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邑,肇起于商殷。
邯郸之域在西周时属于卫国,春秋时为晋地,当时邯郸已是闻名遐迩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比较发达的著名城邑。晋定公十二年,晋国正卿赵鞅已将邯郸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从此,邯郸便成了赵氏的世袭领地。
公元前三八六年赵敬侯迁都于邯郸,为赵国都城长达一百五十八年之久。
后秦灭赵,置邯郸郡。西汉置赵国。邯郸至西汉末仍为全国五大都城之一,东汉末叶,豪强并起,割据混战,邯郸罹难兵燹灾祸,开始走向衰落。
荀谌出了门,此时他居住在一处破落的大屋里,四周都是类似的房屋。这些屋子不能算简陋,但明显是年久失修了,架构尚在,残墙破瓦满目皆是,像是一座已经死去很久的城市遗骸。大街上大多数老百姓都面黄肌瘦,神色枯槁。
在这些房屋之间,放眼望去皆是杂乱无章的小旗与洗晾的衣物,垃圾遍地,黑水纵流。在远处可以看到一道高大巍峨的城墙,荀谌知道,那里就是正在兴建的邯郸新城,达官贵人以后都会迁去那里,剩下的屋舍将开放给附近百姓,随意居住。
想到这里,荀谌摇了摇头,可以想象,若是如此施为,老百姓定然会一哄而上,彼此争抢住所,使得邯郸外城成为一片混乱之地——这是典型的袁绍式治政,大手大脚,粗豪慷慨,却缺少全盘规划。
“全凭一时心血来潮,全无筹划。看似慷慨,实则乱政。”荀谌一脸厌恶地发表评论,同时灵巧地避开一堆碎瓦:若是田丰沮授尚在,纵然袁氏连番战败,亦然不会如此杂乱。可惜田丰归马,沮授隐匿不出,留下主持政务的辛评也只有这种水平了。
此时荀谌已经慢慢来到了旧城的主道之上,这条主道连接着新城与外地,所以修缮得还算齐整。路面皆用条石铺就,中凸侧凹,便于排水。可惜两侧的沟渠早被淤泥填满,发挥不出什么功用。那些沿途种植的树木都还在,只不过树叶稀疏,每隔几段就有被盗砍的痕迹,树底满是便溺的味道。
“这位官爷,来喝些杂碎汤暖暖身子吧。”一位老板从门里探出头来吆喝一声。荀谌摆摆手,示意不要,他看到那个老板一身圆润——在这里乱世当中,还能有老板这样乐观身形的人,实在不多了。
小店里人声嘈杂,显然老板的生意不错。不过,荀谌今天只想喝点闷酒,对于那些喧闹的环境,他没有兴趣。
很快来到他经常来的那家酒肆,点了一壶浊酒慢慢啜饮。他不太喜欢马家那种清香冽烈的蒸馏酒——喝酒需要心情,犹如他此时,只需要一壶微醺的浊酒,来让自己慢慢沉醉。
荀谌本来酒量也不大,几杯酒下肚已经让脑子有些晕了。这时候天色已晚,荀谌想把窗子关上,起身时却一不小心将悬在腰间的佩囊掉在了案几底下。他暗骂自己不小心,俯下身子去摸,可低头之时,他却看到,自己那章案几上竟然有几道刻痕。
荀谌脸色一冷,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四周一切如常之后。他才装作费力捡佩囊的样子,在案几背后摩挲起来。
他的指头感觉到了什么,木制的案几底部似乎有些凹凸不平。最初荀谌以为只是制作上的粗糙,但后来发现这些凹凸似乎是有规律的。他抬起身子,慢慢把手掌朝上贴到底部,慢慢地摩挲,逐渐弄清楚了那些凹凸的真正意义。
那些凹凸是些刮痕,由两道右倾的斜线还有两个头尾两联的圆圈组成。即使有人把整个案几翻过来,也只会以为是谁无意中造成的,但是却认出了那两道只有马家间谍才能识别出来的联络斜线,而那两个圆圈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应该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
恰好塔楼上的司昏鼓咚咚咚响了三声,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鼓声是提醒所有居民都尽快回到自己家里去。荀谌结了帐,开始向回去的路上走去。
“这位官爷,来喝些杂碎汤暖暖身子吧。”那位老板又从门里探出头来吆喝一声,虽然每天都是如此,但荀谌今天脑中有事,不禁有些恼怒,正欲叱喝那老板,却猛然看到这家食肆店前杆子上飘扬着一面脏兮兮的幌子——就着夕阳西下的最后一抹余晖,他可以看到幌子上有“炒菜”二字,而这两个字被嵌套进了两个首尾相联的黄色圆圈中。
荀谌如同被雷打过一般,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在老板热情的招呼下,走进了这家小店铺。一入门,就看到一位明眸善睬的妙龄女子正不顾形象地啃着一团肉丸子,看到荀谌入门,那女子只是微微抬头,令荀谌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食肆里已经没有顾客了,只有这位女子在大吃大喝。荀谌犹豫片刻,装出穷酸士子的样子,朗声吟道:“文能提笔控萝莉,武能床上定人妻…….”
那一旁正在吃肉的女子当时噗嗤一声就笑了,有些得意忘形的说道:“每次我听到这个联络暗号,就忍不住想笑。不明,你说主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暗影的联络信号就不能换得文雅一些?”
那胖老板似乎也有些脸红,青着脸先回道:“进可欺身压正太,退看提臀迎众基!”随后再伸手一指那女子,又黑着脸介绍道:“此乃贱内。”最后,他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一拱手道:“恭迎荀大家光临。”
“马孟起又有何事?”荀谌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知道,自从上次暗影在邺城弄出了李孚jian杀民女,令程昱大举入城之后,高览痛定思痛,将赤鹰骑的大部分力量都洒在了邯郸城当中。他这个几乎已经属于半隐退的幕僚,却因为家势尊崇,周围至少有三个以上赤鹰骑监视着。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暗影要联络荀谌,会弄得如此麻烦的缘故。
端木不明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开始做醒酒汤,思虑片刻,才边做边小声说道:“主公的意思,是袁氏大限已至,先生当有些抉择了。”
荀谌闻言神色一乱,复又很快整理好心神:“这不可能,袁公还有四十万大军,辛毗虽不如沮授运筹帷幄有方,但催督钱粮却也能当大任。曹氏不过十几万兵马,欲破曹公,难于登天。”
“这些,我等不清楚。主公只说了,此刻便是荀大家抉择之机,若有迟疑,则视为放弃归顺马家。”这个时候端木不明已经将一碗醒酒汤端在了荀谌面前,荀谌尝了一口,酸甜可口,倒真是解酒良汤。
“主公那个人,做事虽然出人意料,但却也是每言必中。”那少女回头望了望窗外,小声又道:“荀大师,距离回府时间不多了,窗外那位装作卖茶的商贩,已经向这里扫了四眼了。”
荀谌断着醒酒汤的手微微一抖,他借着喝汤的掩护道:“兹事体大,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不必了,荀大师此时不做决定,也就不需要回去思考了。”端木不明脸上一副老板谦恭的样子,说话的内容却让荀谌有些难受:“明日这个店就不存在了,看来我们夫妻二人,需要去他人府中当厨子了。”
“罢了!”荀谌放下醒酒汤,掏出五个铜板:“两位还是来我府上吧,正巧,我府中还缺两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