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入宫之后,径直去到了杜太后的寝宫。
见到了太后之后,洛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后,儿臣有罪!”
杜太后看着洛月,默然无言。她是知道洛月暗恋着越岩的。那时穆博还没有死,为了断了洛月的念头。她曾经下令禁止越岩入宫。更为了替洛月私传信息,杖死了两名宫女和一名内官。但即便如此,洛月和越岩的私情依然走漏了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可以说穆库当时选择那么做,洛月的事情其实也是诱因之一。未来的儿媳妇还没过门就给儿子戴绿帽。本就对杜辅文把持朝政不满的穆库加上这件事,对皇家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后来选择驸马人选的时候,杜太后不是没想过越岩。但是越国人反复无常的秉性,让杜太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当年杜太后还是大楚子民的时候,正是越州第一个反叛。也正是越国人将草原胡部引入了中原。年轻时的悲惨经历,让杜太后心中对越国人有着天然的不信任。
殷昊是质子,能够娶到洛月是他天大的福分。后来杜太后虽然听说公主一直未曾和驸马圆房。但这毕竟是女儿的家事,她这个做丈母娘的也不能过多干涉。仅仅只是在女儿入宫的时候,劝诫过几次。
如今越岩反叛,大洛帝国陷入空前危机。女儿入宫请罪,她又怎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能怎么说?
杜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月儿!起来吧……母后不怪你。”
“母后,一切的事情皆是月儿的错……千万不要牵累驸马!”洛月依然没有起来。
听了她的话,杜太后有些糊涂了,怎么说越岩反叛还要牵累驸马呢?
“驸马有何错,越岩反叛与他何干?月儿你把话说清楚了……”
洛月低头诉说了起来……杜太后越听脸色越阴沉。现在她反倒不让洛月起身了……
洛月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开始将责任引到了殷昊的身上。
大司马曹德丰平时和越岩来往甚密,当然朝堂上的这些重臣谁不是和越岩走得很近。他们都和越岩做过生意,也收受了越岩的许多馈赠。此刻要撇清关系,自然要同仇敌忾,而不能互相拆台。
“当初这向越国借兵之策是驸马殷昊所献。臣以为此策本就包藏祸心!”曹德丰第一个站出来公然指责殷昊。
而那些朝臣却没有一个出来反驳。似乎早就商量好了,要拉一个人当替罪羊。而身为质子,又出了主意的殷昊自然是最好的背黑锅的人选。他们现在也不提当时正是提出这条策略的正是高高坐在御座上的宣宗本人。
“……原本图勒邀约我国共伐邪陀,本应该是我国策应而图勒主攻。如今的局面却是邪陀大军北边扛着图勒的进攻。而漠南六部却和越军勾结着向我攻来了。图勒在此战中确是最大的赢家。臣认为这是驸马和图勒勾结……”户部尚书秦斌此时站了出来宣扬自己当时的策略正是未雨绸缪,先见之明云云。
殷昊听着这些对他的攻讦,一声不吭,不动如山的站在班列里。仿佛这些人说的并不是他,而是旁人。
章宗本就是个遇事犹豫不决耳朵根子很软的人。一开始他还想着召殷昊前来参加廷议,可以给他处处主意。如今曹德丰等朝臣如此一说,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殷昊。看着他的
眼神也渐渐有了些变化。
就在他们一个个地将矛头指向殷昊,试图将越岩反叛的责任推卸掉的时候,又有急报传来。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是一个坏消息。
这次是铁剑关。
在铁剑关附近驻扎的五十万洛军精锐,本来是准备待漠南战事起,而邪陀汗国首尾难顾的时候,趁虚而入直取池州的。可没想到主帅惠彦竟然与越岩勾结,当越岩率军沿水路回师之时。本来应该中途阻击的他竟然放任不管。惠彦甚至还指示手下准备投降。
幸好这五十万洛军精锐之中还有十万虎贲军。虎贲军可不会听从惠彦的投降命令,相反在中军骑兵指挥使应中原的带领下,虎贲军哗变了。应中原直入中军帐手刃了反叛的主帅惠彦。
不过惠彦一死,五十万大军也就乱了。这些各地调来的军队,原本互不统属,也并不是很熟悉。大敌当前,加上惠彦的事情,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防备。虎贲军也不过只有十万,即便是扛着天下第一军的旗号,人家也要听你的才算数啊。
指挥混乱,力量悬殊,五十万大军被越岩所部一击即溃。军队四散突围中,应中原阵亡,虎贲军也成了群龙无首的乱军。越岩所率八十万大军的前方已经没有阻碍,直逼洛都。而洛都周围竟然没有多少部队可调。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铁剑关守将郑颖在关外大战之时按并未动,如今这座天下第一铁关依然在大洛的控制之下。于是立刻有人想到了逃跑。
“陛下……请陛下下诏北狩,暂避上京。”杜辅文出班上奏。他是第一个主张逃跑的,而这一主张立即得到了群臣的响应。
“陛下,洛都城防固若金汤,放弃坚城不守避退上京当属下策。”洛都守备,兵部左侍郎洛辰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是宗亲,虽不是近支,但手握洛都卫戍兵权。他的意见随即也有不少人附和。
“坚守?”杜辅文嗤笑一声,反问道,“坚守之后呢?目前纳延大将军身故,全国各路兵马无法调动,援兵在哪里?”
