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周天宇羞愧的差点没把头塞进裤裆,“末将,末将一个匪徒也没留下……”
确切的说,一个匪徒也没伤到。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大概楚行云此刻给予他的压力太大了,周天宇瞬间全线溃败,低着头,双膝跪地的道:“末将识敌不清,莽撞闯入,甘愿受罚,但是……昨夜一战,末将败的心服口服,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上将军您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周天宇出身官宦,且还是北燕富庶之地,朔州太守的嫡亲孙儿,心高气傲是必须有的,但品性不坏,断不会在犯错之后,故意推卸责任,所以楚行云信他的话。
但是,她依旧还是选用了轻蔑的口气,淡淡的道:“只有弱者,还会用许多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失败。”
好玉需要好雕工,唯有知耻才知后勇。
“末将是失败了,但是末将没有掩饰……”周天宇低吼了一声,眼眶已经微红,不是为他自己的委屈,而是为了那些因他的错误判断,而枉送的性命。
是,他是出身高贵,虽不及京中那些权贵,但在老家朔州,却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人的死活,但是,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因昨日那般沉重过。
一行眼泪,竟是夺眶而出。
不管是他,周围几个与他同样情绪的副将们,同样都是面露悲色。
“启禀上将军,其实昨晚……”陈副将看着实在不忍,想上前劝道几句,毕竟,错并不全在周天宇,他做副将多年,完全凭着良心说的。
但他话没说完,就见笔直而立的楚行云,已经从袖中掏出一方娟怕,递了过去,“起来回报情况吧,这次的事情不寻常,错不全在你。”
刚才还不棒槌,现在就一颗甜枣。
周天宇也只能默默的受着,但是,当许多年后,他统帅三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想到今日种种,却是忍不住笑了。
平复心绪。
周天宇随楚行云退至无人之处时,就忽然面色凝重,口气坚定的道:“末将敢拿项上人头保证,昨夜跟我们交手的,绝不是匪徒这么简单,若非要确切的说,应该是……应该是职业杀手才对。”
想起昨夜,那些人杀伐果决的气势,就让周天宇有种刀尖上走过去的感觉,若非对方没有恋战,而自己又及时的命令撤退,否则伤亡绝不仅这么简单。
“职业杀手?”
楚行云狐疑的嚼着这几个字,随即又问:“你们是如何交手的。”
“在潞水镇外,乌漆墨黑的,那几个人行踪诡异,身上还带有血腥气,末将不过是上前探查,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是打错了人?”
周天宇面上一红,却也只能点头,主要是那几个人身上的杀气太重了,附近又有匪徒流窜,不怀疑才怪。
在加上当时年轻气盛,楚行云这个顶头上司又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他们想证明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踩到铁板,就真心有点倒霉了。
“对了,之前那个刘镇守说,在匪徒第
一次洗劫潞水镇的时候,曾有一名江湖侠士出手阻拦,那个侠士,你见过了吗?”楚行云转而又问。
周天宇摇头,“那个人也在镇子上养伤,之前末将也有派人去请过,但那个人似乎傲气的很,没请过来,在加上手边诸事繁多,也就没在意了。”
楚行云隐隐觉的此事不对。
“那就在去请,不来?见不光不成。”
欧阳鸣在了解事情始末后,深深蹙起了眉,“末将以为,此事已经绝不是匪徒作乱这么简单了,我们应该即刻上报朝廷。”
京城的水很深,欧阳鸣虽在仕途上,虽一直保持沉默,但在怎么说,也是出身世家,他隐隐感到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他相信,楚行云也感到了。
但是他们性格注定不一样。
越是不同寻常,楚行云就越是感兴趣。
“此事即刻上报朝廷,但是,本侯依旧还要镇守此地,不保一方平安,绝不回京。”
因为有伤员要处理,转眼就是中午,镇上的赵员外一家被洗劫了之后,那里就成了人人忌讳的空宅,如今正好成了他们暂时休整的住所。
而镇上另外几家大户,听闻京城里的一等权贵,传说中的忠勇女侯,居然亲自驾临,为镇上剿灭匪徒。
一个个感激的不行,一切食宿自然全包。
不过令楚行云赶到意外的是,那个被周天宇三请四请都没请过来的江湖侠士,居然主动登门了。
“在下沈洛川,见过忠勇侯。”
乍一看,此人二十多岁,气度文雅,一身青布长衫,颇有几分文士的感觉,但再一看,此人相貌堂堂,剑眉星目,天庭开阔,是个难得正气之人。
至少她给楚行云的感觉就是,绝非奸邪。
而这样的人,恰恰附和了大众,对江湖侠士的一种定格。
有趣。
而就在楚行云拿眼打量他的时候,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楚行云,似乎对她的印象还是颇为满意的,随即礼貌性的笑了笑。
“公子无需多礼,你四日前曾仗义搭救过这里的百姓,于情于理,也是大功一件,”楚行云打着官腔,试探性的问道。
沈洛川却是对所谓的大功,丝毫没有在意,“在下救人,从不图功名。”
“那公子图的是什么?”
