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声也跟着喧嚣起来,下人们窃窃私语,那些客人们则无所顾忌大声调笑着,就听一人嚷道:“呦,这是谁家小娘子?莫不是你小子预备娶媳妇了?!”
柳七爷扬脸一笑,爽朗道:“就是看中了她,追一路,不想藏在头儿这儿了。”
“你看上她了?”就在欢声笑语中,一人沉着嗓子懒洋洋的问。
被夹在男子臂弯里的马添香使劲抬起头,会客厅门前,青石凳上站着身着玄色长袍的陆昭,威武的身姿,俊朗的面容,星子般璀璨的眸子此时浮着似笑非笑的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柳七,抬高下巴问,“原来你心里装着的是她,人家乐意吗?”
添香一听气的一股火窜上后脑勺,张口就要喊,夹着她的柳七手臂一箍,笑道:“那是自然,这么泼辣的小娘子也只有我柳七降得住。”
“好好说话,你先放开人家。”陆昭环抱起手臂,靠在门楞上,颇为惬意的扯了扯嘴角,“照你这么说降的住就是你的女人,那骡子马遍地都是,你怎么不拉一头回家过日子!”
“哈哈……”也不知今儿来的都是什么客人,完全不顾身份的大仰大合的笑,片刻间就跟进了戏园子,捧场的还都是些听相声的。
“笑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柳七欢喜一个女人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吗?头儿也甭激我,今儿就算这女人当场变成了骡子马,我也敢领回去过日子。”柳七说的豪气冲天,胸脯拍的啪啪响。
陆昭眼见马添香张了张嘴,像是想说没来得及说,不觉间他眼里笑意更浓,道:“你少在我这儿发誓祈愿的,万一人家小娘子的意中人不是你,你还终身不娶了怎的?”
柳七微微一愣,随即一撇嘴,肯定道:“不会的,她心里装着我呢。”
“万一呢?行军打仗没到最后时刻还说不准谁胜谁败,你这话说的太早了点。”
“你什么意思啊头儿?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是吧。”柳七嗤了一声,梗住脖子举起手三指头朝天,一脸敬畏道:“黄天在上,我柳子旭发誓今生非……”他顿了顿,低头问添香,“你叫什么?”
添香眼瞅着陆昭笑的越发灿烂的脸,气的肺子都要炸了,没好气的回道:“如烟!”
“哦,”柳七随即又接着道:“我柳子旭发誓今生非帛添香不娶,若违此誓,万箭穿心!”
话音一落,连同马添香在内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帛添香……,他竟然知道她是谁?那他为何还要发此毒誓?
陆昭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柳子旭沉吟道:“小七,过头了。”
静默片刻,柳子旭忽然一笑,“我就要她了,怎么着?”
添香的身子再度紧张,简直像听了天书般机械的抬头,可惜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柳子旭光洁的左脸颊和刚刚冒出一点青茬的下颌,他好年轻,可年轻不代表就能说不负责的话,年轻不代表就不对狂妄付代价。
果然,余光里陆昭袍子里秀祥纹的靴子头缓缓露了出来,沉稳的挪动,这样的姿势让添香想起了那晚,在大盘的月亮下他舞动生风的拳术,心跟着一哆嗦,眼盯着那靴子一步一步的迈了过来。
要打架了吗?理由呢?千万别是因为她啊,可预见若真是打起来,双方哪个伤了或阵亡了,当然,阵亡的可能性比较小,不论后果如何最倒霉的绝对是自己,柳子旭是柳依灵的七哥,也就是说大抵上应是陆昭的表兄弟,是柳氏的侄子。到时候自己非被扣上个蛊魅兄弟相残的罪名不可。
一瞬间脑子转了好几圈,她香觉得她不能再当哑巴了。
就在陆昭的影子投下来的时候,她突然开口,“等一下!”
