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陆,千机城,地下水道。
我并没有想过能亲眼见到千机城水下这宽大的水道,是因为贪狼曾在进入守猎者营地之前说过,这地下水道是另外一条路的入口。可当我们顺利地潜入守猎者营地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地牢入口,原来只是地下水道某个出入口而已。
这是进入千机城之后,我们所面对贪狼的第二次谎言,但很快此人又自圆其说道:“既然是在地牢,那必定是会经过地下水道。”
贪狼的“圆谎”让我们,不,是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似乎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偏偏要往里面跳,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还十分享受。
在进入所谓的地牢入口之前,我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所谓的守猎者营地竟然只是一间小土房而已,且‘门’口的“守卫”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殇人老头,身高竟比一般殇人还要矮小,可以称之为侏儒中的侏儒。殇人老头一直在打瞌睡,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当然也不会意识到我们五人大摇大摆进入了那件小土房,打开了那扇通往“地牢入口”的石‘门’。
贪狼说过,行走在‘迷’宫一般的地下水道之中,如果没有明确的指引,极有可能在这里‘迷’路,随后活活饿死。我计算过,地牢不大可能与水道在同一区域,极有可能在水道之下,那么千机城就不仅仅是从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想象一下,当年那些殇人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在商地大漠之中建立起来这样一座城池,不,是应该说这是一座堡垒。如果说要攻打龙途京城,必须经过天险镇龙关,要进入纳昆草原,比如攻陷鹰堡的话,要攻打我所站在的这座千机城,只要入城的关卡不被攻破,无论什么样的军队都不可能攻打进来,即便是进入了最下层的奴隶居住区域,进入上层的出入口也会被牢牢死锁,无法再往上进攻。
在感叹之余,我依然在担心贪狼的目的,他到底想带我们去的地方是地牢或者是陷阱?最坏的打算就是,我们进入了地牢,却发现地牢本身就是一张等待猎物钻进去的蜘蛛网。
我想到这,侧头看了一眼走在我左右的尤幽情等人,三人脸上的神‘色’很凝重,尤幽情将目光一直放在走在最前方的贪狼背上,握紧了双拳,一旦有意外发生便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服他,不过我却认为先前张生在贪狼身上所下的毒,似乎对贪狼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否则他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欺骗”我们两次。
“千机城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
走在前方的贪狼突然开口说话。
我愣了一下,问:“是什么?”
“水源的秘密,千机城的水源来自两种管道,一种是地下水,另外一种是雨水。就算有战事发生,地下水被敌军下毒,但靠着雨水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雨水?”我有些不相信,在这大漠之中竟然还会有雨水。
“不可思议吧?但事实的确如此,每年到了冬季,确切的说是江中所说的冬季,在千机城周围就会连降数日的大雨,这便是为何殇人部落会舍弃殇人古堡,来这里修建千机城的主要原因。”
“我在宫中数年,从在官文中看到有这种记载。”我实在觉得这种事有些不可思议,当然如果贪狼已经带我进入了地牢,那我对他信任程度当然另当别论,可事实恰恰相反,所以我没有办法相信。
“小心,前面就有一个十字路口,路不是很好走。”贪狼一只手扶住水道的墙壁,慢慢向前走着,“如果官文中能有记载,那就不能称之为秘密了,下雨的时候,千机城顶部用来收集雨水的容器会被打开,随后雨水会被储存在千机城的顶端,而且这种雨下得很奇怪,站在千机城外,只会看到蔚蓝‘色’的天空,连乌云都没有办法发现,所以就连千机城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隐藏了若干年的秘密。”
“是吗?”我也学着贪狼的模样扶着墙壁,因为四周完全一点光亮都没有。
“大漠之中水源尤为可贵,殇人在修建千机城之前,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如果千机城被敌军围困,只需要迅速关闭最下层的城‘门’便可。”
这和我之前所推断的一样,我又说:“殇人的智慧让人惊叹,修建这座城池的时候都考虑到了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最下层给那些奴隶居住的地方,那么狭窄,却又四通八代,大军就算能够进入最下层,也会被‘迷’宫一样的狭窄街道和小巷立刻分化了只有大部分聚集起来才能发挥出来的力量。”
“断水断粮是唯一的办法,可这千机城中上层暗道颇多,有无数条可以殇人商业协会长老们才知道的密道,可以通往水道,但那些密道中除了一条是安全的之外,其他的都布满了陷阱。”
贪狼说到这,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停下脚步道:“地下水道是逃亡的主要路线吗?”
