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醒来,灵力已再次消散,后背又黏又疼,我慌了…我伸手一摸,原来不是血,这么一片墨蓝色,像是药膏之类的。
那么我此时又在何处?印象中我目送他们离开望函湖,回头便与妖物撕打开来,却不防被一妖物偷袭,一刀深深砍在后背,我吃痛回击,那一墨蓝色的大刀寒气逼人,我却很快便痛得失去了意识,落在妖族环伺的望函湖边上,这次,陆一函救不了我了。
可以望到窗外,往来的都是猴人族的衣装,看来灾祸已解,我也是被陌生人救了下来。
可以确定的是,除了魔族势力和反对魔族的众族势力,已经有第三势力登场了,天行山上他们杀害那些天行山弟子时还能瞒一瞒自己的存在,甚至假装是魔族下的毒手,如今便如此大张旗鼓,想必是有人揭穿了他们的存在。
只是,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门被推开,一个一身粗布衣衫的长发男子走了进来,不论是关门还是盛药,他一直背向我,不管是不是他救了我,我下意识将一旁的剪刀握在手中。
“是我。”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扭过头来,又有一个女子推门而入。
是瑕幂。
“听说你们在此地已逾两个半月,所以,此时出现,又是为何?”
“我说我是为了你,你可信?”功允未曾抬头,将药碗递到我面前。
我只注意到瑕幂侧目而立,目光中有些鄙夷。
“今日这一腔柔似水的温情,又是为了几何?我并不觉得我对你有半分热情可言。不知该称你为功允还是叫你方水渊,六界仙障早已过去,于我无半点关系,于你也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你何必执着?”我接过药碗,谢归谢,我不喜欢他的性子也是确实。
“我按照师父所期望的已经离开你许久,天行山上初见你那日,本欲带你去我双亲坟前,谁料世事竟如此无常,幸好今日救下了你。”他眼中那束不属于他的认真目光让我吓了一跳。这几个月,他可也是经历了些什么?
但是,“功允,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陆一函。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若有下辈子,那也不会有所变化。不论我与他的结局如何,我都只会把我所有的感情给他一人。”
他摇了摇头:“你真是死脑筋。”
“死脑筋的不止我一个。你不也是。”我自觉太过苛责的表情不大好,遂补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回道。我可能第一次对他这样有耐心。
“你误会师兄了,我们只是奉师傅之命,将一路跟踪你们的妖魔引开一部分,以及调查那几个师弟的真正死因。”瑕幂立在窗前,看着窗外。
“我也想说,天行山的首席,怎会那般不靠谱。”功允孩童般地笑说。
我甚至有种第一次认识他的感觉。
瑕幂冷冷地回他一句:“可你确实时常不靠谱。”
功允静静拉起我一只手:“我知道他为了保护你做了很多,若不是师命难违,我也可以。”
“谢谢你,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我抽出手,捧住药碗。但是好歹人家救了我…人情果然不好欠。
他无奈起身:“眼前,还是好好休息,我与师妹打算继续与那群妖魔对抗,便不与他们汇合了,你若是要回去,待你伤愈,我送你回去。你若留下,我们能发现的更多。”
一口饮下,我点点头,再考虑考虑。
后背的伤依旧疼的要命,床铺上大片的墨蓝色痕迹,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伤口的毒血,便慌慌张张去看手上的印记,看来这次并不算是危及性命的大伤。
也不知道陆一函和那个猴人族的姑娘的伤怎样了,这会儿小琉儿的治疗应已结束,或许他们已经张罗着救我的事情了。
我身子疼得有些睡不着,这毒性还是强劲,尽管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自我疗愈能力提升许多,却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
那猴人族的姑娘长相很精致,像一朵精巧的杜鹃,她既然肯为陆一函挡箭,想必也是用了情的,如果我替陆一函还了这份情,那陆一函就不用亏欠她了。
可我又怎么替他还呢?