陆昭的脚步果然就没再往前挪,她看了一眼稍稳心神,抬头又对柳子旭循循善诱道:“你先放开我,其他事咱们好说好商量。”
“商量什么?下聘吗?也好。”柳子旭还真是个汉子,说话行事干脆利落,说放就放。
添香的身子一下子得到了放松,立时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我们去哪说?不如在船上说,陆家的锦玉河很是宽亮,我陪娘子划舟赏景,边看边聊也不错。”
“呃……”他还真够利落的,这话扔出来都不经大脑寻思的吗?
“嘭!”突然的眼前一花,只觉得鼻梁上一阵劲风刮过,陆昭的一只手臂已经击了过去,然而添香却没看清击中哪,柳子旭的身子已经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随即陆昭长腿一跨也窜了过去。
又利落又简洁的两下子,两个人已经把她摒出圈外,自成方圆。
惊魂未定的马添香急的眼睛都红了,她牺牲自由进入陆家只为了有一天能和小乔一起离开这里,眼瞅着就要达成所愿,若出什么差头,她就是悔的肠子发青恐也于
事无补。
这时身后的丫鬟、侍从挨了过来,扶着她的手腕边关切的问边预备将她拉的远些。
人都是能急中生智的,即便脑子里呈现的是馊主意或是老套的主意,反正她想到一个,就在丫鬟扶着她往后走了几步之后,她突然装作头晕目眩,身子一沉,依靠着紫歆的一侧肩膀就软了下去。
临晕倒前还低低唤了声,“小昭……。”
已经交上手的陆昭自然是没听到,可丫鬟紫歆听的清楚,随即大喊,“少夫人晕倒了,少夫人!少夫人您怎么了?”
闭着眼睛添香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刚喊完晕倒又问怎么了,说话的逻辑怎么比她还颠三倒四。
陆昭回了一下头,眉头蓦地皱起,身子虚晃着跳出打斗圈子,其实两人才过了三.四招而以,他收了势,柳子旭只得探出目光也看过去。
“香儿,香儿。”陆昭扒拉开仆从,急切的唤了两声便将她抱了起来,立时回头吩咐道:“快请武郎中来。”
话音一落自有下人去办,只说紫歆紧张的跟着陆昭往后庭去,边走边道:“新婚本就折腾的人疲累,少夫人又是个心软的,这些个刚刚挑过来的丫鬟、侍从们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懂规矩,少夫人也只一味的忍让,这不就憋出病来了,还请三爷好好劝劝少夫人,一来为了下人那是极不值当的,二来也为身子想,几房院子的夫人们可都等着抱小少爷呢,如何病得?”紫歆一路说着,许是瞧出陆昭在意马添香,便大着胆子又说了两句,“奴才大胆说一句,这几日少夫人挨个爷的院子都去过了,可奴才看的出来少夫人唯在三爷这里舒坦,上回三爷走后少夫人便睡下了,奴才还是头一次见少夫人睡的这般安稳,连用膳的时辰都过了才起身,可想三爷在少夫人心里是更亲近些的。”
陆昭始终没应声,直到这会儿把人轻放到榻上,才扭过头看了紫歆一眼,那眼神即便没有怒意却带着常年在军队养成的凛然气势,只一眼便将紫歆絮絮叨叨的说话压的没了动静,好半天才诺诺的将话说完整,“就是……就是刚才少夫人晕倒前还唤了……唤了三爷的名字。”
“呵……”陆昭低低一笑,眼里的光芒春风融雪般瞬间温暖。
紫歆怔愣的不知所措,虽然陆三爷长的不可怕,不止不可怕还很英俊,可她们这些下人就是怕他,远远的看见就俯身施礼然后赶紧的站到一边去,冷面的三爷总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又因为常年兵刃不离手,煞气也会让人惧上三分。
此时猛然看见三爷笑的这样温暖,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某个女人的丈夫,流露的关怀也是那么的自然。
紫歆立在床边傻傻的不知退下,陆昭只得开口,“你下去看看武郎中来了没有。”
“哦哦,是!”紫歆连着说话不利索,慌不择路的逃了。
