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刚才说,忠勇侯府的世子,早已战死沙场,其实,忠勇侯府的嫡女,何尝不是在失去父兄庇佑后,被那群披着人皮的狼,给活活逼死了,如今站在大哥面前的楚行云,已非昨日的楚行云。”
楚行云,一字一顿的道。
闻言。
楚行枫的情绪,瞬间变的微微激动,他略微粗糙的手掌,紧紧拉住了楚行云的手,心头的各种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行云,让你受苦了。”
“大哥既然知道行云苦,为何还要数日相对,却不肯相认?”楚行云冷声质问。
楚行枫凄凉一笑,“我原本是已死之人,只是还没有想好,该以何面目,来面对你,面对忠勇侯府,甚至,面对我们的这个京城……”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忽的划过了一道浓烈的滔天恨意。
他迅速反手,在次死死握住了楚行云的皓腕,面目阴沉,音色冷冽的道:“行云,当今的陛下,根本就不值得我们效忠,你及早也抽身离开吧,不然,必要深受其害。”
“天下之大,抽身又能抽身到哪里去?难道,你要行云也如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一声冷哧传来,就见那个酱紫色,邪意肆狂的男子,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他一双阴魅的凤眸,此刻正似嘲非嘲的望着楚行枫的身影。
楚行枫一愣。
密室中的气氛,一时竟是诡异的寂静了下来。
轩辕永夜毫不退让的与楚行枫对视了片刻后,他又将目光定格在了楚行云的身上,音色严肃而漠然,“行云,告诉你大哥,若帝王失德,当如何?”
闻言。
楚行云微微敛下了修长的睫羽,神态,同样漠然到了极致,“若帝王不配我等效忠,便斩其头颅,令立贤德……若不然,一条性命,送了去便是。”
当真的明白,她此言中所蕴藏的惊天含义时,就连坐在旁上的沈洛川,也被惊的站了起来。
斩其头颅,令立贤德……天,这都什么言论。
他这个小表妹,胆子也太大了吧?随即,他目光小心翼翼的就又瞟向了楚行枫,若不出意外,他的震惊程度,应该不次于自己。
楚行枫心中当然震惊,他愣愣的望着楚行云,只觉眼前这个曾在一个屋檐下,一块长大的亲妹妹,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陌生。
但是……
“一条性命,送去便是……”他轻轻的呢喃着这句话,很快,原本惊诧的表情,就迅速化作了一声,爽朗豁然的大笑,这笑声,中气十足,似要直破云霄。
“哈哈哈哈……”
于是,沈洛川更加震惊了,“行枫,你笑什么?”
楚行枫平复了心绪,转身,那原本浑浊暗沉的目光,此刻看上去无比的清凉,他道:“表兄,枉我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父亲被累,死的不明不白,我却因天威难测,仅仅想到抽身离开,竟还不如行云,来的洒脱自在……”
沈洛川神色一凝,随,也微微陷入了沉思。
从他二人如今这番摸样上,楚行云就猜出
,所谓的战死沙场,绝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摊开,她便直言不讳的问:“大哥,你与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忆及当日种种,楚行枫这硬性的汉子,也不禁变的情绪激愤,他红着眼眶,咬牙切齿的道:“我们那里是被敌军围困,分明是一道圣谕,硬逼着我们孤军深入,才落得数千楚家近军,惨死的下场……那狗皇帝想诛我楚家,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是想不到居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法子……当时爹爹拼死护我杀出重围,才让我在悬崖下,捡回了一条命,伤愈后,原本我是想提着刀,上京杀了那狗皇帝,可是……”
“必是临终前,爹爹有所交代吧?”楚行云听到这里,便猜出,她那个耿直的不像话的父亲,必定是劝他,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话。
而楚行枫身为孝子,自然不可能违背,所以,才有了劝她抽身离开的话,却不想,中途意外被轩辕永夜的嘲讽态度一激,发生了转变。
“只是,轩辕永泰为何要诛我楚家?”
这是楚行云始终都不明白的。
说他觊觎轩辕永夜的命,还情有可原,但楚家一门忠烈,时代效忠北燕,何错之有?若非要说错,难道当真是应了那些流言,佣兵多年,功高震主了?
不待楚行枫解答,就听旁上已经吊儿郎当的轩辕永夜,阴魅一笑,“原本,爷还琢磨呢,有楚氏一族多年坐镇三军,他应该还不舍得轻易弃了楚家这把好刀,之后想来,定是因那个忌讳,东窗事发了。”
“忌讳?”
