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现。
一切被黑暗所覆盖的罪恶,随着第一缕灿阳的洒落,悄无声息的收敛起了它们锋利的爪牙。
北燕京城,如今最具繁华之地的双云楼内。
黑衣如墨的轩辕永夜,与白衣胜雪的云千,已经相对而坐,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而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他们都在仔仔细细,彼此打量着对方。
同样都是整个北燕京城的话题人物,一个阴魅腹黑,人人唾弃,令一个却是赞誉无双,才华风流。
但是此刻,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实骨子里,他们从来都是同一种人。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最终,轩辕永夜的低笑声,打破了这片沉默,只是他的这一抹笑,丝毫没有达至眼底,只是倒映出对方,同样含笑镇定的面容。
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轻转动,云千把玩着掌心的青花瓷杯,继续又道:“我又不是做情报生意的,知道的怎么会比你多,但一些重要的讯息,知道一条,便足以了,不是吗?”
“呵……”
轩辕永夜轻轻的一挑眉,“你说的对,那么,尊贵的凤苍大皇子殿下,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说一下你的条件了?”
此刻四下无人,云千倒也直言不讳,“你既知道了我的来历,也应该知道我的所求,十八年前,有关凤苍皇室,与林氏一族所有的情报,我相信,以玄机搂的资历,应该不成问题吧?”
“自然不成问题,只是,份额可不小……用一个俘虏换吗?”轩辕永夜怎么想,怎么觉的亏的慌。
别看云千平日总是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其实狡诈起来,一点都不弱于旁人,只见他潇洒的一摆手,“你可以选择不换,我不会勉强,自还有别的渠道可以知道。”
云千等的起。
轩辕永夜同样等的起。
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多等。
一想到那个俘虏嘴里,可能被撬开的信息,素来不吃亏的轩辕永夜,也不得不做了一个貌似赔本的买卖。
“成交。”
“那我们在来说说,下一笔买卖吧。”
谁知云千忽然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轩辕永夜凤眸微动,雌雄莫辩的瑰丽面容上,开始透出丝丝的疑惑,“只是,你还有什么能让爷看得上眼的东西?”
不是他小看了云千的能力,而是二人路子不同,能交换的实在不多。
“自然是你感兴趣的东西。”
云千了然一笑,对此倒是信心十足,“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追查当年北奇世家消亡的内幕……”
一语出,静坐不动的轩辕永夜,徒然就抬起头来,那原本慵懒邪意的凤眸,在听到那几个字后,瞬息间,就蒙上了一层嗜血的红光,他裂开嘴,笑的冰冷,“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知道当年策划覆灭北奇世家的幕后黑手,”云千混不畏惧轩辕永夜的气势,一字一顿,认真的回答。
“可是爷凭什么信你?”当年之事,何其隐秘,他动用所有的暗桩,苦苦追查多年都不曾有什么眉目,凭什么云千冒出来,说他知道就知道,这让轩辕永夜很不接受。
“信不信由你,但是作为诚意,我可以
告诉你,此事是我幼年之时,亲耳所听,绝不掺假,”云千的态度,依旧坚定。
二人不得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
轩辕永夜阴沉着脸,很快从复杂的心绪里清醒了过来,淡淡的问:“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千好笑摇头,“买卖还没有成,我如何说出来?”
“那你想做什么买卖?”
“杀人的买卖。”
如此森冷的言语,缓缓从云千温柔优雅的唇间吐出,丝毫不会觉的让人诧异,只是感受着他眼眸深处,那渐渐冰寒的东西,莫名,胆寒了起来。
秋日明媚的阳光,照在了雪白的窗纸上。
抬手微微的推起,就听到街上,老远传来的鞭炮声与欢呼声,好似过年一般。
“……快看,忠勇女侯回京了,听说他昨夜率军剿了潞水镇肆虐的匪徒。”
“忠勇侯虽为女子,但骁勇却不输乃父啊。”
“忠勇侯千岁……”
就连坐在稍远位置的轩辕永夜,一听楚行云回京了,下意识的,起身也走了过来。透过窗户的缝隙,就见,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堵的水泄不通。
正南军特有的艳丽戎装,此刻仿佛成为了整条街的唯一亮点。
尤其那被无数英俊男将,众星捧月而来的女将,彷如众草丛中的一抹惊鸿,桀骜的身姿,娴熟的马技,赤红抢眼的华丽披风,是她今日唯一的填妆。
但就是这份自骨子里透出的骄傲,令天下粉黛失了颜色。
更令同立在窗前两名的男子,痴了神,醉了心。
直到,那一抹绚丽,彻底从他们的视线消失,云千方才幽幽侧过头来,发现轩辕永夜,始终神色专注的望着外面,丝毫不输于他的俊美容颜,隐现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几许柔和。
“你爱她吗?”
