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叹气,转身又把门关上,继续她的整理大计。
每一类病放在柜子里的不同分格里,再按照时间顺序排好。简单,不过工作量很大,她从实习到现在,总共好几年的所有资料都在办公室里,要把它们全部整理好,没两三个小时,根本整理不完。
墙上挂中的时针很快从“六”走到“八”,快两个小时了,还剩下一小部分,但是顾思哲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她坐在椅子稍作休息,暗暗地想,今天的早餐算是白吃了,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化作了力气,贡献在这两个小时的劳动里了。
在这之前,她居然都没有发现,原来自己治好过这么多的疑难杂症。要是把这些经历一一写好,她应该可以出书。
不过写那么多字,太累人了,她还是好好地当她的医生来得实惠。
“你在干什么?”
熟悉得透进骨子里的磁性男声随着开门声响起,顾思哲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连头都没抬,声音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秦焕岩本来没打算过来,他自己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从范明明的病房出来后看见有病人家属带了早餐去探病,于是想起她来,便开车到医院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一些。
“想和你吃早餐,就过来了。”
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走近,顾思哲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脑子里倒是难得地想逗他一下,便清了清嗓子问道:“秦先生,你没想过,我有可能已经吃过早餐了吗?”
然而,她的问题得不到回答,秦焕岩走到她身边,只是将手中的快餐盒摆到她的办公桌上,逐一打开。然后好整以暇地抱胸看她,小女人,今天还想开自己玩笑,看来,是最近他对她太善良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也觉得无趣,便不再多说什么,悠悠然伸手过去,拿起一个水煮蛋剥壳,嘴里念着,“刚好,我饿了。”
一句平常的话,秦焕岩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极其想笑。怎么今天看她,越看越活色生香呢……平时都是冷冷淡淡的,今天感觉似乎有点怪异。
顾思哲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在后面的时间里才没有继续说些奇怪的话出来,只要产生类似的念头,她便立即掐死在自己的脑子里。
坚决不让秦焕岩再用探究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射。
窗外阳光正好,洋洋洒洒地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片浅浅的金黄,温暖的光线落在早餐上,即便是简单的水煮蛋,似乎也别具风味。更别说其他更加精致的餐点了。
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吃早餐,因为顾思哲快到时间开诊了,而地上的资料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她抬眼看着秦焕岩,吃得那样优雅斯文,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我还有二十分钟要开诊了,你能不能,吃快点……”
“办公室乱成这样,你确定你要开诊?”秦焕岩连眼皮都没动,专注于自己的食物上。
顾思哲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我现在正要继续整理,你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出去。”
她的意思是,让秦焕岩赶紧吃,而自己现在整理,争取到时候把整理出来的垃圾打包好,顺带送他走。
岂料他也跟着抽纸巾擦干净嘴和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来帮你,告诉我怎么做。”
很是狐疑地看他一眼,顾思哲表示,她很怀疑秦焕岩的整理能力,一位伯爵家的继承人,自小锦衣玉食,什么东西都是别人帮他整理的,哪里会懂得整理这种事情。但她没想到,他不仅会,而且还特别专业,以光速帮她整理好了之后,又提出了让她以病症的复杂程度为顺序给资料分格子,而不是乱七八糟地做无摆放。
换了其他人,顾思哲早就忍不住张嘴赞美了。不过眼前的人是秦焕岩,这个人本来就骄傲自大,如果自己再赞他一两句,他肯定会沾沾自喜得飞起。所以认真思考过后,她还是把应该溢于言表的赞美吞回肚子里。
全部整理好只用了十分钟,两个人把垃圾装好,便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向医院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顾思哲却猛地顿住脚步,目光紧紧随着远处一对中年男女的身影移动。
像,太像了。那个女人的身材,除了身上的衣服,几乎和辜红艳一模一样,就连走路的姿态都没有多大的差别,可以说,也是一模一样的。而那个男人,则是从来未曾见过的身形,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点存在的可能性都没有的。她皱着眉看去,越看,心里的疑惑便越大。
一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她的眉心都是紧紧蹙着的。心里翻起一波接一波的浪涌。
“思哲,怎么了?”
