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
坠儿匆匆迎到了门前,可刚要出口的话,却是瞬间卡了壳。她微张着嘴,没来得及感到惊讶,反倒神色忧心的迅速回头,就见,那个在府里苦等了半日的男子,已经快步走到了近前。
可是他微喜的面容,却并没有等到预期的结局。
而是一个,比结局更意外的结局。
冲口而出的呼唤,仿佛还在喉中噎着,但云千的脚步,却是已经生生僵在了原地。就见,朱红的门庭前,那簌簌而落的初雪中,相拥而吻的男女,画面是如此的唯美。
叫他如何忍心会破坏。
唯有唇畔,那一抹掺着苦涩,与酸楚的笑意,一直的在蔓延。
或许,如此也好,他早该知道,如他这样的人,美好的东西,本就是一种奢望。可叹,他一直还将这份奢望,当做了一种期盼,现在,事实证明,奢望终是奢望,一切,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楚行云,或许你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曾站在那里,一厢情愿的喜欢过你。
既有缘却无份。
那就让这段缘,永远的停留在此吧,停在这个下着初雪的夜里。
“云二公子……”坠儿蹙着眉,有些担忧的低低一语。
重重的捏了捏掌心,准备送来的信笺,云千瞬间收敛了面上心碎的忧伤,恍如遗世美玉般的面容,淡然而动,笑的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踏着漫天如尘埃的雪丝,步步向前而去。
这时,轩辕永夜拥着半睡的楚行云,刚跨过门槛,正好跟云千迎面碰了正着。
“有事?”
老实说,出于一种直觉,轩辕永夜并不大喜欢眼前这个,可能存在不安定因素的男人,潜意识里,总是会排斥,尤其,在他用这种目光,看着楚行云的时候。
迎着飞雪,云千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陛下要你们的性命?”
轩辕永夜点头,“我们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云千忽然冷笑,他怒瞪着轩辕永夜,“你以为你逃得过一次,就能逃得过第二次吗?行云的命现在就你绑在一起,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一想。”
“这是我们的事,”轩辕永夜微微沉下了脸,拥着怀中半睡的女子,就要抬步而去。
但一只手掌,却在同一时间,不容拒绝的重重按住了他的肩头,拦住了他的去路。轩辕永夜垂眸,修长浓密的睫羽,微微的上下翻动间,流窜出一道警告似地的冷光。
云千丝毫不惧,反而面容越发冷峻,唇畔轻启,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有一天,你不能护她周全,请告诉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
两名风华绝代的男子,在朱红气派的门庭前交错而过,此间,唯有落雪的簌簌声,橙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爷。”
海风海宁自风雪中而来,面色恭敬的道。
“安顿的如何?”轩辕永夜一席酱紫色斗篷,自遍地的白雪中回头。
“已经妥当了,”海风低低一笑,“爷还真是高明,自今日之后,轩辕永泰怕是在不敢轻举妄动了,倒是那叫沈洛川的,一直
的搅扰不休,不过按照小姐的意思,暂时给他们安顿了。”
轩辕永夜会意点头,摆了摆手道:“你们也累一天了,休息去吧。”
驱散众人,他拍了拍肩头的雪,就继续前行,进入了楚天行的房间。
“来啦,”楚天行还没有睡下,正坐在轮椅上,手持一本棋谱,自顾自的摆着局。见轩辕永夜撩帘子进来,随口淡淡一语。
轩辕永夜屈身与他相对而坐,也没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凤苍与天凌的人,最快何时会到北燕?”
“不出半月,”楚天行回答,执手落定一枚棋子后,便微微坐直了身子,双眸凝视着道:“如今你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查处当年的幕后之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吗?”
是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积蓄力量,为的不就是报仇。
如今终于有所进展,他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欢喜,想到当年种种,只是越发的悲伤了。
“昨日,云千与我交换了一个条件,只需杀一个人,他就告诉我那个幕后之人是谁,”犹豫着,轩辕永夜道。
“那你信他的吗?”