轻轻坐下的陆昭好奇的看了眼紫歆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的睫毛上,一下两下……不住的轻颤,他最终忍不住翘起嘴角,伸手摸着她的脸蛋,低低道:“武郎中最近在研究一种以针刺体的治疗方法,难得遇上愿意让他治疗的病患,香儿真是有运气。”
呃,不会是正在尝试研究针灸治疗吧。
添香连忙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向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连个仆从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躺好,眼对眼的看向陆昭,她就在陆昭那对闪动着浓浓兴致的眼皮底下狠狠翻了个白眼,冷哼着歪过头去。
“香儿勾的柳子旭犯了痴傻病还不准为夫小惩大诫?再说为夫也没怎么着你,怎么就不理人了?”陆昭起身取了暖茶来,扶着添香的后脑勺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然后将茶递了过去。
添香挣了挣,结果同以前一样,陆昭只凭一只手臂便将她箍的动弹不得,只好乖乖的端起茶喝了,其实现时的天气是早晚凉,白日热,这会儿正是热的浑身汗潮,喝下肚的确实暖茶,顿时前胸后背又一阵汗哒哒。
陆昭接过空盏,随手放到一旁的埃几上,温和道:“刚生了气不易喝冷水。”
这样一说添香心里舒服了点,可转念一想不是这么回事啊,她得借着这件事冷落陆昭,过了今晚,她和他便要断的干净。
“帛添香是柳子旭发誓要娶的女人了,何须你来假意的嘘寒问暖。”添香冷嘲的出声。
陆昭弯了弯眼睛,完全没放在心上的笑道:“小七闹着玩的,岂能算……。”不待他说完添香扭头厉声截住,“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怎可拿这个说笑?再说,我就是你们随意说笑的卖笑女吗?”
“怎么会,这不过是……。”陆昭脸上的笑容稍顿,突然伸手摸向怀里,添香虽故意不去看,余光却一直溜着,只见他手里团着手帕递到她眼前,献宝似的道:“瞧瞧这个是什么?”
添香虽好奇还是忍住不去看,陆昭一把拉起她的手,因为她也在用力,手指顿时被他捏得到生疼,不得不张开手接住按在她手心里的东西,帕子是丝绸的,不用费劲的去打开,那帕子便自行散落四角,再一看,素白的帕子里露出来一对小巧的耳坠子来,色泽上与当日敬大夫人婆婆茶时给她的那个祖母绿戒指一个样,只打量一眼,添香便马上将帕子塞回他手里,道:“我不要,太贵重了。”
“你认得?”陆昭一愣。
“认得什么?”添香也怔愣了一下。
陆昭道:“这对耳坠子与大娘给你的戒指是从同一块料上切下来的,做了那枚戒指后,剩余的刚好又做了这对坠子,虽是一块料出来的东西却是分别到了两位女主人手里,若非一代代的传下来光看族谱只怕已查不清到底经过谁,这会儿咱也不用去纠结最初是谁的,如今它们都是你的。”
戒指已经在自己手里,再配上这对耳坠子,到是这块祖母绿的圆满了,可这和她可没一点关系。
添香淡淡的看了眼,不喜道:“陆宅太大,每要到一处去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辗转跋涉,而又没一处是我自己的地方,就算你们都不介意我带着细软匣子到处走,我却觉得无甚意思。”
“嗯?”陆昭微微一怔,“你真想有一处自己的宅子?”
“为什么是我想才有,本就应该有,人虽然是群居生活,可思想和行为还是以个体出现的,你是个体,我也是个体,两个个体之间本就应该有一定的距离,这才能更好更长久的相处下去。”
陆昭皱了皱眉头,瞅着添香的眼神越来越混浊不清,脑袋也变的茫然起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到底什么意思?”
