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澈觉得妻子好像变了。
她的改变当然不是一下子就变化的,而是潜移默化的,一点一滴地产生改变。
首先她开始对自己的事不关心,不感兴趣了。
他们俩夫妻本来工作就忙碌,可是程汐澈为了她愿意做出改变,他常常挤出时间来陪她吃个午餐或者是晚餐。他认为俩夫妻最重要的是双方都沟通与交流。所以他尽可能地抽点时间出来,哪怕是上床入睡前,他也总是找话题与端木尘聊交流一会儿。这种习惯一直从结婚之初衍生至今。
可是端木尘现在别说交流,就连说几句话都不愿意。她一连好长时间都留在医院里陪伴秦然,连双休日接儿子回来住都是找借口推诿。
难道她跟秦然死灰复燃了?
这种想法一经冒出,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
一向对于妻子,他总是给予十二分的信任。
可是妻子的表现却太过于明显。对工作她也渐渐不上心了,总是找时间泡在医院里。
他就觉得奇怪,秦然不是有晚晴在照顾吗?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妻子长时间地陪伴他?
对于端木尘经常提出去探望秦然,他并不反对,起初他以为妻子只是出于关心才去探视。可留在那边的时间为什么越来越长,从起初的一个小时变成二个小时,三个小时直至从早到晚,整整八个小时,如同人家上班一样。
其次端木尘后来每次去都会精心煲制汤汤水水,他翻过那些煮汤的材料,都是上等的药材,诸如冬虫夏草,野生灵芝等等。她可是从来没有为自己煮过药膳。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从不避着他,而光明正大地装进保温瓶里带去,也没想过要为自己留下一些。
他对此就感到不解了。到底谁才是她的丈夫,还是她活在回忆里,想像着自己的身份还是秦然的妻子不可自拔。
说句难听点的,秦然下半截身子已经埋土里,谁也无法把他跟长寿的老人联系在一起。端木尘到底是顾念与他几年的夫妻之情还是重新又爱上了他?
毕竟秦然曾经当红,还是一代巨星,谁也无法抹灭他曾经的光环。相比之下,秦然一年赚几个亿跟自己一年赚几百万,这种差距还是挺大的。
他从来没有为了这种事而失眠过,可今天晚上,妻子还躺在自己身边已经沉沉入睡,他却数羊数到几千只都还未入睡。
他三十几年来从未尝过失眠的滋味,今天晚上却真真切切地让他尝到了。原来失眠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痛苦,更多的是精神的折磨。他想摇醒妻子,狠狠地质问她,是否变心了。
可是听着妻子平匀的呼吸,看着她动人的面容,却无法开这个口。
男人也不好当啊。
他曾经以为自己结婚之后不会再离婚了,这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所以他在挑选伴侣上是十分谨慎小心的。三十几岁才遇见端木尘,一见倾心,又为了她不惜跟家庭闹翻,最后生下儿子,成功地抱得美人归。要说他的这半辈子也没有什么疑憾了。可是端木尘为什么就这么想不明白呢。
不过他自己也想不透。
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时针无情地指向了八点。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发现身边的妻子已经不见了。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今天上午有一个案子要开庭,八点半之前就要抵达。
他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走到客厅,这才发现原来端木尘还在。她正忙碌地揉面团,旁边的砧板上已经放了好几十个寿包,捏成桃子的形状,煞是可爱。
“煮好了没有?我没时间了,拿几个去路上吃。”他误以为这些寿包自己也有份。
哪知她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煮给你的。”
一阵响雷轰地在他的头顶炸开了。
他下意识地回答道:“这是给秦然做的。”
“嗯。我看他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人家说多吃点粗粮对身体比较好,我就用粗粮揉进面粉里做几个包子。”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声腔也变调了:“哦,又是为了他。”
“你想吃的话,下次我做给你。”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早上为什么不叫醒我?”他气呼呼地说道。“昨天我跟你说过我今天早上有一个案子要开庭。”
“你为什么不上闹钟呢?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的事。”她终于仰起了脸,似乎在嗔怪他。
“为了秦然,你什么都可以为他去做。我跟小满的事,你就不放在心上是吧。”他难掩语气中的愤懑。
“他是一个病人,你怎么跟他一般见识呢。”她停下来对他说道,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看到她系着围裙,双手插在面团里,面粉漫天飞舞,以前她是最不喜欢做这些事的。可现在,她为了那个男人,心甘情愿。
“这个星期我去把儿子接过来吧。”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愿意与她怄气。他是个男人,就应该大方一点。
“这个星期我没有空哎。下周好不好?”她的口气很是平淡。
“上个星期你也是这么说。”他抬腕看了一眼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暂时把怒气咽下,转身就出了厨房。
待他走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
为了跟秦然演好这场戏,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丈夫。可如果真的对他说出实情,他会同意自己这么做吗?