“安心。”
回答的理所当然,倒显得楚行云俗人一个了,她哈哈一笑,“公子莫怪,不知公子登门有事吗?”
这下,沈洛川倒是疑了,“难道不是忠勇侯派人请在下来的吗?”
额,好像是……
楚行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总觉的这个沈洛川应该不是单纯为了这些,或者说,此人倒像是专程来打量她似的。
接下来,二人的话,无非都是些关于四日前的洗劫。
沈洛川能告诉她的,几乎跟刘镇守的大小类同,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故,她最后忍不住多问了句,“那沈公子,方便说一下,你一个江湖中人,为何星夜来此,居然还这么巧的遇到了劫匪?”
这本身就是个疑点,因为,潞水镇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沈
洛川似早有所料,也没想着隐瞒,坦诚的道:“我若说,是为了追杀一个仇家,才星夜来到此地,救人只是碰巧,忠勇侯信吗?”
“信。”
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后,沈洛川终于起身告辞,就在二人即将分别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暗器袭击的尖啸之音。
然后一道身影迅速一闪而过。
“小心。”
四外地呼声一片,楚行云却是神色淡淡,仿佛根本没将那看似凶狠的暗器,看在眼里,从容的一侧头,暗器就斜斜的从她的耳际划了过去。
欧阳鸣等人还好。
周天宇急着的脸都红了,“上将军,你没事吧……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捉拿刺客。”
“不必了,”楚行云却是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的好看,“人家又没想取我的性命,只是传递消息而已。”
说着,她已经转身,将钉在身后门框上的飞镖,用手拔了下来,只见上面果真缠着一张雪白的字条。
将字条展开。
当她目光触及纸条上的内容时,神色,就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笑的欢实,但周身,却染上了一股阴煞之气,让周围旁人看的一头雾水。
上将军,这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就连马上就要抬步离开的沈洛川,也忍不住,问了句:“可是有什么麻烦了?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侯爷只管开口。”
这算是示好吗?
楚行云放下字条,勾唇一笑,“谢沈公子了,不过一些小事,无妨的。”
“告辞。”
沈洛川走后,楚玉楚问,月奴,欧欧鸣,周天宇等人迅速就围拢了过来,“上将军……”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己看吧。”
懒得废话,楚行云面色冷淡的将字条一丢,众人接住,瞬间就传阅了一遍,但当真的看明白,字条的意思时,却是面色各异。
“……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做出的扰兵之计?”欧阳鸣最先发出了疑问。
“一个破潞水镇,几个江湖三流劫匪,哪来什么扰兵之计,依我看,那马如龙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鸟,怪不得出发的时候,都没敢正眼瞧我们。”
孔离抬眸,只是淡淡道:“末将只知道,李成峰恨上将军入骨,若真当真知道此事,绝不会轻易放过。”
周天宇面色凝重,但显然是偏向了孔离的说法。
楚行云一声冷笑,浑然不惧的道:“既然李成峰如何急于想跟本侯玩一把大的,本侯又岂有怯场之说,整顿人马,今晚我们就入山捉贼,记住,将这个笑传遍整个潞水镇,也好,振奋一下人心。”
最后一个振奋人心,楚行云说的颇为意味难明。
欧阳鸣显然要比其他人,多长了几个心眼,他忍不住道:“上将军难道就不怀疑这纸条的主人?若用心险恶,岂不是灭顶之灾。”
楚行云赞赏似的看了眼的欧阳鸣,“有这个顾虑是好的,但做人也不能太小心,战机稍纵即逝,至少本侯觉的是真的。”
欧阳鸣却是眉头蹙的更深了,“那侯爷是凭什么相信,是真的?”万一是假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