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睿王爷皱了皱眉,“你并不喜欢景珏,是不是?”
宁春草闻言,忽而笑了,笑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光闪烁,她连忙垂头,笑声却是不止。
“莫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并不喜欢景珏?”睿王一脸严肃。
“王爷,如今摆在面前的,乃是睿王府遭人陷害,有奸臣要谋逆呀。您是不是忘了初衷了?”宁春草避及他的问题,忽而上升了谈话的高度,问道。
睿王爷清了清嗓子,“我自然没忘,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您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宁春草说道,“救景珏出来,让他继承您的爵位,又娶了周六小姐,无疑是在明面上,同燕王的势力抗衡起来。圣上想来,也是这般打算,这才会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倘若错失,想要再占据可以同燕王正面对抗的有利地势,可就不容易了呀。”
睿王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小女子,竟也将形势看的这么透彻,连圣上为何会这么轻松的同意,都料想到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若非事急从权,她若能在景珏身边一直扶持,自己也许会更放心的吧?
她一向最能哄着景珏了,叫景珏一切都听她的话,景珏能从那一群狐朋狗友里脱身出来,就是她的功劳。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同景珏擦身而过。
“景珏要见你。”睿王缓缓说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好,我会劝他同意,王爷放心。”
睿王叹了口气,先前的犹豫,先前的紧张,以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都好似一记重拳打到了棉花里。
她就这么一句话,将他所为难的事情都接了过去,她会劝他同意,叫自己放心。
她分明是喜欢景珏的,她去劝自己喜欢的人,另娶旁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想哭就哭吧,不用人人面前都装坚强。”宁春草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姜伯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正盘腿坐在坐榻上。
宁春草摇了摇头,“不想哭。”
“怎么不想哭?心里不苦么?”姜伯毅抬头看着她姣白的小脸儿。
宁春草叹气,“苦,还酸,又苦又酸涩。”
姜伯毅哼了一声,“真是好样的。”
宁春草自嘲的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好样的,觉得自己真是高风亮节,为了大义,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出。我是很深明大义吧?”
她说着话,凑上前去,捧着脸,眨巴着眼看着姜伯毅。
姜伯毅别过脸去,冷哼一声,并不看她,“在我看来,不过是蠢而已。”
“那换做你,你会怎么做?”宁春草问道。
姜伯毅回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听?”
宁春草捧着下巴,连连点头。
“我会劫狱,秘密杀了燕王,皇帝若是不明事理,就行刺皇帝,和自己喜欢的人远走高飞。”姜伯毅认真说道。
宁春草闻言立时喷笑出来,“然后扔下一堆烂摊子?”
“那关我什么事?我活的自在就行了。”姜伯毅说道。
宁春草连连摇头,“你逗我,你不会的。你若如此,就不会是凌烟阁的阁主。如今的形势下,你为什么没有远走高飞?为什么没有扔下这一切不管,说上一句,关你何事?”
姜伯毅抿唇看着她。
宁春草垂眸,缓缓说道:“因为,你不放心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凌烟阁就这么交到姜维手上,你不忍看着曾经追随你的人,被姜维肆意操纵。你放不下自己的责任,放不下自己的使命。”
姜伯毅胸膛里,心跳很快,迎着她的目光,他心中有几许被理解被体谅的畅快。
宁春草抬头看他,“我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和夙愿,不达,不休。”
“那你的夙愿是什么?”姜伯毅忽而问道。
宁春草面上表情怔了一怔,隔了半晌,她才缓缓答道:“说不清楚,重活一世,我似乎有很明确的目标,又似乎没有,但不管是怎样,我顺从着我的心意去活,就是了。做我心中觉得,当做之事,就不枉此生了。”
姜伯毅皱着眉头,似乎认同,又似乎不能认同她这话。
宁春草却是笑了笑,“适才急着回来,生怕自己真的会在睿王面前哭出来,倒是忘了问,睿王打算如何让我去见景珏?”
睿王其实也在为此事发愁。
宁春草不能无缘无故的冒出来,倒叫圣上怀疑三皇子所说所行,都是有目的的。
可她不出来,又如何去牢中见景珏?