休养两日。
功允说,据他们所知,此次闯入千时群山打破护族结界的,是不归属北盟的外逃妖族,已渐入魔道,但还未完全入魔,他们与神魔人妖仙鬼六族均敌对,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偷袭了。
若不是雪莹女离开前偷偷喂瑕幂吞了一颗冰玉药丸,再加上他们师父的帮助,恐怕瑕幂也没办法将那些妖魔赶走。
可即便是她灵力不曾消失,却也没办法将结界复原,只能守在此处,以防妖魔再袭。
我开始怀疑,陆一函严霍许是怕我担心,才对当日的分头行动撒了谎。
既然严霍已汇合,而这边缺人,我不然同这边一起寻出那些妖魔。
只是,还有些放不下。
瑕幂将我送到望函湖旁,她说她也无法进入结界,我笑着道谢。
我有预感,我可以走进结界之中,虽不知为何。
走回十果的浆果洞,我整整花了一天时间。待我气喘吁吁回到浆果洞,小琉儿正在煮一罐浓郁的苦药,我心底一沉。
“不是给一函的,是给莘粟的。她可能保不住性命。”莘粟是那个姑娘吧。我再次一惊,保不住性命?竟严重至此?
小琉儿带我去看他们。
莘粟果然气息奄奄,面色苍白,陆一函守在床边,几乎被裹成粽子,尤其眼睛上缠着厚重的白布条,我心底一股难受没有压住,淡淡咸腥涌上咽喉,吐出一口鲜血。
一旁红珊瑚大呼一声,惊得陆一函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扶住门框,向他们示意不要声张,小琉儿忙说是自己不小心洒了些热汤药,不妨事。
我见陆一函接过汤药,脸色却凝重起来。
小琉儿明白我的意思,便先替莘粟治疗,随后严霍和彧琦将我带到了树篮里。
“我们竟都无法恢复灵力,那直通中天的门,只托付你一人。所幸蓁琉带的药草都附带灵力,能压制替他们治上一治,就连十果都没有办法,他说,恐怕只能等你回来。可你如今的状态…”严霍沉重道。
“没事,我只是中了点毒,不要告诉陆一函,也不要告诉他我回来了,现下能救莘粟的只有我,这也是我欠她的。明日等十果帮我恢复灵力前再说也不迟。”
严霍眯着眼看了我许久,终于没有回话。
反倒是彧琦很疼惜似的将我一抱,我倒是觉到一丝暖意。
我深深明白,若不救莘粟,我和陆一函都会背上这份苦痛,万劫不复。
我一人躺在篮里,静静地胡思乱想。小小地休息一会儿,明日,十果会帮我再恢复一次灵力,我得在那瞬间将自己的伤势压制住。
谁知,不等到十果回来,陆一函便带了莘粟要离开千时饕猴族。
因为莘粟已经停了心跳。
环天篮的藤蔓上有血不停流下,逐渐干涸凝固,我一瞬间觉得心中好疼,我似乎在他痛苦的时候永远做不了什么。
“陆一函,你疯了!”严霍用彧琦的霓裳绫爬了上去,将他们扯了下来,我轻轻接住了莘粟的身体,她已经开始变得冰凉。
六日前的晚上,我还坐在浆果洞口,看着所有人的平静,转瞬之间,一切平淡化为乌有。
“陆一函,不要难过好不好,你还有我。她还未灵魂魄离体,我能救她,你不要放弃希望。”
他将我拉过去,满是喜悦:“玲儿,你回来了?”转念之间,他却在嘴边苦笑,“你还是那么傻,可我怎能让你一直傻傻的。”
他继续说:“我们到最后,可能得不到结局。”
我心底一沉,泪几乎要淌下来:“我知道,我早就不想要结局了。只争朝夕。”
我定定看向他,眼里蓄了泪,视线有些模糊。
他若看得见,定会伸手来触碰,他指尖划过眼角的那一丝冰凉的感觉,想起来竟是如此让人欲罢不能。
我掩盖眼角的泪珠,微笑着说:“陆一函,我可能会怕。但是,我不想你欠别人太多。你欠她的,我来还,这样你就只欠我一个人了。”
未来,我若是不想走,你拼命将我留下好不好?你和我之间,一直很多阻隔。
莘粟全身浓重的妖魔之气,尽管心跳已停,心脉处却有一股清澈的灵气护佑,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猴人族姑娘。
我扭头看向十果,他很平静地开口:“莘粟,其实是我们饕猴族的圣女。”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能轻松地帮陆一函恢复部分视力,那么,如果十果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那么我们初入此地时他对陆一函那般,也说得通了。
