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从舒伦口中听闻晔儿和暝儿的生身之人竟是天权,依兰喀真百感交集,惊诧不已。
她没想到海晴最终会和当年那个在不经意间闯进他们平淡生活的少年走到一起,她更没想到那个看似冷漠的王朝皇子会为了她的弟弟不惜以男子之身受孕生子。
依兰喀真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天权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对于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农家少女而言,童年时代那场意外的邂逅是她人生最初的懵懂和最美好的回忆,然而,所有关于幸福和快乐的记忆都在她十二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阿烈古琪麾下的赫提铁骑突袭朔州,拿下了胤王朝的北大门——凤台关。
一时间,清江两畔战火连绵,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曾经平静安详的生活不复存在,依兰喀真全家离开了胤朝地界回到西列斯人世代居住的乌兰湖一带,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为了对付贺兰陵率领的二十万胤朝大军,阿烈古琪竟不惜命令士兵向湖中投入大量病死的牲畜,导致乌兰湖附近所有的村庄都发生了瘟疫,依兰喀真的父母也先后患病身亡。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阿烈古琪下令焚村,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被阿摩司和希奥所救,她大概也会成为那场无妄之灾中的又一缕冤魂。面对惨死的双亲和不知所踪的弟弟,复仇从此成为依兰喀真生命的唯一目的。
五年之后,依兰喀真终于觅得机会混入位于喀颜西郊的秋狩猎场,其实单凭她的身手,想要顺利进入守卫森严的狩猎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的事,所以当那个盲眼琴师告诉她,他可以帮她时,依兰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依兰喀真不知道那个琴师其实不是盲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过这些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他的身份和目的与她无关,她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她要阿烈古琪死。
行刺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依兰喀真清楚地知道,那半寸的差距是她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障碍,不过她不怕死,甚至对死亡充满期待,她经常会想,她的阿爹,阿娘,还有弟弟,他们一定等她很久了。
可是依兰喀真没有死,昔年萍水相逢的少年以最奇特的方式留下了她的命,直到那时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不想知道,也不想感激。
对于当时的依兰喀真来说,活着并不是一件比死亡更幸福的事情,那一夜的经历是她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噩梦,那个时侯她甚至忍不住恨他,恨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活下来。
就在依兰喀真万念俱灰的时候,雅尔海晴出现了,他救了她,并且告诉她,不管有没有血缘之亲,她都是他的姐姐,他想要她活着。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是最脆弱的,因为他们永远都是为别人活着而不是自己,他们也是最坚强的,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需要他们,他们就可以顽强地活下去,很显然,依兰喀真就是这样的人。
熬过最初的绝望之后,依兰喀真遇上了她的夏布埃尔,英挺俊朗的青年是泽兰沙漠最好的猎手,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畔说着他爱她,他说她是他最美丽的天铃鸟,他说他要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她终究是应该感谢天权的,每次逗着自己美丽可爱的小女儿,依兰喀真都会这样想,如果当年她真的死在阿烈古琪手上,那么后来所有的幸福都将不可能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阿娘,你在想什么?”兰格儿好奇地看着失神的母亲,道:“晔儿弟弟在哭。”说着拼命把依兰喀真往床边扯。
依兰喀真回过神来,她疾步走到床边,只见晔儿正大声地哭闹着,两只小手也已经从襁褓里伸了出来,在空中不停地挥来挥去。
依兰把手伸入襁褓摸了摸,感觉一阵湿滑,知道晔儿是因为尿湿了才哭闹,于是拿出干净的尿布来为他换,兰格儿眨着碧蓝的大眼睛在一旁认真看着。
依兰刚给晔儿换好尿布,舒伦就抱着暝儿走了进来,问道:“依兰姐姐,宝宝的尿布放在哪里的?小家伙尿湿了。”
依兰喀真轻吁一口气,笑道:“果然是双胞胎,连这种事情也要凑到一起。”说完笑着从舒伦手中接过暝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工作。
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宝宝,四岁的小姑娘问出了自己的不解:“为什么暝儿弟弟没有晔儿弟弟长得好看?”
舒伦和依兰喀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兰格儿没有说错,五官已经开始慢慢长开的晔儿现在确实比脸上还是皱巴巴一团的暝儿要好看很多。
依兰喀真轻轻掂了掂怀中的暝儿,叹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够小的,我估计兄弟俩差了两斤都不止。”
“宝宝出生都七天了,还没称过体重呢。”舒伦突然想起一件被她遗忘很久的事情,为了不再忘记,她立即跑去拿来一杆秤。
“三斤六两!”看着秤砣最终停下的位置,依兰喀真很是吃惊,这可是连着襁褓一起称的,暝儿的体重看来比她估计的还要轻一点。
“称下晔儿。”把暝儿抱出来,舒伦又把晔儿放了进去。
再次拎起秤杆后,舒伦把秤砣一直向外滑,过了五斤又过了六斤,秤砣最后停在了六斤八两,她不由讶道:“哪里是差两斤,这都快差一半了。”
“这也不奇怪,暝儿一天喝的奶还没有晔儿一顿吃的多呢。”依兰喀真又是一声轻叹。
“你说我嫂子醒过来的时候,能认出来这是他的双胞胎儿子吗?”舒伦突然担忧道。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他儿子。”依兰喀真抬眼一笑:“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想听见你叫他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