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贵族和教会的小动作,因为涉及到了巴黎,所以路易不敢小视,第二天就将迪昂叫来知会了一声,而后在佯装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再‘交’由他去调查。
路易之所以要对迪昂佯装发怒,是为了做到刚柔并济、宽严相容、功赏过罚的御下方式,同时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警告,就算是以迪昂和他之间亦师亦友的‘交’情,一旦做得不到位也会受到处罚,这样一来,其他的人也就不敢在事情上有所懈怠。
不过,虽然对迪昂发了一通脾气,但路易也知道这件事过错并不在他身上。他的情报网是很庞大,不仅遍及全法兰西,甚至还有伦敦、阿姆斯特朗、维也纳及意大利各城市,可是,就算是天网恢恢,亦有遗漏的地方,何况是人。
南锡伯爵这个人突然回到洛林,本就令迪昂准备不及,再加上他在巴黎大多‘混’迹于三流社‘交’圈,鲜有和那些权贵‘交’流的机会,若是单看社‘交’名单,那根本是查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至于梅斯主教的那一件事,那就更不应该怪他了。
虽然已经对下设置了保民官制度,可是保民官毕竟只是针对的是人口众多的乡村,城市的管理权实际上还是按照原样,由贵族选出的市长来管辖。路易为放弃将势力‘插’足城市,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一下子就做得太过遭到反对,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城市中大多是贵族、教会的人士,虽然也有一些小商小贩和手工业者,但却不多,与其将势力‘插’足贵族占绝对统治权的城市,还不如将‘精’力先放在其他地方。
因为没有人手去管理城市,所以梅斯主教才能够以招募工匠的名义去瑞士招人,而迪昂的情报官又不可能将所有“工匠”的祖宗八代查一个遍,结果就造成了这么一个重大疏漏。
这可以说是一个制度或策略上的漏‘洞’,现在洛林毕竟还处于改革之中,路易就算是得到了平民的支持,也削弱了贵族、教会的势力,可因为最初制定的将反对他改革的贵族、教会的人士一网打尽的策略,才会导致某些地方监控不足。严格来说,真正的问题在于路易这个领导者出了问题。
路易也做过检讨,可是他不能公开承认错误。为了在部下面前保证领导者的绝对权威和威信,他不得不玩起了权谋之策,借着斥责迪昂之机,建立起赏罚分明的个人威信。这也没有办法,他也只得抱怨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这一套以他为核心的统治体系。他自己都并不认为这套体系能够千秋万代,但却不能否认,现在这个情况,无论是洛林还是法兰西,需要的就是集权**。
历史上的路易十六个‘性’懦弱,而且是自路易十四以来最为善待民众的国王,但大革命却偏偏在他的统治下爆发了,这其中自然有封建王权数百年腐朽的积累,但更大的原因也在于他那懦弱的个‘性’。
历史告诉现在的路易,仁慈是一切治国措施的绊脚石,救一个国家的方法和毁掉一个国家有着相同的根源,那就是统治者说一不二的**统治。
除了历史上的路易十六之外,最好的例子就是百日维新和明智变法。前者的失败在于光绪帝一直没有握到清朝的大权,后者的成功在于日本消除了百年来一直掌权却积弊的幕府,确立了天皇的绝对权威。
国家的兴盛可能在于某个统治者打下的基础,但衰亡却绝对不会是因为末代或者末几代昏君的胡作非为。关键还是在于制度。
民主选举是有优于世袭制的地方,但在这之前也必须有一个稳定且强盛的国情,同时还需要一套法律作依托。如果行使方式差了,那么民主反而会导致政fǔ行政能力变差,如果行使方式好了,社会就会良‘性’循环,渐进发展。这就好比世袭制,或许会出现几个明君圣祖,但更多的还是无能昏君。
所有的制度都是一把双刃剑,民主的优越‘性’也只有在法律体系完善和社会稳定的情况下,而且因为民主制度上的滞后‘性’,会导致它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显得无力。大革命时期的那几个行政法、督政fǔ,完全是因为片面的追求民主,才导致了最后被拿破仑发动政变控制政权。与之相反的是,拿破仑战败之后的数十年,法兰西是君主制度的时间多于共和制度,但这却令法兰西迅速恢复了国力,并且开拓出了世界第二大的海外殖民地。
在凡尔赛时,为了防止贵族守旧势力的敌对,路易故意表现得低调,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暗中在思考着应该这么做、做什么,所以,就算认同启‘蒙’思想中的三权分立之类和君主立宪之说,他也只能在洛林、阿尔萨斯的统治中采用与巴黎无二,甚至更为严厉的**。
在他眼里,觉得现在国家的弊端之重,已是无强权而不能改之了。
“想不到,想不到啊!”