十果不过是讨厌一个会害了他们圣女的人。
可是这妖魔之气可比单纯的毒气厉害的多,一击击在我肩头,我吃痛地后退一步,小琉儿赶忙过来查看我手腕处的印记。
我很清楚,一定又加深了,但目前还危害不到性命,便笑着回了句没事。
那群妖魔的来头绝对不小,我想起雪莹女给的玉符,原来是要用在此处。
我这才意识到笃大哥为何将那些玉符带走。原是为了颖儿。
这些能猜到未来会发生什么的人真是可恶啊,用做出一些别人看不透的事情,让我们在恍然大悟敬佩他们的时候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可奈何。
所谓的时机总是到不了,所以即便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从不点破,徒增我们这些人在乱世之中的心酸。
我为何憎恶天命,大约就是因了这个。
我苦笑无奈,学着雪莹女的样子将玉符贴在莘粟全身,妖魔气果然透过玉符散开。
自从歧兰山一战,我的灵力就时常不耐用,很容易便消散一空。
不过还好,救了她就好。
我似乎是睡了几日。
此次身体的亏损似乎比以往哪次都要大。
醒来后,陆一函守在旁边,我觉得十分开心。
“玲儿有时候真是单纯,只你在身旁守着,就能开心得像个孩子。”小琉儿利落地塞一颗药果给我,味道确实不错。
陆一函难得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握着我的手。
等离开千时群山我再去寻功允他们吧,眼下还不想离开这个人。
我本想着,若我恢复灵力能将他眼睛上环伺的魔气去除,没想到,竟只是我单纯的臆想。
莘粟渐渐康复,我们也该打算着离开此地,否则陆一函的眼睛一直难以恢复。
或许出了千时群山,我们还能帮他们修复护山结界,所有冲着我们的敌意也就能被我们带走了。
我确实挺喜欢这帮小猴子的。
而后,从灵猴族传来不幸的消息,说是妖族动乱,妖王花兰被重伤。
我们起初还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当小琉儿告诉我们这是那位“长老”亲口说的之后,我便不怀疑了。
月天城应该也知道,唯有让小琉儿告诉我们,我才会相信。
而他不会利用小琉儿的,我也相信。
小琉儿不会看错人的,我更相信。
可我眼下身子虚弱,经不起再次恢复灵力的反噬,难不成要我们都用彧琦的霓裳绫爬出去?这又得爬到何时才能出去?
还不等我们爬出去,护山结界就已经收缩得只剩灵猴族范围,十果赶忙安排饕猴族大部分族群逃往灵猴族部族,我们一行人与十果阿司一起对抗来犯的妖魔,结界所过范围,草木枯黄一片,喜人的红蕃果也全都枯黄腐烂。
我心疼得很,再次恢复了灵力,实际上却恢复不来多少,以至于蓝沫还是一只白鹅的样子。
严霍将莘粟和照顾莘粟的小琉儿送去了灵猴族,我这才发现这么多人中我是唯一一个武力值低下的。
他们几个即便是失去了灵力,对付灵力低下的妖魔根本不成问题,即便是陆一函双目不能视物,上云剑还是出鞘必斩。
想必瑕幂那里拦下了不少灵力强劲的妖魔,以至于打斗了好一会儿,才只来了两个大妖魔。
尽管我灵力亏损,眼下却只有我与那两只小猴子可以与之对抗。
这两只妖魔都是墨蓝色的,同我打伤我的那只相似极了,尤其是后边那只龙型的,手中拎着一把漆黑的大刀。
两只小猴子默契极了,当我用玉笛干扰它们心绪之时,他们两猴以相同的拳法锤上妖魔的脑袋,而后一脚踹倒。
可妖魔越发强悍起来,我趁其不备一剑砍了那只似蛇非蛇似鸟非鸟的妖魔的一只翅膀,结果被另一只妖魔一掌拍下。
陆一函接到了我,他笑说他近来听力极好。我说我没事,实际上腹部疼痛难忍。
我飞身上前,对着那妖魔的另一只翅膀又是一剑。却再没有力气躲避它的大刀。
总觉得就要交代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