不过显然,圣上也没将此事留给他们操心。
圣上召见了姜维,叫他利用凌烟阁放出消息,说林婕妤在宫中忽患急病,将要不好,临终只想渐渐她最是牵挂,最放心不下之人。
圣上已经恩准,若那人肯来见她,便准允那人入宫。
凌烟阁消息最是灵通,这放出消息的渠道自然也是甚为广泛。
宁春草躲在暗处,巫女随时都准备抓住她,若是没有什么条件,她自己忽然跳出来,自然引人怀疑。
但是有了林婕妤这么档子事儿,她再跳出来,就顺理成章了。
凌烟阁将消息放出来的当天,姜伯毅就听闻了。
睿王和宁春草也在同一天得知。
“你知道,你这么一出去,就是危险重重。”姜伯毅看着她说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带着微微的笑,“有你们,我不怕。”
姜伯毅皱眉,睿王爷也轻叹一声。
“我该如何进宫?”宁春草打破他们的沉默,语气轻松的问道。
“动静越大越好,这样巫女就不敢先下手,将你掳走。姜维也不敢将你藏匿起来。”姜伯毅说道。
宁春草点了点头,“燕王会不会从中破坏呢?”
“圣上虽如今对他好,却也紧盯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睿王爷说道。
宁春草点点头。
一番商定以后,她心怀忐忑,也伴着对苏姨娘的担忧挂怀,对景珏的期待,悄悄离开有重兵把守的睿王府,不动声色的来到宫门外。
东朝门在清晨时光,最是忙碌,官员们这时候都骑马坐轿乘车的,来往东朝门,奔赴自己坐班岗位。
下了早朝的朝臣,也在这时候出宫。
人来人往,宁春草一个小女子,站这儿,就格外的扎眼了。
有宫人窃窃私语,见她只是安静站着,也不喧闹,心下不解。她并不闯宫门,只在外头安静站着,宫门处的守卫盯了她一阵子,见她也不像是哪位大人的家仆,便走上前来,询问她道:“你是哪家的丫鬟?在这儿候你家主子么?”
宁春草连连摇头,“不是的,大人,我想进宫。”
那守卫一听,噗嗤笑了,“这是大人们上朝下朝的地方,可不是你能进去的。”
“圣上已经准予我进宫了!”宁春草说道。
那守卫皱眉,仔细打量她,心道,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可看她面容精致,衣着得体,也不像是傻的。
“凌烟阁传出消息,说圣上准予林婕妤最是牵挂的人,入宫拜见。我,我就是林婕妤最牵挂的人,大人若是不信,可禀于圣上知道!”宁春草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大声。
来往的官员不少,听闻“圣上”二字,纷纷望过来。
宁春草更大声道:“圣上曾经三次召我入宫伴驾,你若不信,大可去问,看我有没有虚言?”
周遭便响起窃窃的议论之声。
宁春草当初被圣上召进宫中之时,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恩宠,不少大人都大为惊异,也都留意了这件事。
此时她忽而这么大声的说出来,提醒着不少人都想起这回事儿来。
“是有个小娘子,被圣上召进宫,听说,是睿王世子的小妾……”
“如今还哪里有睿王!”
“是是,是那谋逆罪臣……她怎么敢来宫中?”
守卫听得议论之声,猜测这事儿不小,不敢耽搁,连忙向上禀报。层层通报,直达天听。
圣上很快就听闻,宁春草来了。
有宫人从南宫门出来,接了宁春草,又从南宫门入得宫中。
“姑娘以前不是没有进过宫,怎么今日会跑到东朝门去?那里都是朝臣进出的地方,女子不可入的。”宫人笑着问道。
宁春草垂着头,低声回道:“如今我待罪之身,贸然出现,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我的性命,若是不声不响的出现,只怕还未能给圣上磕头请安,命都不在自己手里了。”
那宫人闻言,掩口轻笑,“姑娘真是玩笑话,死牢姑娘都能安安生生的出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宁春草抬头看那宫人一眼,心头有些忐忑,“能出死牢,乃是侥幸。”
宫人勾了勾嘴角,圣上等着她的大殿就在眼前,宫人抿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