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是次子,也是乌洛这么多儿子之中较年长的一位。但他的母亲出身低微,所以他的地位就及不上乌博等人。不过乌克却是乌洛这么多儿子之中唯一一个带兵打过大仗的。在军中不少将领都和他有交往。而大札萨家族之中也有两三家是支持他的。所以相对来说,他在部落之中的支持者就要多一点,特别是普通部民和下层军官。
这次的麻木鲁事件,若说嫌疑,他是最大。他也估计已经有人在背后造他的谣了。这么多年来,谣言一直伴随着他。早年间,那时他还小,就有人造谣说他不是乌洛的儿子。而是他母亲和塔尔萨所生。这个谣言流传了好多年。如果不是乌洛对他母亲和塔尔萨的信任,也许乌克母子就要因为这个谣言而丧命。
后来他带兵的那些年,战功卓著,就有谣言说乌克在军中的根基日深,有取乌洛而代之的倾向。后来还是塔尔萨对他说,让他以退为进,主动交出军权这才打消了乌洛的怀疑。
要说塔尔萨和乌克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很有些奇怪。早年间塔尔萨对他还是很支持的。几次他被谣言所害,都是塔尔萨出面帮其在乌洛面前说项。但后来,他的妻子病死了,他想娶云曼当续弦,这也是为了乌洛和塔尔萨之间的那个默认的共识。但很奇怪的是,对于其他兄弟要娶云曼的想法,塔尔萨一向都是乐见其成,唯独他提了一次就明明白白地被塔尔萨拒绝了。
塔尔萨的理由是云曼不能给乌克当续弦,就算是正妻也不行。从那以后塔尔萨对他也就疏远了。这也然乌克懊悔不已。原本他和云曼之间年纪差了十多岁,也的确不合适。但作为一个单于来说,娶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为妻也并不为过。他就是不知道塔尔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虽说塔尔萨对乌克疏远了,可乌克却依然十分敬重这位大萨满。每到节日大祭,他总会给塔尔萨奉上贡物。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他也会差人去问问塔尔萨的意见。即便塔尔萨一次也没回复过,他依然坚持这么做。他深知,凭他如今的势力,看似强大可没有塔尔萨的支持,一切都是无根之萍。只有得到了塔尔萨的支持,才能在夺嫡之争中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次麻木鲁之事,乌克依然按照习惯给塔尔萨送去了一封信,信中只说近日烦心事太多,恐成众矢之的,特就教于塔尔萨。
“你说什么?塔尔萨让你带来了回信?拿来我看……!”乌克有些不敢相信,这次为什么塔尔萨会一反常态给了书面回复。
展开信笺一看,塔尔萨的亲笔……
“静观!”
就只有两个字,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对于乌克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回复。他此刻的确心中忐忑,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怕出问题。如今塔尔萨的回复来了,让他静观。乌克想了想之后也明白了。如果他真做了什么,那真的就变成心中有鬼了。静观其变,掌握主动。
乌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微笑。而手中的那张信笺也变成了一团废纸。很快就在油灯上化为了一团灰烬。
浴火节的第二天被称为“奉祭”,说的是当年泰坦巨人们酒醒了之后,发现分食了天牛。经过
商讨,他们决定由萨利姆将自己的儿子萨若奉祭给创世神,以求得神的原谅。所以这一天将是乌逊部处决犯人作为人牲贡祭的日子。
人牲贡祭的场面太过血腥,况且云曼又才受过惊吓。所以这天殷昊决定带着云曼去城外走走散散心。
两人骑着马出了城,在青山绿水间徜徉,好不惬意。
勒延城附近的这片绿洲面积并不大。而且这里水源缺乏,所以乌逊部定居此地之后禁止在这绿洲上放牧。这样一来,这选择在城外居住的部民就很少了。大多都是些底层的贫苦民众。城内城外的景象就完全不一样了。
殷昊他们转了一会儿之后,就遇到了一个小札萨。远远望去这里就好像一个废墟一样。零星地数十间残垣断壁的破烂房屋。殷昊曾经在战乱之后的江北六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但那是刚刚遭到战火洗劫的村落,而这个地方已经近百年没有战争了,竟然还会有如此的情境,这让殷昊也感到有些奇怪了。
“公子,这里就是巴勒图他们一家住的地方。”铁虎看到殷昊有些疑惑的样子,随即上前说了一句。
云曼恍然地说道:“巴依家族落到如今这地步也怪可怜的。”
要说这巴依家族原本也算是乌逊部十大札萨家族之一。可就因为殷昊当年杀了巴尔萨之后,整个家族所属的部民被其他札萨瓜分,而自家却只能在这残破的废墟之中栖身。这算是巴尔萨当年贪婪暴虐的报应了。
“去瞧瞧!”殷昊淡淡地说道。
铁虎是知道当年殷昊杀死巴尔萨前后的那些事的。他有些犹豫地劝阻道:“公子,这……还是别去了吧?”