站在我前方的贪狼身子微微一震,微微侧过头来说:“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逃亡的主要路线,为何要设计那么多布满陷阱的路线,而恰恰只有一条可以通往水道呢?如果水道不重要,为何要挖出那么多通道?”我说到这,又想起麝鼠早些时候的地牢说法,千机城中的地牢。
还未等贪狼回答我的话,我又试探‘性’地问道:“千机城下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地牢对不对?”
“对。”贪狼回答得很干脆,在他回答出这个字来的同时,尤幽情、张生和卦衣就立刻形成一个三角形,将我包围在其中。
“陷阱。”尤幽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在黑暗中虽然没有光线,但似乎还能看见她那双鬼魅一样的双眼,带着杀气……
“不要误会。”贪狼转过身来看着我,“这个谎言你迟早都会发现的,与其在进来之前就告诉你,不如让你亲眼所见,有句话说耳闻不如眼见,你作为曾经的大滝皇朝的谋臣,应该深知这个道理,对于你,我只能用欺骗小孩儿的办法,只有这样才奏效。”
“欺骗小孩儿的办法。”尤幽情重复了一遍,又抬头看看我,好像是在嘲笑。
“对。”贪狼点头,神情严峻,“因为太聪明的人,用太聪明的谎言往往无法欺骗到,所以只能用比较低级的谎言,这样或许比较奏效,当然我得说明,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站定不动,感觉到后背的汗滴开始慢慢渗出,尤其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看不见贪狼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身体的轮廓,而他脸上如今带着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我猜测不出来,因为我开心关心的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我终于问,“你很聪明,设计了这样一个很愚蠢,但很有效的办法将我骗到这地下水道之中来。”
“我并不聪明,只是比较谨慎,而这个办法却是一位挚友教给我的,他告诉我,要让你跟着这条线走下去,必须用这种看似非常愚蠢的办法才能奏效。”
“挚友?”我笑了,真可笑,又是挚友,这两年内我有些害怕听到这个词语。
贪狼道:“对,挚友,是我的,也是你的,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其他人的耳目,能够掩饰住你和我之间的所有的痕迹,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
贪狼还未说话,我抢先说道:“没有地牢,没有暗纹套装,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没错,谎言,只是有人利用了你急切想知道身世的心理,设下了这么一个布局,引你来千机城,方法其实和那位挚友所用的差不多,而目的也完全一样,就是让你来这里知道一件即将会改变整个东陆的大事件。”
我举起手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有些胡涂了,虽然贪狼话中的意思很明白,这一切并没有恶意,但却能明确地知道有两个不同的人,或者势力想引我到这里来,让我见证一件可以改变东陆的大事,而其中一个人是我的挚友?贾鞠吗?不,贾鞠怎么会认识风满楼中的杀手,等等……
要是贪狼根本就不是风满楼的杀手?