楚行云疑了一疑,侧目就看向了楚行枫。
发现,楚行枫那满是恨意的狰狞面容上,已染上了无限的哀凉,他即无奈,又复杂的幽幽望着轩辕永夜,良久,才道:“此事,我也是在不久前得知的,我楚家的确犯了忌讳,因为,先帝临终之际,我父亲便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什么……”
楚行云闻言,先是越发云山雾罩,但随即,她瞬间豁然开朗,“难道先帝临终之时,说了什么话?而这些话,是不该爹听的?”
等一下,先帝能说什么重要的话,无非,继承人的名字……也就是说。
如今身为北燕新帝的轩辕永泰,不想那个名字,从任何人的口中,流传出来。
那么,那个人?
楚行枫,目光一直都在一眨不眨的望着跟前,不远处的绝代男子,喃喃苦笑,“那个不愿被狗皇帝流传出来的名字,正是和顺王,轩辕永夜。”
楚行云毫不意外,轩辕永泰的谋朝篡位,只是没想到,他谋的,竟是轩辕永夜的朝,轩辕永夜的位。
怪不得,轩辕永夜曾极度恶心的说他就是个,贼。
只是,那个时候的轩辕永夜,貌似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先帝居然能将自己的万里锦绣河山,传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这该是基于怎样的宠爱。
轩辕永夜懒懒的扬了扬下巴,橙色的唇瓣,随着这个话题,弥漫出了一抹苦笑,“可怜了爷这个正统储君,当年无依无靠的时候,曾试图找过你父亲,希望他在知道真相的情
况下,可以匡扶北燕,却不想,他想都没想,就将爷请出了忠勇侯府。”
“为什么?”楚行云愕然,古人,不都是奉信传子传嫡的吗?以她爹楚天志的迂腐程度,怎么可能容忍谋朝篡位的贼子,把持朝政。
对此。
楚行枫冷硬的面上,也只能闪过一抹淡淡的歉意,“父亲自然知道你是正统,也是极为痛惜的,可当时大局已定,若在生出事端,必要动摇江山……爹爹不忍……”
“哼……他不忍这江山黎民,就忍心冒着倾盆大雨,将爷赶出忠勇侯府?就忍心轩辕永泰对他一步步的猜忌,最终落得惨死的下场不算,还要连累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哼哼,他这一副菩萨心肠,爷可不敢要,”轩辕永夜仿佛沉入了自己的记忆,口气越发的尖酸。
原来,当年的轩辕永夜,也曾在大雨之天,被赶出过那道朱红大门……只是,那会儿,可有人给他送过一把伞?
说者,只是一味的发泄,但听者,却是自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楚行枫惨然一笑,“你说的对,到底,还是爹爹低估了人心的莫测,以为,只要凭着一腔赤胆忠心,在不提当年诸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殊不知,帝王的心机,如此深沉,一旦记恨上,便会如毒蛇一般,如影随形,直到将你彻底置于死地。
“那这些事,又跟你们苦苦追至京城的洪涛,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一直沉默的沈洛川,幽幽抬头,他整个人的气质,也从开始的随意,变的几分沉闷,“二十年前,沈家遭到一夜血洗,洪涛这张面孔,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西川,沈家。
据说,是她母亲的家族,难道,正是因为二十年前遭了灭顶之灾,所以一直销声匿迹,连她也没听过?
“洪涛是轩辕永泰的人,也就是说,沈家的命案,与轩辕永泰有关系?”楚行云这样疑了一疑。
却被轩辕永夜直接摇头反驳,“沈家命案,至少发生在二十三年前,那时,轩辕永泰在宫里还只是个不得待见的皇子,日子过的甚至还不如一些有身份的奴才,他如何可驱使如洪涛这样的高手?”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道:“二十多年前的西川沈家,富庶一方,又坐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虽年年缴纳的赋税最多,但各种皇权却是鞭长莫及,沈家遭遇一夜血洗,恐怕,是为了财吧。”
江湖上一些穷凶极恶的势力,洗劫富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当年的西川沈家却是非同小可,能一口吞下这么大块肥肉的势力,必定不可小觑。
这样……
那问题不又回到了最终的原点,洪涛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出来吧。”
这时,轩辕永夜微微敛下了他黑若雀羽的睫毛,低喝了一声。
一直就靠在石门后面的唐糖,这厢才吐着舌头,颇不好意思的站了出来,解释道:“别误会,本姑娘没有偷听,因为本姑娘是在光明正大的听……还有,那味香料,应该可以用了。”
最后一句话,彻底振奋了所有人的心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