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不语,缓缓又从怀中摸出三块锦帕。
巫阳眉头微蹙,将那锦帕拿起、打开,脸色又是一变。
锦帕是素白色的锦帕,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图案,但在锦帕的右下角却盖着一方大印,上面是四个大字,东平帝印。这,正是东平国的玉玺之印。
所以,这一方锦帕就是一道圣旨。
而且是一道东平国的空白圣旨,或封王拜相、或调兵遣将……上面的内容可以任人肆意添加。
他敢打赌,就这一道空白圣旨,无论天澜、还是南荆,或者北蛮的皇帝,怕都会当做至宝吧?
一道,已足以令无数人垂涎。但夜锦衣却一拿,就是三道。
“你和东平国、和炎将军究竟是什么关系?”巫阳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炙热。
夜锦衣手中的东西,只一样,在天澜,便足以有能力一争那个位置,更何况三样?
“这个,你无需理会,只要知道,本王有这个能力就好。”夜锦衣缓缓将美人榻上的东西收起。
这些,他原本是不愿向巫阳透漏的,可提前滚回来的诸葛非但没有混入竹里馆,反而还着了巫阳的道,所以,他不得不拿出让巫阳臣服的东西。
必须,绝对的臣服。
否则,巫阳在为巫月解毒期间,若是做了什么手脚。
到时,才是麻烦。
“可……”巫阳有些疑惑。既然夜锦衣可以调动东平大军,为何甘愿做一个大理寺卿?直接挥兵而下夺了那个位置就好。
夜锦衣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本王既可伐谋、伐交,为何要选那下下之策?至于你说本王所任的大理寺卿一职,本王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当年,他之所以谋算大理寺卿一职,就是为了弄清明王府的事。
如今事情已基本水落石出,所以,他要那人一点点坠入深渊。
钝刀子杀人,那才有意思。
巫阳静默片刻,心下恍然。大理寺卿,那就是一把刀,一把打着正义律法的刀。
倘若说,夜锦衣进门之时,他对他是不屑,是想着怎么毒死他,那他在说出愿为巫月倾覆天澜之时,他已没了杀他之心。
在夜锦衣又拿出幽冥令和东平国虎符的时候,他心中余下的只有敬畏。
此刻,听夜锦衣这浅浅的言谈,那敬畏便成了佩服。
若他要动手,这天澜,便是他囊中之物。
此刻,他或许有些理解那日南巫城灭,大王所占卜的卦象中的含义。
他身子一点点矮了下去,冲夜锦衣叩首拜道,“南巫大巫医巫阳见过锦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从今之后,风烛之躯,任君驱使!”
“免!”
夜锦衣的心,终于放下。
巫阳缓缓起身,就听夜锦衣清浅的声音道,“本王知道在南荆、南浔以及巫溪之间的暮云城,还有你们南巫逃出来的几千南巫子民……”
巫阳脸色一白,心中冷汗淋漓,又暗自庆幸他没有在见到夜锦衣之
时就对他下手。
“本王已替换了暮云县令,保你南巫子民在暮云城不会受到任何盘查、欺凌、追杀。”
“多谢王爷!”巫阳心悦诚服。
“俗话说,知己知彼,南巫一战,你应该对当时天澜所属人马有所了解吧?”夜锦衣黑湛湛的眸子锁着巫阳。
见巫阳颔首,他才又道,“本王要一份你所了解的当时的天澜人马、粮草、军饷的全部消息。”
“好!”虽不解夜锦衣的用意,但巫阳却当下应声。
“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本王自会让皇上亲自斩杀怀远将军,以慰你今日的选择。”夜锦衣一字、一字道。
狂喜,瞬间在巫阳眸中炸开。
郭松,怀远将军,当朝太尉最喜爱的小儿子,皇后嫡亲的侄子,想要杀他,已是困那重重。
想要杀掉他,再全身而退,压根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要让皇上亲自杀掉他、斩断自己的臂膀,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倘若是别人和他说这句话,巫阳一定会以为那人是疯了,可此刻说这话的是夜锦衣,他虽明知不可能,可却又生不出一丝怀疑。
夜锦衣也没有再解释,垂眸望向怀中的人儿,如墨的眸子已染上一抹温柔,“她的长生果之毒,你可能解?”
“唉!”巫阳叹息一声,“惭愧!从那日在苏姑娘那里发现公主中了长生果之毒后,我已到处在翻阅各种古籍,方子也寻了十几个,但却不敢下定论,不说这长生果不好找,就连那其中配置的药也都是极为罕见。”
“本王有棵长生树!”