“言归正传,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那位客人大概现在已经到了,那个所谓的圆桌会议大概也会开始了,时间已经不多,你们是否愿意相信我,只能自己判断,我没有办法说太多,因为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一旦暴‘露’,小命不保的不止我一人。”
贪狼说完,就往前走,还叮嘱道:“紧跟着我,前方就危险重重了。”
“你所说的挚友到底是谁?不说,我不会再往前走一步。”我威胁贪狼,我已经清楚这件事中我几乎是主要人物,如果我不前往贪狼所说的真正目的地,他就没有办法完成两方都在同一时间‘交’给他的任务。
贪狼回头看着我,许久才说:“一个你在泉眼城中见过的人,一直在帮助你的人。“
“白甫?”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贪狼没有给我肯定地答复,但也没有否定,看来是默认了。
“骗我来这里的人是麝鼠,而麝鼠是天佑宗的‘门’徒,同样白甫也需要我前往千机城,虽然他告诉我前来查探的是另外一件事。”我继续说,依然没有迈动步子。
贪狼轻叹了一声:“既然你都知道,那就继续跟上我的脚步。”
“我明白了。”我笑道,“你是个细作,白甫的细作。”
贪狼身子又是一震,没有说话,只是站立在那不动,我周围站着的尤幽情三人此时刚放松下去的身子又提紧了起来。
“你既和白甫有关系,又和天佑宗有联系,更离奇的是你还有一个身份是风满楼的杀手,一个带有三重身份的人,当然在行事的各个方面都会比旁人还要谨慎,这样一来,在你被抓到的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能够解释了。”我道,“记得麝鼠临走时,我们已经擒住了你对吗?不,应该说你是故意被我们抓走的,为了让我们相信你是一名风满楼的杀手,麝鼠离开之时做了一个杀手灭口的举动,试问如果天佑宗和风满楼没有任何关系,为何麝鼠会下手杀死一个风满楼的低等杀手?再说,在出手的瞬间,尤幽情三人都没有人察觉,绿薨竟然知道第一时间踢开你,让你免受麝鼠抛‘射’出的沙狼牙的袭击,不觉奇怪吗?”
贪狼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又说:“你自己都很清楚,在我身边这三人,无论是谁,武艺都应该是在绿薨之上,且都是身经百战的刺客,‘洞’察能力比一般人还要强,记得在武都城的时候张生曾经提到过,以他们的水平至少可以进风满楼杀手级别的前三甲的行列之中,可为什么在麝鼠出手之前,他们都没有察觉,绿薨却会在第一时间一脚将你踢开,让你避过了麝鼠的那枚沙狼牙呢?这本身就非常不合理,加上之后绿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谓的新轩部也只是风满楼扶持和‘操’控下的一个组织,只是有人利用了绿薨想打击轩部的实力。”
“对,这一点我可以回答你,风满楼的确是受人所托想剿灭轩部这个眼中钉,风满楼没有求任何报酬便接下了这单买卖,因为这样一个庞大的刺客组织,在若干年来竟然没有被风满楼所察觉,在他们老大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我摇摇头:“不要说受人所托之类的话,不需要隐藏了,所谓的托付风满楼做这件事的必定只有天佑宗吧。”
我说完后,我身后的三人都沉默着,如同石像一样一动未动,我知道这些话会刺‘激’到他们,但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白甫果然说得没错,要不就永远闭上嘴,要不就什么都告诉你。”贪狼苦笑道,“他说过,只要透‘露’出一小部分,就会被你顺藤‘摸’瓜全部挖出来。”
我指着贪狼道:“你是天佑宗‘门’徒,也是风满楼的杀手,还是一个白甫派去的细作。”
贪狼点头道:“顺序应该是,白甫先生早年就派我潜入了天佑宗,那时候天佑宗还没有完全复苏,只是隐藏在暗处,等着‘乱’世开始的那一天,随后天佑宗为了探查出另外一个秘密,又派我潜入了风满楼之内,成为了一名低级的杀手,希望我能查明一个人的行踪。”
“谁的行踪?”
贪狼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暂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暂时与我没有关系?”
贪狼还是苦笑:“对,因为我也不知道未来这件事会不会将你牵扯进去,不过如今你必须要知道的一件事,就在前方……”
贪狼用手指着前方黑暗的水道之中,没有一丝光线,看不到里面到底隐藏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