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也不生气,立刻恢复常态,笑着道:“最近天气转凉,人在屋里难免贪热,但北燕每天冬天,被煤炭熏死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你们远道而来,万不要有纰漏才好。”
“是。”
那人生硬的一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从他气宇间的呼吸,和脚下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楚行云在次断定……绝对的高手。
只是,天凌堂堂大国,居然养了这么多冷冰冰的死士?
忽的,楚行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两个红闪闪的字……血影。
那个在二十三年前,一夜血洗了西川沈家,得其钱财,方才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神秘杀手组织?
楚行云虽然并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关系,但出于她素来对事情的直觉,她知道,他的这个灵光一闪,可能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
北燕皇宫。
御花园内,一场初雪后,已见了满目的萧条。
说起来,文成帝自大病初愈,还是头次出来散步。
只因,他今日约好了,要在此地见一个人。
轩辕永夜。
一如他初时记忆中的摸样,从不曾老去。变的,仅仅只是褪去了他当年,满身的年少稚气,转而换上的,是如今的出类拔萃,风华正茂。
而在如此季节之下,恰恰就反衬出了文成帝的丝丝老态。
人世匆匆,究竟是为了什么?
文成帝心中苦笑,但精明的眸中,也依旧难掩他的算计之色。
“皇兄身子大好了?”
轩辕永夜翩然间,回头望来,瑰丽,且淡漠的容颜,虽在笑,却满布疏离之色。
文成帝缓步上前,挥手屏退了四下所有的奴才。
但此举,却惹来了轩辕永夜,更深一层的讽刺。
过去与他虚以为蛇之时,还明里暗里,安插无数的人手,无不小心戒备,生怕阴沟里翻了船,今日这般,倒是稀罕。
“永夜,为兄将皇位传于你如何?”
冷不丁的,神色淡淡的文成帝,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轩辕永夜一愣,随较,唇畔好笑的就动了动,“皇兄还是不要开这种无趣的玩笑。”
这皇位,本就是他的,他只是篡夺的贼,不是吗?
可如今这个贼,却已变的堂而皇之,厚颜无耻。
“你不信为兄?”
文成帝与轩辕永夜相对而站,恰如当年,却已非当年。
许久。
轩辕永夜仿佛已经失去了打哑谜的兴趣,直截了当的就问:“你想怎样,直接说出来便是。”
“让玄亲王回京,为兄将皇位传于你,如何?”文成帝淡淡一语,仿佛坦诚至极,没有半分的犹豫。
仿佛觉的轩辕永夜还是不会信,他继续又道:“为兄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当知道,这次所谓的和平联盟,恐怕并不简单,天凌野心勃勃,凤苍,这些年又哪里会安于现状。”
“为兄身上的担子并不轻,为今之计,想要震慑天凌与凤苍,必须有皇叔的护龙军团进京。”
顿了顿。
文成帝大病初愈,还有些青白的面容,肌肉已经明显的开始松弛,他长声一叹,改了另一个称谓,郑重的又道:“朕,自知无功,如今又是病体缠身,实在无力匡扶北燕,若皇叔宝刀未老,愿重回北燕,主
持大局,那,他老人家归朝之日,就是朕,传位之时。”
“如何?”
最后一句如何,说的当真是煞有其事。
轩辕永夜只是目光幽远的望着长天,愣愣无语。他不是蒙了,而是在思量,这个老狐狸,明显是在试探皇叔是否安在。
若自己不应,就是心里有鬼。
若应了,就必须短时间内,变出一个玄亲王来。
就在这思量的空档。
文成帝看似沉默的态度,其实心里早就开始变的无比焦急。他缓缓的眯起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
仿佛不想放过对方,这一刻,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终于。
轩辕永夜重新抬起头,唇畔轻启,缓缓的就道:“好,皇叔回京之日,就是你传位之时。”
他这一言。
无疑令心绪开始焦躁的文成帝,瞬间陷入了一种凌乱。
玄亲王还活着?
这是他此刻最直观的想法。
尽管,他知道,那个昔年可怕的男人,如今也该老去了,但是,他的护龙军团却一定还在。
想到这些,文成帝的心里,登时就有种悲怒交加的感觉,望着了轩辕永夜,心中有些不甘心的想着。
如今,你都已经是落了毛的凤凰,却依旧还有这样坚固的后盾。
“……皇叔,在哪里?”
