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去普云寺进香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突然拦驾喊冤。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克州的大街小巷传开了。一开始人们还只是把这件事情当作了街谈巷议。谁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演变成了一场政治风波。
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三天,太后突然召见议政府、司宪府、义禁府一干重臣。原本他们还以为太后是想就梁王大婚一事发表意见。谁料到,太后突然间提起了廷击案。
“一个乡野村汉,且不说杨谦益如何认识的他,也不说杨渊益如何授意。就只说入宫行刺一事,没有人引路,他又如何会进到内廷。进到内廷之后,那引路之人呢?仅凭他一个人又如何刺杀王上?此中疑点重重,司宪府查明了没有?为何草草结案?除了杨谦益、杨渊益兄弟有没有同谋?杨氏兄弟刺杀王上的动机何在?”梁太后滔滔不绝地将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司宪府大司宪、义禁府内禁卫将等一干涉事官员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也没想到这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杨渊益日前死在了泽郡牢城,这事情刚刚报上来不久。所有人都当这件谋逆大案已经翻篇了。谁知道太后怎么又想起来要翻出来问呢?
在杨渊益一案之中授意大司宪和内禁卫将等人将这案子牵扯到杨渊益头上的领议政晋海君梁梓和左议政宣贺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梁梓开口说道:“太后,杨渊益犯上谋逆这案子已经由三司审结,已经是铁案如山了……这似乎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吧?”
“什么叫没必要?什么叫铁案如山!有疑点当然要问……是不是哀家就不能问了呢?”梁太后可不会任由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说实话,勋贵派和东阁党中文辞派的某些人联合起来构陷杨渊益,她一直都没有说话。那是因为她也觉得杨渊益再呆在朝中对她的统治也已经产生了威胁。但现在她把这事情拿出来同样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普云寺喊冤的是杨敏儿,杨渊益的女儿。当时见那姑娘第一眼,梁太后还有些厌烦。看这丫头的一张脸和她那讨厌的老爹一样固执。但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丫头还是长得挺好看的。再看之后,梁太后就有了点新想法了。直到杨敏儿说了句“若能替父申冤,敏儿愿为太后牛马,无怨无悔。”
正是这句话引起了让梁太后下定了决心。她准备替杨渊益翻案。
杨渊益就是个榆木脑袋的书呆子。本身是没有多大危害的,关键是他的那套儒家礼法。对于梁太后的统治有着隐隐的威胁。但是现在杨渊益死了。这个女孩也没什么家世外助。而且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可以说所有朝臣都是她的敌人。她除了依靠梁太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依靠。
这样的一个女孩,而且长得很漂亮。作为梁王恪的王后,那是很好的人选。当然,她要能够当上王后,首先就必须先把杨渊益的案子翻过来。而替杨渊益翻案似乎还有些好处,那些构陷杨渊益的官员就该换掉一批。这些官位空出来,可以换上不少听话的。这就是梁太后一箭三雕的好谋划。
梁太后的那些问题,自然是不会有人给她答案的。但这并不影响梁太后
自己找答案。她首先以查案不明,敷衍塞责为名将大司宪和内禁卫将革职待参。随后又任命副禁卫将徐绶为主审,直接将杨渊益一案重审。这样一来整个形势完全变了。
案件的事实其实很清楚,根本都不需要查。徐绶仅仅只是使了点小手段,自然就有涉事的官员将案件的实情和盘托出了。
不久之后,为杨渊益平反昭雪的同时领议政梁梓和左议政宣贺及大司宪、内禁卫将以及议政府、司宪府、义禁府不少官员全部被革职罢黜。梁梓被褫夺爵位赐死、宣贺被流配。这个案子牵连的官员不仅是勋贵派,还包括了不少的东阁党官员。
而更令众人不可思议的是没多久之后,梁太后宣布为梁王恪选定了王后正是杨渊益的女儿杨敏儿。
梁王恪大婚在梁国自然是件大事,前前后后拖延了三个多月。等到这些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之后,刚刚升任内禁卫将的徐绶将殷昊悄悄引入了王宫。
因为梁国是邪陀汗国的属国,一直以来和中原的朝廷都没有什么交往。所以殷昊的出使并不能公开,他也只是以商人的身份来到克州的。
“太后,南越一直在图谋复国,与我而言是一大祸患,但对于梁国而言恐怕就不是祸患那么简单了!”殷昊对于这次的游说能够取得成功是有着非常大的信心的。
梁太后沉吟着一直都没开口。要说伐越,这件事情她曾经提起过,那时杨渊益还在议政府当左赞丞呢。但反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强烈,这让梁太后也没有办法。而殷家和梁国的结盟也不能公开,就连在朝议时都不能提起。
