么了吗?”
“刚才思哲的手机总算有人接了,可接电话的人是秦总。”顾松柏的话里有无奈,也有峰回路转的惊喜,只要是秦总就行,不管哪个女儿。
但是顾思遥却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十足委屈不甘向父母倾诉,“姐姐不是对秦总没意思吗?怎么现在又……”
辜红艳立即领悟女儿的意思,连忙过来抱着顾思遥抚背安慰,一遍一遍地念道:“遥遥乖啊,我苦命的遥遥啊……从小就不能好好过活,现在好不容易……呜呜呜”
说着说着,母女俩就抱在一起哭起来,一哭一喊,苦大仇深到了极点。
顾松柏看着就生出几分歉意,喃喃说了两句:“好了,好了……”
她们见顾松柏还不为所动,辜红艳伸手扭了一把顾思遥的胳膊,顾思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又极其懂事地宽慰爸爸,“爸、爸爸,遥遥没事的,只是有点伤心,哭一会儿,就好了。以后,姐姐如果想要我的东西,那、那遥遥都给她好了,没关系的。”
说罢还在眼泪鼻涕间凄惨地笑了笑。
顾松柏心里一下五味杂陈。现在让他去责骂思哲,碍于秦总的面子,他也不敢。可是眼下遥遥因为失去秦总这么难过,实在又是思哲的过错。
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真是把顾家的脸都丢尽了!
在顾家这么一唱一和的时间里,秦焕岩已经驱车回到秦家庄园。穿过十几米长的瓷白走道,他推开房子正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女人,
本来急躁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想不到,顾思哲对自己,还有这样的魔力
她偏过头看他信步走来,主动起来迎接他,眼睛里闪着狡猾的精光,“秦总,事情办完了?”
“还没,”秦焕岩被她的眸光影响,浅浅笑起来,倒也不急着将人带走,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她,“看来你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