添香同样歪着头看着他,眼看他问的真真假假的心里便又撺掇起火来,“明白人装什么糊涂?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戒指和坠子即便再遇一块也不见得就是圆满,我总要把祖母绿的戒指放在陆大爷那边,而这坠子也只能放你这儿才算规矩,想放到一个匣子里我必禁得起折腾,我若不想折腾这两东西还是分开的。”
陆昭皱眉不语。
添香干脆推开他,身子一扭躺到床上,面朝里道:“你们陆家各位爷最擅长的就是说着玩,逗着解闷,唯我这招惹不起的偏今儿还来了个柳七爷,你们只当我是猴子耍给你们解闷,却不想我有多难。”
“没有的事。”陆昭顺势扒掉靴子,一翻身也挤了上去,靠着添香搂住她身子,热气扑在她耳窝处,说道:“真要解闷我还不如直接请个耍猴的来,我解闷了你也看一乐呵,哪能是为了这点小事让香儿费神。”
添香一把拍在他强而有力的手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就听她道:“唬鬼去,谁信?”
“我说真的。”陆昭又把她往身上带带,像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道:“等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让几位娘亲同意给你单独辟出一个院子来,过你想要的个体生活,还有,小七说的话你别太当真,日子久了他就会忘了今儿还发了誓,而后再有了媳妇就更不会来招惹你,你就别气了。”
“那我更生气,这样的人动不动就举天为誓,别说神灵不保佑他,就是他自己还有什么能重承诺的?人说物以类聚,他是你朋友,想必你说的话也真真假假的难以分辨。”
“你就这么看我?”陆昭的手已经探了过来,似想要伸手顺领口进入,添香连忙拢住,狠狠的眯了一下眼睛,压低嗓子斥责,“青天白日的你想惹笑话我可不想,下去!”
“去哪?”陆昭无辜的问。
“随你去哪,总之别和我窝在这儿。”添香没好脸色的丢出去一句,转头扎进被里。
陆昭不但没走反而贴的更近,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突然就觉得她像一朵长满了刺的花,明明美好,靠近却要刺的遍体鳞伤,可没办法,他喜欢她,偶尔用点小伎俩,而过耍无赖滑头,夫妻之间的这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还不走?”添香深吸一口气,暗暗皱眉,怎么陆昭的脸皮越爱越厚了,比起陆烨亭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生气啊,气久了对身子不好。”领口不让探,他只好把手收回来摸着她柔顺的发,摸到鬓间的珠钗寻思着说道:“不如我在外面给你购置一套庄子,归你打理支配,日后烦了我便带你去小住,这总该高兴了吧。”
可陆昭等了半天都没等来添香感激的贴上他的胸口,反而是她的冷笑,“那不过是一个牢笼换一个牢笼罢了,有什么值当高兴的?”
“牢笼?你认为陆家是牢笼?”
“难道不是吗?不论怎么走,不论是坐船还是爬墙头始终走不出去,你将我送到庄子里去,不就是从这个牢笼进入另一个?这么一说何来感激?”
“你这明明说的是气话。”陆昭头痛的皱了皱眉,轻柔的将手里的发丝捋到一侧,看着女子洁白的颈部慢声道:“本不应该说,看你这口气堵在心里怕是会生病,便悄悄说与你听,出得我口入得你耳,香儿莫要向旁人提。”
“嗯?”本就张合的嘴每说一个字都要在她颈部热乎乎的喷洒,让她不得不听,这会儿还说的神秘兮兮的,要知道,像小昭这样的男人是不轻易说八卦的,于是添香就更加好奇他要说什么。
脸上虽淡漠,两只耳朵却竖溜直,陆昭见她这样不由的弯了弯嘴角,配合的压低嗓子道:“柳子旭是柳家七郎,目前柳家已有五个子弟成亲,而近日,柳子旭的亲事也被提到族里商讨,其实这都是极正常的事,年纪到了自然要如此,可偏偏……。”
陆昭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动静,添香正听的兴起,等了一会儿便情不自禁的扭头想看看陆昭怎么不言语了,结果脸刚一转过来,陆昭的吻就如预谋好的网铺天盖地的撒了下来,舌尖快速的顶进她唇齿间,搅动着她的小舌头吸吮。
“唔……骗……骗子……。”添香扭动身子拳头像雨点挥到陆昭胸膛,打上去却如棉花弹在石头上,毫无作用还震的她自己手发麻。
陆昭辗转吻了一会儿,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稍松开一条缝隙,低低道:“可偏偏小七那小子有意中人了,如何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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