夜锦衣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惊得巫阳差点一口咬到舌头。
“那如此,便只需这些药……”
“所需药材,你只管报上名来,幽冥阁自会为你去寻。”
巫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如此、如此……”
“如此你有几分把握?”
“七成!”
原本他只有两成把握,可若是有无数长生果供他研究、实验,珍惜药材又予取予求,那他就有七成把握了。
七成,不够!
夜锦衣黑湛湛的眸子闪了闪,“百毒谷的驻颜术,你可曾听闻过?”
“略知一二,”巫阳的眸子瞬间亮起,“那驻颜术与长生果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能得知这驻颜术的方子,这……”
“前日,你给他下毒的那和尚,他会百毒谷的驻颜术,也会破解驻颜术的法子。而且,你也与他切磋过,应该知道他的医术也与你相差无多,若是他来帮你,倾囊相助,你有几成把握?”
巫阳浑浊的眸子岂止是亮,简直都在放光了。
若是知道了那驻颜术的奥秘,再结合上破解之法,那他十成十的就能解开这长生果之毒。
而且,他亲手与那和尚切磋过,诚如夜锦衣所言,那和尚的医术不在他之下,若是能够与他探讨一二,这……
“若真如此,巫阳必定很快就能破解这长生果之毒!”
“好,那白孔雀有何用途?”若非这白孔雀,
他想,巫阳未必会去给太尉夫人看诊。
“白孔雀的泪,是解长生果之毒时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果然如此。
夜锦衣的心情这才真正好了起来,垂眸看向熟睡的人儿,“那她这印记……究竟怎么回事?”
巫阳轻叹口气,“王爷有所不知,公主刚生下来的时候,虽有这巫女印记,但人有些痴傻,大王怕她被人欺负,一直养在离月宫,四年前,公主意外落水,几乎丢掉性命,可醒来之后,不但身子无虞,就连那痴傻之症也好了。”
提起巫月,巫阳眉梢不由浮起两分慈爱之色,“而且比常人还机灵了几分,很得大王欢心。后来南巫城破,大王便和我联手用南巫秘法将她的记忆连同巫女印记封印,希望她可以一直无忧无虑。”
“四年前,她是不是离开过南巫?”
“正是,”回想起当年情景,巫阳唇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大王想要为她选驸马,她就给跑了,说什么要自由恋爱。后来等我们找到她,她却告诉大王,她已选好了良人,非那人不嫁。可按她的描述,我们将南浔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丫头,可机灵着呢。”
夜锦衣唇角浮起浅浅笑意,“她要找的人,是我。”
巫阳微怔,瞬间又恍然。
难怪像夜锦衣心机这般深沉之人,会对巫月说出独独要她的话。
原来,是早已相识。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上次她中紫苏之毒,这印记显现过一次,这封印何时会解开?”
巫阳略略沉吟,当即坦言,“只要进了巫山黄陵,这封印便会自行解开。只是王爷也看到了,这印记危机时刻就会显现,而王爷现在身份隐晦,所以我觉得这印记还是暂时不要解的好。”
不然,以巫月的性子,在得知南巫国灭之时,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夜锦衣垂眸看了眼睫毛微微颤抖的人儿,“今日之事……”
“王爷放心!巫阳不会泄露分毫。”巫阳当下保证。
巫月睫毛颤了颤、睁开,夜锦衣黑湛湛的、关切的眸子当下映入眼帘。
她眉眼不自觉弯起,“我夜锦衣,刚才怎么了?”
“你说你有些头疼,现在好些了吗?”夜锦衣轻轻揉了揉巫月的太阳穴。
“好了!”话出口,巫月才惊觉此刻已不是院中,一转眸,正对上站在一旁的巫阳,“那个王爷……”
“我都已和杨神医说过了,他说,他能解你的长生果之毒,只是还稍稍需要一点时间。”
“真的?”惊喜如烟花般在巫月眼底绽开,绚烂璀璨,“太好了!”
说着,她抬手勾住夜锦衣的脖颈就在他如玉的脸颊上“吧唧”啃了一口。
突然又想到巫阳还在一旁站着,脸颊又飞起一抹红霞,极快的从夜锦衣腿上溜下,冲巫阳福了一福,“多谢杨神医。”
巫阳惊得侧身避开巫月的礼,“这是为医的职责、职责。”
现在,巫阳总算明白,夜锦衣为何如此笃信,巫月不会要他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