“伐越是哀家的愿望,可朝中反对之人太多。若要强力推动,怕是会造成不可测的变故。”梁太后沉吟了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殷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以我这些日子的观察,梁国的这些官员之中,对于南越存在的威胁恐怕有清醒认识的不多。”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连梁太后都不知情的内幕。只要等上一段时间恐怕这变局就会出现了。他随即把话题一转,取出一个小锦囊呈了上去。
“太后,这里有个小玩意儿,请您看看,是否认识呢?”殷昊一边说一边看着梁太后的表情。
梁太后也不知道殷昊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要,从内侍手中接过那锦囊打开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仅仅只看了一眼,梁太后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她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从那锦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玉锁。
她竖起食指和拇指捻住了那个玉锁上的横杆,轻轻捻动着,按照一定的次序捻动之后,这个玉锁被打开了。
“这鱼龙玉锁,哪里来的。”梁太后抬起头急切地看着殷昊。
“当年在洛都时,小妹出游在街市上遇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沿街乞讨,还险些被越王府的人抓去……”殷昊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当讲到那老宦官的时候他不无唏嘘地说道,“可惜那位老内官还没说几句话就死了。后来经查应该是被那奚百里震碎了心脉。”
“那……那
女孩……她现在何在?”梁太后怔怔地问道。
殷昊朝着徐绶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徐绶走出殿外将咏杏领了进来。
梁太后看着咏杏的面容,脱口而出喊道:“杏儿!杏儿啊!”
咏杏的眉间有一颗殷红如豆的美人痣,这个特征以及她酷似其父的模样,使得梁太后一眼就认出了她。当年已故的燕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带着年幼的女儿来过克州。梁太后小时候是见过咏杏的。其父回国后不久就即位成了燕王,又过了几年,就发生了内乱。
这些年来,梁太后一直都在思念着那些失踪了的亲人。如今一见咏杏自然是情绪激动,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太后,咏杏当年受了惊吓,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您莫要着急……”梁太后连连追问咏杏这么多年来所发生的事,咏杏被弄得不知所措,殷昊随即在一旁提醒了一声。
梁太后看着咏杏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她一把拉过咏杏,搂在自己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殷昊和徐绶在一边也不太好劝。就在这时杨敏儿走了进来。她如今虽是王后的身份,但她一直都践行着自己的承诺,每天一早就到梁太后这里来,亲自侍奉太后,如同内侍女官一样。一开始梁太后也说过她要注意王后的威仪,可杨敏儿却回答说:“民家媳妇侍奉婆母这些事情也是要做的。王家就可以不讲人伦礼法了吗?”
虽然对于杨敏儿如同其父一样的固执太后有些不喜,但看她的行为确实是出于本心而非刻意讨好。太后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她的侍奉。时日一久都有些离不开她了。
“母后,请保重凤体。咏杏姐姐能于您团聚,该高兴才是啊!”杨敏儿柔声地劝慰着梁太后。
说来也怪,她一劝,太后就不哭了。太后随即对杨敏儿吩咐了一声说道:“王后去安排一下咏杏公主和我一起住。”
“谨尊懿旨!”杨敏儿带着咏杏出去了。
两人来到太后寝宫,杨敏儿将宫人们都支出去之后,小声地问道:“主上有什么吩咐吗?”
“公子说,让你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先要保护好自己。过些日子他会安排人进宫侍奉你的。记住先要保护好自己,你如今可是众矢之的呢!太后和梁王的宠信是你的立身之本,另外你要小心零陵大院君。梁王对你怎么样?”咏杏沉声对杨敏儿嘱咐了一番之后,问道。
杨敏儿俏脸一红,支吾着点了点头道:“梁王……他有些黏人。他说很喜欢我。”
“这就好,不过公子说要维持住他的宠爱还需要用些手段,这个会有人来教你的……我也不好说的。”咏杏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变。
殷昊的原话是“一个年轻人,刚刚尝到闺房之乐会有些新鲜,但要保持这份新鲜感却没那么容易,后宫争宠也是门学问!”
梁太后见到杨敏儿之后,自以为谋划的一箭三雕很是巧妙,可其实那都是殷昊设计好的。他就是谋算好了一切,包括梁太后见到杨敏儿会想着如何利用她。
想要利用别人的人,就一定会被人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