“我虽不喜此人,但也认为,他绝非奸邪之徒,在说,骗我,他还付不起那个代价。”
……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果然平静的多了,但似乎谁都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估计保持不了多久。
皇宫。
议政殿前。
文成帝已经连续的几日,称病没有早朝了,而作为百官之首的李相,几乎日日都会前来探望,但毫无悬念的,他日日都会遭到碰壁,然后独自离去。
今日亦是如此。
“相爷不必忧心,陛下这几日是染了风寒,定是怕度了病气给您,才会一直闭门不见,兴许,赶明儿个有所好转,还会主动喧您进宫呢,”一名看上去身份不低的总管太监,满脸笑着,将李为辅送下了台阶。
对此,李为辅丝毫没有在意,只是负手而立,双眸幽幽的望着远方道:“连公公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国事堪忧,满朝文武,还都指着陛下主持大局呢……对了,听闻,陛下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吗?”
“哎,还说呢,”一提这茬,连公公赶忙唉声叹气,缩着脖子,似乎极怕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的,自那日和顺王与忠勇侯前来探望过后,陛下不仅病情加重了,性情也变了不少,一连下令,将这议政殿的奴才宫女,斩杀了过半,若非老奴在圣前还得几分脸子,怕是也要受此牵连的。”
闻言,李为辅陷入了若有所思,“公公辛劳了。”
“不敢不敢,”连公公迅速恢复常态,笑着,微微一抖拂尘。
仿佛,这是,某种暗号。
二人不约而同的四下看了眼,确认无人后,李为辅端正淡然的神色,才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动,“陛下虽身染风寒,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公公,圣前侍奉时,定要将百官的这份心意,代为传达才好。”
边说,李为辅袖口一动,就朝那连公公递了一样东西。
而如此动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那连公公献媚的眼底,精芒一闪,连忙点头
,“一定一定……”
目送着李为辅渐行渐远,那连公公神色一正,小心翼翼的就摊开了手掌,只见掌心,正滚动着一枚黑色的药丸。心道:份额似乎又大了,相爷啊,相爷,您这些年,越发的开始操之过急了。
但作为属下,他不敢反驳。
一抖浮尘,一脸世故的连公公,迅速就重新折返回了议政偏殿。
经过那日的刺激,文成帝本来三分的病气,如今已然加到了七分,日日喝着各种苦药汤子,方才勉强支持。此刻,刚在宫女的伺候下,沉沉的睡去。
连公公以添置安神香为由,轻手轻脚的就进来了,直奔那燃着青烟的香炉,揭开盖子,将袖中,刚才李为辅给他的黑色药丸,捏碎,撒了进去。
眼看大功告成。
“小连子。”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徒然自身后响起。
那正伸手投放药丸的连公公,差点没给吓的亡魂皆冒,只因,他知道,这是陛下的声音,匆忙转身,就浑身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陛,陛下……”
正榻之上,那原本睡着了的文成帝,此刻已然坐直了身子。
他面色依旧灰败,满布血丝的眼眶,此刻正用那种阴郁不定的神色,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连公公,问:“你在做什么?”
“奴才……奴才……”连公公本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一想到,可能被陛下发现了,更是险些吓破了胆,“奴才按照孙御医的吩咐……添置安神香,饶了陛下的清梦……奴才罪该万死啊。”
只是如此吗?
文成帝阴沉的面上,充满了怀疑,“那你怕什么?”
连公公搜肠刮肚的想了所有的理由,最后,颤声回答:“近日,议政殿死了不少不开眼的奴才……奴才,心中……实在惊惧……”
“滚。”
闻言,连公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而连公公刚走,文成帝就唤出了暗处伺候的鸿安,“你,去查看一下,那安神香可有什么问题。”
最近,他变的越发多疑了。
鸿安领命,上前,就揭开了那香炉,发现,里面还有很多安神香,根本无需添加。而就在那褐色的安神香上面,此刻却多了一层黑色的粉末,很显然,应该是刚才那太监加的。
绝非安神香那么简单。
他信手捏起了一点,在鼻息下一嗅,鸿安虽不通药理,但凭借着一些江湖经验,立刻就分辨出,这黑色的粉末,应该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可长时间潜伏在人的体内,很难发现,而一旦发作,就会很容易让人瞬间失去理智。
想到,当日,暴怒的文成帝,对容贵妃疯狂大打出手的一幕,鸿安恍然大悟。
原来,一直以来,竟是有人在给文成帝用药。
“鸿安,可看出什么了吗?”见鸿安一直站在香炉前发愣,文成帝有些急了。
鸿安眼底冷色一闪,唇畔一时笑的似嘲非嘲,抬手,重新将盖子合上,迅速回身,恭恭敬敬的道:“陛下放心,那连公公没有撒谎,只是普通的安神香而已。”
闻言,有些心力交瘁的文成帝,才算微微安下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