文成帝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轩辕永夜勾唇一笑,仿佛霎那间,看穿了他什么似的,回答道:“臣弟也不清楚,但是我们之间,有一个特殊的联系法门,自有办法寻到。”
“哦。”
不待文成帝在言语什么。
轩辕永夜,已经转身离开。
而就在他刚走不久,鸿安,自暗处缓缓现出身来,恭敬的垂首立于文成帝的身后。
“派人,好好的盯着忠勇侯府。”
今日的每一句话,不管轩辕永夜信还是不信,他都不想有所错失。
……
驿馆。
凤苍,天凌两国的使臣,此刻比邻而居。
行装一切事宜,刚才打点清楚。
凤苍那边,就传来一声不悦的抱怨,“……条件真差,皇叔,原来这北燕也没皇姐们说的那么好。”
“瞧这茶杯,虽是上好的青瓷,可怎么瞅,就是没我们凤苍的茶具,来的精巧……他们,该不会是故意苛待我们的吧?”
就见那生的如三月桃花般,青春粉嫩的祥珍公主,正令人捶着满身的疲劳。
嘴里却也不闲着,一个劲的数落着周遭的不是。
许是想象中的太好,现实的落差太大的缘故,令她原本充满新奇的旅程,开始变的怏怏无味。
“祥珍,说不定,这里,以后就会是你的夫家。”
贤王爷,嘴里含着笑,好像丝毫没有看到祥珍,骤然变的委屈的神色,口气缓和的提点道。
“知道。”
从离开凤苍的时候,她就知道。
只恨,两国素有联姻的习惯,而她又是今次,皇室公主中唯一试婚的年纪。若非母后事先承诺,让她做未来的北燕的国母,不然,打死她也不愿嫁的这么远。
见祥珍公主的一张小脸,老大的不愿意。
贤王爷正欲在说,就见窗外人影晃动,他似乎心知什么,
立刻起身,就推门走了出去。
就见门前,正立着一名凤苍侍卫打扮的人。
此人初初一眼,没什么特别,但当他微微抬起面容,露出一张如刀刻般,硬朗的面容,与一双炯炯的眼眸时,立刻就挥洒出了一种,千军般的气势。
让人生畏。
“这就要去吗?”贤王爷自是知道此人的身份,神色有些慎重的问。
这人无声的点头。
就算周围都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可还是高度的保持着警惕。
贤王爷有些无奈,“那你小心些,我们初到北燕,难免周围什么看不到的地方,会被安插上眼线。”
这人闻言,转身即走。
他成功的避过了天凌那边的耳目,走到了北燕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转眼,他就疾步而去,失去了踪影。
仿佛事先早已摸好了路线。
他一路径直的就走到了庆国公府,一处偏僻的后墙,利落的翻身而入,几个躲闪间,就到了一处青瓦白墙,人迹,明显稀少的佛堂前。
按说,庆国公素来喜好奢华,府中,竟安置了如此清雅的佛堂?
或许旁人不知。
但宫里宫外的皇室之人,却都知道。
庆国公夫人,凤苍远嫁而来的嫡系,栖华公主,自为庆国公诞下一双儿女后,就潜心修上了佛,几乎日日,都要在此地带发修行一段时间。
今日,也不例外。
此刻,因为四下已经无人,这从驿馆出来的男子,微微放松了警惕,几步上前,便推门而入。
不大,却尚算宽敞明亮的佛堂内,这时早有一名身着青布僧衣,带发修行的女尼,在这里等候。而此人,正是如今的庆国公夫人,栖华公主。
“你来啦。”
她低低一语,待碾过手间,最后一颗佛珠,方才幽幽的睁开眼眸。
神色间,在没了当年,他第一次来看她时,那种激动,欢喜的神色,仿佛,她真的已经出了家一般,静静跪坐在那里,清冷而淡漠。
男子凝立在堂前,不过两年未见,他觉的,眼前这个女子,竟又是陌生了几分。
“栖华。”
男子缓缓摘下头上,挡下了半张面容的侍卫冒,口中低唤了一句。就见,栖华公主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近前,清灵的眼眸,清澈似水,纵眼角填了几许,淡淡的鱼尾纹。
但一张如玉的素颜,依旧美丽。
她问:“听说,去年你的长子,娶了新妇,今年便得了一个爱孙,当要恭喜你才是。”
“栖华,我……”
男子喉中一哽,不过寻常一语,却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有些狼狈尴尬的轻轻别过头去。
这次,依旧还不待他说话,栖华公主转身捏起桌上的签子,轻挑了挑佛案上的烛火,使其又亮了几分,继续又道:“此番和平联盟,恐怕名不副实,说吧,林大将军,这次来,又让我为你们做什么?”
林大将军。
在凤苍,何人敢这么自称?
当然唯有,凤苍如今国母的亲胞弟,林氏一族的定国候,林莫。
而林莫本人,一时恐怕也想不到,这个与他相恋多年的女子,这次,居然用如此态度来迎接他?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口中苦涩。
觉的说什么,似乎都有些不妥。
双方,一时竟是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