云千似是无意似是有意的淡淡一问。
闻言,轩辕永夜缓缓收回目光,他看着云千貌似自若的面目,飞扬起他抹黑的剑眉,笑的生动而挑衅,“你且记住,我轩辕永夜活着一日,你便不准对她肖想分毫。”
“哼……”
云千冷冷一哼,很不客气的反驳道:“以为这天下话都是一家之言吗?行云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子,选择什么样的人,是她的事……你若爱她,最好把事情都告诉她,让她选择,究竟要不要跟你一起去背负那些不该背负的东西。”
“你同样不是也背负着原本不该背负的东西吗?”
轩辕永夜骤然拔高了音调,二人原本尚算和谐的气氛,霎时间因为找一个女人,被打的支离破碎。仿佛一人戳了一人一刀似的,他们的面色,都开始变的无比难看。
……
按照正常程序,楚行云一回京,就立刻向宫里递了一份折子,但宫里给她的回应是,文成帝感染了风寒,早朝取消,容贵妃正在衣不解带的照顾,整个后宫都是流传着他们伉俪情深的故事。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议政偏殿,寝宫。
文成帝是真的病了,不过不是感染风寒,而是怒极攻心。昔日威严端正的面孔,此刻早已是苍白一片,他通红
着眼眶,正死死的瞪着手中,刚到手的情报。
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心中更是痛彻心扉。
他是这宫里最卑贱的婢女,与先帝的一次酒后乱性所出,从降生的那天起,他就受到了这里所有人的厌弃,包括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父皇。
他只是不想过那种仰人鼻息,任人鱼肉的日子,有错吗?
如今好不容易培植起了自己的暗中力量,居然就这么一夜之人被人摧毁,于他,无疑是元气大伤,但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又要继续为那个人所制了,这是他最大的不甘。
“玄机楼……”
落针可闻的殿宇内,响起了他咬牙切齿的低喃。
鸿安作为他多年把控暗中实力的心腹,这个时候,当然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左右。不同的是,他虽面上沉重,但心里,却无半点痛意,甚至可以这么说,今时今日的结果,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
潞水镇遭遇匪徒是一场意外。
但暗中授意五城司将案子推给楚行云,却是他的刻意所为。
但是,他依旧还是要忠心耿耿的提醒文成帝,“陛下,说到玄机搂,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陛下,”鸿安蹙着眉,好似苦思冥想一般,顿了片刻,才道:“这玄机搂在江湖上也有些年头了,算不得新势力,但是,真的开始做大,却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并且,各种行事的风格,与北奇世家的暗八部,颇有几分相似呢。”
“哗……”
手中的信笺,一掌就被文成帝捏了粉碎,暗八部!
当年那个天下第一豪门,北奇世家,手中最锋锐的一把刀,暗八部,据说厉害异常,其中情报部的探子,遍及天下。所以在北奇世家被攻破的时候,无数人都想要得到暗八部的力量,可是谁也没有得手。
此刻经鸿安一提,他好像瞬间想到了什么。
多年来,他一直猜想,甚至以为,暗八部已经落入了那个人的手中,但是他知道,那个人绝不会对他下如此狠手。
也是说,他多年的猜测,都是不存在的,暗八部,根本就是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个人是谁?
“轩辕永夜……”
文成帝惊愣的唤出了那个名字,不,不可能,就算他是北奇世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可那个时候,他仅仅还只是个稚童,不可能是他……但是,结合昨晚的种种,文成帝又不得不承认。
暗八部,真的没有落入那个人的手中,也没有随着北奇世家消亡,这些年,一定就是被轩辕永夜控制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察觉?
文成帝愤恨的抖颤起来,浓浓的嫉妒之色,更是毫不掩饰的满布了他的瞳孔……他早该怀疑的,从大难不死的轩辕永夜,被玄亲王亲自送回北燕京城的那一日,他就该怀疑的。
可是,当年他初登大宝,根基未稳,光安抚几大世家,就已经是疲于奔命,那里还敢轻易触怒轩辕永夜身后的玄亲王,所以才会一味的纵容,纵容他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
他真的好恨。
“鸿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