见她蓦然停下脚步,秦焕岩侧头随口问了一句,顺着她定住的视线看过去,缺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什么,看错了,以为是熟人。”
应该……是看错。
尽管她内心深处十分讨厌辜红艳这种小三上位的女人,但也不可否认,她对顾松柏的忠心算得上是天地可鉴,而且刚刚的那个男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是什么上流社会里的人,别说辜红艳绝对不可能和这种人走到一起去,她也绝对不会穿着那么廉价的衣服出现在任何场合。
在家里的时候,辜红艳的睡衣都至少是上千块一件的。可刚刚那个女人,她虽然没看清楚,不过目测那身衣服,算上鞋子,都没过百,典型的地摊质量,贴钱给辜红艳穿,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日上三竿,来医院看病的人逐渐增多,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没多久便被顾思哲抛诸脑后。
而在住院部里,范明明听着小赵的汇报,嘴角牵出一弯满意的浅笑。
“一箭双雕。既控制住了顾思遥,又拿到了辜红艳的把柄。”范明明说得轻慢,语气凉凉的,却传递出她开心的信息,“小赵,你做得很好。”
这种消息,在她一个外人听来都极具爆炸性。真想知道,辜红艳女士自己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人人都说她小三上位、水性杨花,如今看来,实际上是深情不悔的一个痴情女子啊……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不过,为了真爱而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一辈子都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一个女人伺候两个男人,这位老阿姨的体力,着实是令人佩服得很。不过算起来,她也没亏,给顾松柏生下了顾思遥这种善于阿谀奉承的女儿,把顾松柏哄得团团转的,哪怕是现在她的脑子出了问题,顾松柏也依旧将她当做继承人对待。那疯子的待遇,可比顾思哲好的太多,要不是顾思哲抢走了岩哥哥,她都要忍不住去同情她了。
说起来,顾松柏和顾思遥如此诚挚感人的父女深情,倒是永保了辜红艳后半辈子的安稳享乐。
她在默默地回味着辜红艳的秘密,心中闪过一系列念头,随后便吩咐小赵:“去查,辜红艳的老情人,得的是什么病。”
如果是绝症,她就伸出援手拉一把,不论死活,辜红艳都会对自己感激不尽。反之,她就直接拿着证据去威胁辜红艳。她倒要看看,在利益与虚伪的忠诚面前,这个老女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范小姐,”小赵没有挂电话去着手查证,而是低声告诉她,“已经查过了,是癫痫。”
“癫痫?”
居然是又一个脑子有病的?辜红艳难道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是够够的了吗?老情人是癫痫,女儿是——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飞快地出现在她的设想里,而且,这件事情,可能性大到了百分之九十几。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的存在,她便立即对着电话那端的小赵吩咐,加密调查。这件事情查起来有难度,她不着急。不过,她需要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真的,那故事就精彩了。
辜红艳带着男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小心地用头巾遮起来大半边脸,贼眉鼠眼地四处注意着,生怕会一个不小心就和顾思哲正面碰上。
走在她身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不悦,可还是强忍着不悦,好声劝着:“阿春,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奇怪,把头巾放开吧,没事的。”
她的原名叫辜红春,是大多数乡下女人的名字,后来出来A市工作,才自己改了如今的名字。
知道她原名的人只有身边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想过不管他,但是他手里抓着各种证据威胁她,加上这个男人除了偶尔会癫痫发作,真的能在顾松柏不在家的时候陪自己。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保持着这种状态。
然而,她的苦衷并不是重点。范明明安排小赵迅速展开行动,查出来所有的真相才有价值。
至少对于范明明而言,有价值。
范明明坐在床上思考了许久,决定还是等小赵的消息再去处理辜红艳。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准备明天晚上的事情,既然都和顾思遥说了,那就必须要做了。
她在手机上调出来季东明的电话号码,黑色的眼珠转过一圈,想了好一会儿才打过去。
“大早上的就想我了?”季东明接起电话,十分轻浮地笑着问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是挑逗女人,可是他的专长,自然是逮着一个逗一个的。
没有在意他的轻佻,范明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东明哥,有没有兴趣……再帮明明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