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夫人本还在为太后训斥了长安而暗自窃喜,哪知道一回神皇后的话语便让她立时变了脸色。
尉迟婉晴可是她心底的痛,若不是脸伤了腿瘸了,凭着自己女儿的美貌也一定能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哪里轮到她如今这般受皇后奚落?
周围的命妇们听了这话却也是暗自捂唇笑了,尉迟夫人历来说话刻薄挑刺,如今这般没了脸,自然让人好一通快意。
尉迟夫人脸色青白,死咬着唇,不由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太后,皇后这样做,不也是间接地扫了太后的颜面吗?
她与长安在前面角力,太后与皇后却在身后布线,如今怕是已有人看出了俩人并不是一路。
太后却并未如尉迟夫人预料一般为她出头,只是淡淡地瞥了皇后一眼,便似疲惫地撑着额,挥手道:“今儿个衰家也累了,都散了吧!”
长安如蒙大赦,跟着一众命妇依次退了出去,转回身时,钟夫人已经在一旁等着她了。
“尉迟夫人那张嘴就是不讨喜,你可别记在心里,反而让自己不痛快。”
钟夫人迎了上去一把握住长安的手,眸中是真切的担忧。
长安自是心中一暖,拿出绢帕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摇头道:“尉迟夫人不喜欢我也不是一两天了,若真要为这事恼了,那也是我自己定力不够。”
“你能想通便是好的。”
钟夫人拍了拍长安的手背,安慰道:“太后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得空了我去看你就是,过了这一茬便没人会记得了。”
“夫人,我……”
长安咬了咬唇,她与钟夫人虽然才是初见,但却是觉得脾性甚为相投,她的这一番作为在一般人心中自是没有脸面的,钟夫人是否还愿意与她真心相交,她心里其实一点没底。
“哎,你也别想太多!”
钟夫人摇了摇头,殷殷道:“我深知你母亲的性子,你也像她,虽然走了些弯路,但如今大抵归上了正途……谁没有年轻过?熬过了这段日子便好了。”
“多谢夫人体谅。”
长安福了福身,却被钟夫人给一把拉了起来,再转头时,尉迟夫人已经黑着一张脸出了殿门,气势汹汹地冲着俩人而来。
钟夫人立马将长安带到了身后,胸一挺,唇边噘起一抹冷笑,“尉迟夫人好走,是赶着回家告诫女儿吧?!”
“你……”尉迟夫人咬了咬牙,一手指向钟夫人,面色阴郁,“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走开!”
“这么说,尉迟夫人找得是我?”
长安上前一步,看着钟夫人略有些担忧的面容,对着她摇了摇头,再转向尉迟夫人时不由敛了面色,“夫人在殿前已是说过了,如今难不成还有话训示?”
长安这话说着,唇角便翘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按理说她的品阶与诰命都大于尉迟夫人,在殿前有太后皇后在上她不好说什么,但如今已经出了大殿,尉迟夫人再想兴风作浪那便是相当无礼了,就算长安当面训斥了尉迟夫人,那也是她自找的。
“沈长安,我尉迟家难道与你有仇吗?若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
提起尉迟婉晴,尉迟夫人仍然是难掩恨意,又想到自己在殿前受到的羞辱,那些贵妇人嘲弄的笑意,她只觉得新仇旧恨一起浮上心头,此刻看着长安那华贵隆重的郡王妃服制,她就恨不得上前给剥下来。
若非她的女儿如今这般模样,那身份那地位只有更高的,哪会得如今捡个破鞋的地步?
外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在她眼中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过气的状元郎,那陈玉涛若不是想依附着他们尉迟家,又怎么会娶了她的女儿?
这一切,尉迟夫人都是心知肚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陈家老太太明显就是个世井妇人,粗鄙不堪,还有他家养出的另外那一儿一女,她根本都不好意思提及,总之结了陈家这门亲事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尉迟夫人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长安自然不会将这顶黑帽往头上戴,不由得嗤笑一声,“天灾人祸,意外使然,谁能躲得过?尉迟大人如今也是一部主事,还望夫人慎言,以免贻笑大方!”
“我贻笑大方?”