对于秦然她问心无愧。
对于丈夫她是有愧在心。
她草草地做完了包子,煮好之后就带到医院去了。她到之前,晚晴已经到了。
晚晴好似意识到什么,处处抢在她的前头。而且面对她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敌意。
不过她还是熟视无睹,对秦然照顾得无微不至,更是煲爱心汤给他喝。
“我来。”
一听到秦然想喝端木尘煲的汤,晚晴忙不迭地从她的手上把保温瓶接了过来。
“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家陪陪阳阳。”秦然见状说道。
“阳阳有保姆照顾,好得很呢。”这几天晚晴医院家里两头奔波,累得不能兼顾。为了看住秦然,她只能这么做。
“保姆总归是外人,又不是自己人。我不大放心,还是觉得你去照顾阳阳比较好。孩子现在还小,她离不开人的。”
“我知道了,等下就走嘛。你这个人真是的,我才刚刚到,屁股都还没有坐下,你就让我离开,有你这样当丈夫的吗?”晚晴半开玩笑地说道。她的嘴角虽然带着笑容,可眼睛里已经有了残酷的笑意。
“我这几天好多了。”秦然接过晚晴递过来的汤碗说道,“你不用老是呆在这里陪我了。”
“也是哦。主要是小尘天天过来陪你,你也不会觉得寂寞了。”晚晴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却是冷冷的。
“你不用担心我了。”秦然装作什么时候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想我这病拖个三年五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晚晴还在拖延着并不想走,可秦然还是狠狠心叫她回去了。
等她一走,秦然让端木尘关上门。
“感觉这样做好像挺对不起她似的。”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们也会还她一个清白。”
“你跟你老公提过这件事吗?”他好奇地问道。
“还没有,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不过我问心无愧,等事情水落石出,自然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现在说,我怕会越描越黑。”
“这样也好,多一个人知道也多一个人操心。”他不愿意把晚晴往坏处去想。可是同时又隐隐地相信端木尘。
端木尘离开医院的时候,在大门外遇到了唐晚晴。
唐晚晴俨然一直没有回去,而是在那里等着她。
“小尘。”
端木尘看到她落落大方地走近自己,于是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你还没有走?”
“我是在等你。”唐晚晴笑靥如花。
照顾一个重症的病人是一件消耗体力精力财力的一件事。更何况晚晴已经不再像二十出头那样,拥有满满胶原蛋白的皮肤。她的眼角,鼻梁上长出许多细小的皱纹,再加上长期的睡眠不足,她的皮肤惨白而又粗糙。
“等我干嘛呀。”她的心嘣嘣地跳起来。
“秦然是我的丈夫,照顾他是我份内的事。我没想过要麻烦你。”晚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像长了刺一样,深深地戳进了她的肉里。
让端木尘感受到来自寒冬般的冷漠。
“作为他的朋友,你不愿意我经常来看他吗?”她假装懵懂。
“以前你可不会认定他是你的朋友。是因为他就快要死了吗?”
死,是她最忌讳的一件事,尤其是用在秦然的身上。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患病是真的,但是我想凭借他的意志力,应该可以撑个几年。”
“你为什么要接近他?你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丈夫吗?”
她看到唐晚晴把手攥了起来又松开,又握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