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夏嘉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直直地打量起另一支翎箭的主人,柳眉微蹙,她警戒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只见一匹通体黑色四蹄雪白的骏马立在眼前,马上的少年俊雅秀美,身姿挺拔。他薄唇轻抿,带出一抹微笑,那是浅浅淡淡的一个微笑,唇角上扬一个柔柔的弧度,温煦如风,清濯如水,很是好看的一个微笑。
少年以指抵唇,示意夏嘉绿噤声。他动作轻盈地从马背上跃下,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到底是谁!?”夏嘉绿大惊,连脸色都变了,急道:“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这块玉佩是十六年前格蓝斯出世时胤文帝派人从渝京送来的贺礼,原本是一对,一块呈圆形,流芳公主给了格蓝斯,另一块呈月牙形则给了夏嘉绿,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个“明”字。
“蓝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看着少年手上轻轻晃动的玉佩,夏嘉绿突然觉得那抹清澈柔和的笑意变得有点刺眼。
“温柔一点,表妹。”少年对夏嘉绿无礼的态度丝毫不以为许,悠然道:“你们伽蓝草原上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凶吗?”
“谁是你表妹?”夏嘉绿下意识地否认,随即反应过来,“你是天……天……”天什么来着,她那几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每个名字里都有个天字,虽然以前母亲提过那是北斗七星的名字,可她还是搞不清楚。
“天权。”微笑着补充完整自己的名字,天权轻笑道:“你放心,父皇不会舍得对格蓝斯怎么样的,那可是他的亲外甥。”
“是么?”夏嘉绿冷笑,根本不信天权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心为妙,她可不认为这位表哥找上她是为了陪她打猎、聊天。
此刻,雅尔海晴正躲在离两人谈话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上,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郁闷非常。因为怕被天权发现他没敢靠得太近,所以听不到两人小声交谈的内容,不过从他所处的角度看过去,天权和那个白衣女子的动作确实是很亲密。他到底想干嘛,两个人说话需要贴得那么近吗,还笑得那么温柔。
当天权将那块玉佩塞到白衣女子手上时,雅尔海晴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右手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胸前挂着的那枚七年前天权送给他的玉佩。不肯理他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和美女卿卿我我,雅尔海晴一气之下转身就走,没有惊动谈话中的两人。
“只是这样?”夏嘉绿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手中紧紧握住的是原本属于格蓝斯的玉佩,她实在不敢相信天权提出的条件竟会如此简单。
“区区小忙,表妹不会介意吧。”天权笑意更深,只是这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答应你。”夏嘉绿不再多言,拎起火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呕……呃……”直到白衣公主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天权才忍耐不住地蹲下身子干呕起来。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可是除了清水他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只有一波波的恶心感觉在翻江倒海。
过了许久,天权才挣扎着站起身来,头晕地厉害,胸口一阵阵发闷,小腹也隐隐作痛,他靠在爱马“踏雪”上歇了一阵好容易才喘过气来。努力压下阵阵翻涌的作呕感,天权强撑身子抓住马缰翻身上马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夜幕降临,晚风轻拂,一望无际的伽蓝大草原渐次由碧绿转为苍黛。星星很亮,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就可摘到,蓝幽幽的苍穹繁星闪烁,宛若一朵朵盛开的金盏花。草原上熊熊燃烧的篝火与夜空中闪闪发光的北极星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那些在白天的狩猎活动中成绩出色的年轻人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篝火晚会最耀眼的主角。美丽热情的赫提女孩子们会在晚会上纵情歌唱,翩翩起舞,并向自己心仪的男子邀舞,而男子如果答应则意味着接受了女孩的示爱。
赫提人生性豪爽,无酒不欢,像秋狩这般重要的场合更是尽性而饮,不醉不归。天权和最受关注的绿公主待在一起,自然逃不掉周围人群频繁的劝酒,原本就不大舒服的胃随着一杯又一杯烈酒的下肚更加难受起来,到最后只觉腹中一片翻腾,一股欲呕厌恶之感直传上来,天权忍不住扶着桌案,俯身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夏嘉绿微微侧身,淡淡地问道,“身体不舒服么?”虽然不喜他以格蓝斯相胁,但天权现在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我……呕……我没事……”天权勉强笑道,心底却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他的酒量素来极佳,像今日这般情形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正想着,胸口又是一阵堵塞,那股恶心劲再次涌上喉头,“呕……呃……”
夏嘉绿微微蹙眉,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天权怔愕,迟疑片刻方接过那方帕子。
阿烈古琪不动声色地看着动作颇为亲密的两人,想起之前“暗流”向自己汇报的天权和夏嘉绿在狩猎时见面的情景,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他这般神情看在殷妲眼中却是另一种情形,她美丽的眼眸中闪过阴狠的神色。
就脸色的阴郁程度而言,还有一个人可以和殷妲相媲美。早前在枫林看到天权与白衣女子的亲密接触让近段时间一直被天权冷落的雅尔海晴恼怒不已,醋意横生,当时就转身离开。
不过雅尔海晴生性爽直、气性不大,天权又是他心中爱恋之人,就算是再不高兴也只是当时的事,离开枫林后偷了匹马跑了两圈又躲在围场外缘补了一觉也就消气了。于是天黑之后他又混入了篝火宴会的场地,结果却看到那两人把酒言欢的场景,气不打一处来的雅尔海晴这次彻底不爽了。
长达五年的分别以及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童年时代那段意外的邂逅成为雅尔海晴生命中最重要的印迹,五年之后的惊鸿一瞥以及此后两年的朝夕相处则把幼时单纯的喜爱转变成了最深切的恋慕。
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雅尔海晴几乎把天权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烙上了属于自己的痕迹,让天权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的存在、他的触碰、他的亲吻甚至是他的拥抱。
因为早在童年时代的那次短暂相遇雅尔海晴就已经发现天权是个极被动的人,如非必要,他绝不会主动去触碰任何不确定的人或事物,更遑论感情了,所以雅尔海晴只能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存在变成一件让天权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了解天权,雅尔海晴才会觉得他与那个似乎是赫提公主的清丽女子关系绝非寻常,然而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于雅尔海晴好不容易才不那么烦躁的心情来说绝不异于火上浇油。
但是很快,雅尔海晴飘来飘去的思绪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