被长安这一说,尉迟夫人怒极反笑,“谁不知道你沈长安未婚先孕,丢尽了国公府的脸面,也就只有郡王那风流性子的人拿你当宝,外面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模样了,你也好出来丢人现眼,真正是恬不知耻!”
“谣言止于智者,显然尉迟夫人并不是这样的人。”
长安抚掌一笑,却并不生气,“清者自清,浊都自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到这里,长安轻声一哼,转身便携了钟夫人的手离开,尉迟夫人在一旁气得跳脚,可碍于左右的眼光,她也不好再追上前去,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长安的背影,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一番。
与钟夫人告辞后,回到王府的马车上时,萧云已经在等着她了。
“听说今日有人与你为难了?”
萧云扶了长安的手在铺了软垫褥子的榻上落坐,殷切地递上了一杯茶水。
长安看了萧云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过,抿了一口又递还给他,瘪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萧云想必是布置了眼线的,这宫里真是什么都不缺,有银子有人脉便好办事。
“不就是尉迟夫人那个老虔婆,她说了什么你就当风从耳边过,放在心上反而累了自己。”
萧云一边劝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长安的脸色。
男人们没有女人们细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便也没有女人这般斤斤计较,京城的风言风语他也知道,但这种事没办法止住,越去介意别人越觉得你心里有鬼。
他已经在调查这谣言的出处,想必是哪个有心人刻意为之,若是让他知道了,明了对方的目的才能想出应对之法。
眼见长安并没有答腔,反而将目光低垂,神情有几许落寞,萧云只觉得心中也不好受,不由懊恼道:“早知道如此,便应该让你称病在府中休息,本是件荣耀喜气的事,偏生让这些女人搞成了这般,太后也是……”
“这种话岂是能随意说的?!”
长安脸色一变,忙伸手捂住了萧云的唇,这可是大不敬,就算只他们俩人在车上,这话也不能随便说。
萧云趁势将长安的小手攥在自己的手掌中,又将她拉近了一分,低声道:“你若是不喜欢呆在京城,咱们还回北川去?”
长安原本还想要挣扎,可听见萧云这一说,她倏地一怔,一股惊喜浮上心间,但转瞬又低沉了下来,闷声道:“也不是没试过,若能一直呆在北川,如今也就不会回来了。”
长安说的话萧云自然也是懂,他不由想了一阵,这才慎重道:“不如我向皇上求一个外放的官职,便能正大光明地离开京城,就算老爷子知道也不能说什么,更不会想着法子拐了咱们回京城不是?”
长安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萧云闲散惯了,他又能做什么官职,这不是拿规矩去箍着他吗?
眼见长安先是一喜,又是一忧,萧云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知道这缺还不能找得太清闲了,不然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咱们是躲闲去了,这闲言闲语又不会少了……总之这事你别操心,我会看着办的。”
长安迟疑地点了点头,眼下她也只能相信萧云了,希望在风云未变之前能有个定数,不然今后可就难说了。
之后的日子,长安果然带着孩子在家闲门闭户,除了钟夫人来看过她几次,娘家也就只有父亲兄长来访过,顺便捎带来朱英的问候。
沈玉环的病情虽然好了些,但有时候仍然会发狂,为了怕她胡言乱语,人却是一直关在了小佛堂里。
对于这一点,长安是无可奈何,她竟然不知道沈玉环是这般的痴。
沈玉环与卓奥,他们统共在一起的日子才多久,连陈玉涛都能被沈玉环抛在脑后,怎么卓奥的印记却这样深?!
长安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去想了。
老郡王虽然也不是轻信谣言之人,对孩子们也一如往常,可长安却时常见着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孝哥儿,似乎想要从孩子的面貌中找出一点与萧云的相似之处,最后却颓然地发现没有,也只能归究为儿生母相聊以安慰。
老郡王妃仍然自顾自的,全然没将长安那一房当作自家人,府里的用度依然掌控在自己手中,倒是也没有亏待长安他们。
给珠姐儿请的西席在二月初住到了王府,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珠姐儿的性子要大方了许多,见人也不再这样怯怯的,懂礼貌守规矩,连萧云都夸赞了几句,把蔡姨娘乐得跟什么似的,也就不太介意她这几年都未侍寝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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