一个月后,也就是一七七一年的一月低,当路易看到迪昂收集到的情报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起来。
情报之中收集的是南锡伯爵在巴黎时候的社‘交’对象的资料。这资料十分详尽,不仅仅包括了那些人本身,还有他们的亲友和社‘交’关系,然后亲友、社‘交’关系下还有亲友和社‘交’关系。一层一层,‘抽’丝剥茧,最后算是终于有了眉目。
不过,路易所感叹的并不是区区一个南锡伯爵的社‘交’圈,居然能够勾连出数百位贵族这种难以想象之事,而是在感叹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迪昂和他的情报体系就能够如此详尽地收集出那么多人的情报这种神速。
感叹之余,路易也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若是这个情报系统反过来对付他的话……一切皆有可能,说到底还是制度问题。从个人感情上,他是完全信任迪昂的,但问题是迪昂的下一任,以及下下一任。这个情报系统实在是太庞大了,若没有制约的东西的话,迟早会失控也说不定。
“殿下,这一百多位涉及的贵族中,有公爵四位,伯爵十五位,子爵、男爵也有许多,但经过调查之后,已经排除了相当大的一批人。”
正如迪昂所说,情报报告第一页的名单上,那一百多个名字中,有三分之二甚至更多已经在后面被打上了叉。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我可以肯定,有能力资助南锡伯爵还债,同时也有动机支持他的人,只有可能是杜巴丽夫人。”
“她?”路易有些惊讶,名单之中确实有杜巴丽夫人的名字,她也是这份名单中地位最高且距离南锡伯爵最远的一个人。
“是的殿下,我们查到南锡伯爵在巴黎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德福尔西男爵夫人的沙龙,而德福尔西男爵夫人是一位名叫皮埃尔?肖代洛?德拉克洛的低级军官的情‘妇’,而这个低级军官原先是艾吉永公爵拉尔芒一世的部下,还是公爵之子小拉尔芒的好友,至于艾吉永公爵父子又是杜巴丽夫人的宠臣。所以,我认为南锡伯爵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一条线,加入了杜巴丽夫人的阵营。”
“动机呢?”路易问。
“艾吉永公爵和他的儿子小拉尔芒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一心想要成为其先祖第一任黎塞留公爵那样的权倾朝野的权臣。由于之前舒瓦瑟尔公爵挡在他们的前面,所以他们就加入了比舒瓦瑟尔公爵更不为人所接受的杜巴丽夫人一派,并且迅速在杜巴丽夫人的扶持下成为了朝中要人。上个月舒瓦瑟尔公爵被国王陛下解职后,艾吉永公爵差一点就成为了首席大臣。”
舒瓦瑟尔公爵是在上个月的二十四日,也就是平安夜那一天被解职的。由于事先已经得到了王祖父的预告,所以路易在得知此事后并不觉得惊讶,但迪昂等一群事先不知此事的人,却还是颇为惊讶的。虽说因为国别和政策缘故,舒瓦瑟尔公爵的敌人有许多,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他的才干,突然将他解职,不仅仅是原先支持他的人提出了反对,就算是他的政敌也颇有怨言。
至于那对艾吉永公爵父子,路易其实也早就知道有这两个人。艾吉永公爵的出生可说是显赫,他的曾叔祖父就是著名的红衣主教第一任黎塞留公爵,而他的叔叔第三任黎塞留公爵则是法兰西学院院士和法兰西元帅,虽然是已经离开了军队的元帅,但是元帅的头衔也让他的政治地位特别得高。
这对父子给予路易的印象就是口才甚好,但却有些夸夸其谈之嫌。他们也确实是有些野心,只是能力方面却远不及祖先。
只听迪昂继续说:“这对父子有可能是为了要打击当时还是第一大臣的舒瓦瑟尔公爵,所以就四处打击舒瓦瑟尔公爵的势力。而殿下由于王储妃殿下的关系,有可能就被如此算计了,毕竟王储妃殿下是舒瓦瑟尔公爵力主迎娶进来了,他们将她和殿下当做了舒瓦瑟尔公爵的支持者也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