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差一刻的时候,雅尔海晴准时赶了回来。他一跨进内院就听见天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迫不及待地想闯进屋子却被守在门口的春儿秋儿给拦住了。
急急洗漱一番匆匆换过衣裳,雅尔海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直接冲进了房间,他几乎是扑到了床前。天权的脸色极为难看,身上的单衣被汗水完全打湿了,雅尔海晴一把抓起他扣紧床沿的手:“天权!”
“海晴……”天权黯淡的眼神突然一亮,委屈地道:“我好痛,宝宝不肯出来,怎么办……呃……”
“别怕,没事的。”雅尔海晴紧紧握住天权鲜血淋淋的双手,脸色比他还要惨淡,湿发不停地滴着水,还没来得及系好的衣袍后背早已叫冷汗浸透。
君妃又摸了摸天权的肚子,发现孩子虽然下来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入盆。看来要想以孩子自己的力量挣脱出母体是很困难了。沉默片刻,她沉吟道:“阿离,再准备一份催生汤,药量比刚才那份多加三成。”
“可是……”若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去。”君妃冷冷打断了若离的话。
“不要——”想起君妃之前说过的话,天权下意识地抗拒着若离很快就端来的第二份催产汤,最终却还是被若离和枭儿强行灌下了汤药。雅尔海晴从身后紧紧搂住他拼命挣扎的身体,什么也没说。
强行灌下汤剂后,君妃让天权再服了粒补气提神的大还丹,又让枭儿取来参片让他含在舌下。叫若离换过干净的被褥略作清理,君妃双手在天权浑圆的肚腹上绕着圈地按揉,让他在药力发作之前舒缓一下。
也许是大还丹发挥了效力,天权觉得又有了些精神,但是不到一刻的工夫,催生汤的药力也渐渐上来了,胎儿在腹中不安地拼命扭动着,冲撞着,想要寻找出口。
天权疼到强挣着直起身子,力道之大竟然险些滚下床来,被雅尔海晴一把给按住:“天权,再忍忍,孩子就快出来了。”说着心疼地亲亲他汗水淋漓的眉梢眼角。
君妃让雅尔海晴上床从背后抱起天权,让他半跪在床上以利于胎儿下降。原来半压在身上的沉重腹部在重力的作用下直往下坠,体位的变化使得胎儿更有力地冲撞着钻向产道,引得天权连声惨叫起来。
恍惚之中,天权似乎听到了骨骼脆裂的轻响。折磨他良久的胎儿终于在这到极致的坠痛中开始往下移,强硬地挤进了骨盆。他的手狠狠拽着雅尔海晴的手,按着君妃的话憋着气往下用力。
因为疼得太厉害,天权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头拼命向后仰着,修长匀称的双腿被大大地分开。随着一波波的疼痛,尖锐的刺痛一阵阵窜入心脉,胸口不时发闷,根本喘不上气来。
雅尔海晴明显感觉怀中的身子剧烈的震颤,慌忙把他放平躺下,这才发现天权脸色青紫嘴唇发白,额头不断冒着虚汗,忙和枭儿一起给他揉背心和胸口来顺气。
君妃又压了压腕,秀美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若是再继续用催产药,天权的心脉看来确是承受不住了,但如果不尽快让孩子出来,再拖下去的话真会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取来一颗雪凝丸就着参汤喂下去,君妃狠下心来,双手交叉,往天权高耸圆隆的腹部使劲地压了下去,以帮助胎儿下行。
“啊……呃……”天权的身体瞬时绷直了,他仰起头哑声痛呼,顺着君妃的按压使劲地向下推挤。雅尔海晴心疼至极,紧紧抱住他,左手抵在他的心口,将真气缓缓输了进去。
孩子在外力的按压和和母体的推挤下缓慢地下滑着,羊水又从□□中流出来一些,胎儿在羊水几乎流尽的产道里扭转着突破桎梏,每一寸移动都让天权感觉到身体被撕裂的痛楚。
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权的声音已经嘶哑,甚至连喊痛的力气也没了,他软在雅尔海晴怀里,低低地□□着,疼痛不堪时才挺一挺身子。
君妃狠狠心,又用力推了两下,胎头借着外力又降了几分,终于抵在了穴口。
冰冷的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迅速在全身蔓延开,天权的身体不可遏止地发颤,随即被雅尔海晴拥入怀中。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流转,似乎有水珠滑落颈间,那是汗?亦或是泪?天权轻轻推开了紧拥住自己的身体,抬起手臂,指间慢慢划过他的眼角,带走那份湿润,呢喃道:“不要哭——”
熠熠生辉的漆黑眸子泛着异样的明亮光采,透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抚到雅尔海晴脸上的手在空中滞了一滞,如断线风筝般坠落下来,无力地垂在床沿。
“不——!!”拥住怀中已然了无声息的身体,雅尔海晴只觉五雷轰顶、肝胆俱裂,眼神中显现出崩溃的恐惧。不会的,天权不会有事的,他不会舍得丢下他的,他不会的……
因为昨日与宁相、沈相的争执最终还是传到了文帝那里,天枢心情烦闷地处理完政事又被父皇叫去清安宫坐了半日,等他匆匆赶到韩王府时已是和昨日差不多的戌时了。
当一直守侍在门口的春儿告知他孩子还没有出来时,天枢脸色一变,脑海中突然闪过不详的念头。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独自坐在内院中的石桌上,失神地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上弦月,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屋内,天权惨烈的痛呼声越发凄厉起来,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天枢无意识地伸手紧紧捂住小腹,犹自怔怔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院蓦地安静下来,天权痛苦不堪的□□声和屋内时断时续的说话声仿佛同时消失,万籁俱寂,一切静得可怕。
然后就是雅尔海晴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天枢一个激灵,从石桌上跳下来,疾步冲进了屋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毫无声息的天权,二话不说,直接一掌拍向雅尔海晴的胸口。
雅尔海晴也不闪避,硬生生地挨下这一掌,顿时只觉胸口处疼痛难忍,气血一阵翻腾,随即喉咙一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他内伤不轻,脸上却浮出隐隐笑意,投向天权的目光柔情万丈。
“你们要打就给我滚出去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眼见天枢第二掌即将拍下,君妃冷冷瞥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二人一眼,吩咐道:“阿离,准备金针。”
君妃说着把手探入天权已经大开的穴口,很容易就触碰到了顶端的硬物。她知道,胎儿已降到穴口附近,只差几分力气就能出来了。
她捉起天权的手,手中的金针狠狠向食指扎下去,雅尔海晴回过神,瞪着血红的眼死死捏住她持针的手:“你做什么?”
“我救我儿子!你以为我干什么?”君妃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气恼道:“不把他弄醒,孩子窒息而亡,喵喵血崩而亡。”
仿佛是被她的话吓到了,雅尔海晴猛地放开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