“洛都存粮够用一年,卫军、禁军加上各处的镇军加起来大概在二十万左右,应该可以坚守。至于援兵吗……皇上可以下诏勤王,这个是不需要兵符的。”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司马曹德丰竟然也是坚守派。他是武将出身又是纳延罕之后唯一的老将,自然又有许多人支持他的意见。
不过杜辅文在朝中党羽众多,他的意见还是略占上风的。随后还有许多意见也冒了出来,像户部侍郎就提出是否可以与越岩和谈,花点钱买平安……
一时间议论纷纷,但没有谁能说道点子上。
宣宗双目呆滞地看着众臣,平日里都是一副智计在胸胆识过人的表现。可真正事到临头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他的目光在群臣中逡巡,目光最终落在了殷昊身上。
“驸马,你说说……该怎么办?”宣宗点了殷昊的名。
这下子都不说话了,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殷昊很清楚。无非向越国借兵之策是他的主意。现在出了乱子……看看你有什么主意。
“坚守待援!”殷昊今天本来不打算说话的。不过既然是宣宗问他,他也不会有所保留,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也知道为了推卸责任,众臣都会把矛头对准他。
而他则是说得越多越说不清楚。这就是俗话说的越描越黑。而他的建议都会被看作别有用心。但他除了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看宣宗能不能相信了。
“待援?哪来的援?”户部左侍郎出声嘲讽。刚刚提出花钱买平安的就是他。
“驸马或者想说回原州调兵吧?”曹德丰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殷昊。他是原州质子,这时候如果提出回原州调兵,立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原州较远,再说家父一向忠君为国,无需我回去。只要勤王诏书一下,原州必定会出兵勤王的。不过原州兵马不多,即便及时赶到也不一定有大用。”殷昊的话语依然平静如常,还是那么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他反倒给自己找了许多不用回原州的理由。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他们知道殷昊应该还有下文。
果然殷昊最后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派人去图勒借兵!”
图勒汗国南下征邪陀,如今大军就在漠南,离上京并不远,距离相反比原州近些。而且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就是图勒。两国既然是盟友,洛国危急,向图勒借兵救急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意见一出,大家似乎都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那该派谁去呢?图勒汗国又肯定能借兵吗?”杜辅文有些担忧地追问了一句。
殷昊坚定地回答道:“我去!一定能借到!”
原本宣宗听到这里已经打算立刻派殷昊出发了。可大司马曹德丰怪腔怪调地一句话让他又犹豫了。
“驸马是图勒左贤王的外甥。他去借兵一定能借来的。”曹德丰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都能听的出来。刚刚他就暗示过,殷昊回原州调兵会一去不回。去图勒借兵不是一样会一去不回吗?
“驸马去了能回来吗?”
“这也不能不防……”
……群臣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就在这时一个内官凑到宣宗耳边说了句话。
宣宗咳嗽了一声:“今日就议到这儿。驸马留下。”
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朝臣们看了看殷昊,虽然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关他们的事情。朝臣们各自回府,殷昊却只能留在大殿上。宣宗叫他留下,可又没自己走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招呼他。
熙仁宫。
洛月跪在太后面前,宣宗立在一侧。
刚刚杜太后叫人喊他回来。洛月也把实际情况原原本本地对宣宗说了。听着她的讲述宣宗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幕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驸马早就料到了越岩会加害纳延将军,准备上奏劝谏,可你却拦着他不让说……”宣宗对着洛月怒气冲冲的怨怪着。
“她是还念着旧情……”杜太后补充了一句说道。
杜太后的话让宣宗想起了那件他早都忘了的旧闻。往深了想,想即便当时殷昊提了劝谏,自己也不一定会相信的。看着哭得泪眼滂沱的妹妹,宣宗是又恨又怜。原来驸马的计策是没问题,出问题的是自己对执行人选的安排。
想起了驸马还留在宫中,忙问随身内官:“驸马在哪里?”
“驸马还在大殿……”内官小心翼翼地回道。
“蠢材,快请驸马!”宣宗心想身边怎么这么多笨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