“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故地重游吧!”殷昊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他们骑着马走进了这个不被承认的札萨。数百户人集中在这么一片小小的废墟之中,拥挤和脏乱那是可想而知的。在这定居点之中穿行,两边的那些人家门前都能看到衣衫褴褛的小孩,骨瘦如柴的老人,他们的眼神木然无神,从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这些人都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他们走着走着远远地传来一阵喧闹和嘈杂的声音。待他们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税吏带着十来个税丁正和巴勒图对峙着。
这税吏手中牵着一只瘦得皮包骨的老羊,朝着巴勒图骂骂咧咧地:“你们这帮贱种……该缴的税不缴,是想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吗?”
“我们家族是札萨洛耶,我们应该是免税的!”巴勒图双眼血红怒目圆睁地和税吏理论道。
按照乌陀人的传统,“洛耶”是贵族的意思。而札萨洛耶则是大札萨家族所拥有的称号,这也是乌逊人各个等级之中最高的一层。巴依家族虽说失去了部众,但他们家的贵族身份还在。当初乌洛让其他各大札萨将他们的部民瓜分,但并没有褫夺他家的贵族身份。况且他们家也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
巴勒图的话从道理上来说的确是站得住脚的,但在草原上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的。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有道理。所以,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出口之后,却
引来一阵讥嘲:“札萨洛耶?!哈哈哈哈……就你们这破落户也能算是札萨洛耶?别给你们的祖上丢人了!”
这些人哪里会相信巴勒图的话,他们哄笑了起来。那税吏一把推开拦住他去路的巴勒图就要离开。
巴勒图猛地抽出一把刀架在税吏的肩上怒道:“这是乌逊大单于给我们家的洛耶刀!你们这帮瞎了狗眼的兔崽子要是再来纠缠……我……我就杀了你们!”
这下子把这些狗腿子镇住了。这把镔铁弯刀看似很不起眼,但上面的纹饰……只要是乌逊人都能看懂。那是乌逊部第一任大单于乌逊所说的一句话,用古乌陀文镌刻在这刀上的。
“火神后裔,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刀一共只有五把,是当初跟随着乌逊来到这片土地上建立乌逊部的五大札萨家族才拥有的。这巴依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税丁是乌吉拓的部属。这片土地原本是他大哥乌波卡的,前几天和他赌钱的时候,乌波卡把这片土地输给了他。接收了这片土地,自然就要在这片土地上收税了。这些新来的税丁也不知道落魄地巴依家族就在这里寄居。所以就贸贸然上门来收税了。任凭巴勒图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这里的人是不用交税的。最终闹成了这么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放开他吧!”就在这时云曼骑着马过来了,她对正在纠缠之中的两方分别说道,“你们回去告诉乌吉拓,这巴依家族在这边暂居是单于批准的,要收税去别的地方吧!”
听到云曼说的话,巴勒图也稍微清醒了一些。虽说他以洛耶刀杀人是不用抵命的。但凭白惹一个大麻烦对于已经落魄如斯的巴依家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随即收回了刀放开了这税吏。
这税吏是乌吉拓府上的一个小管事,对于云曼自然是认得的。他立刻换了一幅谄媚的嘴脸笑道:“云曼小姐,奴才德噶给您请安。”
“哼!整天就知道仗势欺人……”云曼没有理他,抖了抖缰绳就走了。而殷昊和铁虎则跟了过去。
那税吏望着这一行三人的背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而巴勒图自然也看见了铁虎,还有匆匆离去的铁虎现在服侍的那位公子。不过那张冷峻的面容,却让巴勒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看着那消失的三人,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发呆。直到他老婆喊他回去。
在城外逛了大半天,回城之后,殷昊却从章君雅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又死了一个人!同样是死于巫蛊之毒。
这次死的这人名叫阿缇,是乌博的表舅。他是勒延城的大税务官。同样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对于乌博来说,这简直就是祸不单行了。刚刚死了个麻木鲁,那是新近投靠的,还算不得亲近之人。可这阿缇是他的表舅,又是大税务官,执掌财税权柄的重量级人物。阿缇的死绝对是对他的一个重大打击。
“这很明显是针对乌博的党羽进行的系列暗杀……”殷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结论。这也是最容易得出的一个结论。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谁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行动,这就很难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