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音乐在舞厅中奏响,巴黎的权贵们正兴致勃勃地聚集在杜伊勒里宫的舞厅中,或是聊天,或是跳舞,或是寻觅着猎物。
孔代亲王在晚上19时进入了舞厅,在与几位亲信见面之后,便拉着先到一步的儿子波旁公爵来到了墙边,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轻声说道:“我听说国王和王后在昨夜发生了争吵,这是一个好机会。”
波旁公爵士气低沉地说:“父亲,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关注宫廷中发生的事为好。国王和王后发生争吵,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孔代亲王谨慎地看了看左右,轻声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争吵吗?”
波旁公爵摇了摇头。
孔代亲王道:“听说王后希望与奥地利联姻,结果被国王陛下拒绝了。国王陛下拒绝了与奥地利联姻,这说明法兰西的外交策略将会转变,波旁-哈布斯堡的联盟也许会在几年后消失,那个时候,王后也就失去了外力,她的地位也将不保。”
波旁公爵叹了口气,说:“我听说国王陛下是拒绝与奥地利的利奥波德大公联姻,利奥波德大公现在已经失去了继承权,所以与他联姻不会有任何好处。也许国王陛下是单纯从利益出发,并不是想要破除波旁与哈布斯堡之间的联系。”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件事释放出了一个信号,国王陛下对王后陛下有不满。不满可能来自公主的婚事,也可能来自王后陛下干预了外交,只要我们利用了这一机会,便不难对王后造成打击。”孔代亲王狡黠地微微一笑,继续说,“你去通知路易丝,让她这段日子住进杜伊勒里宫。如果她能够留住国王陛下,甚至能再为陛下生孩子,那我们的筹码也就更多了。”
“不!”波旁公爵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把她当作工具,更不会让她变得像妓女一样,利用她的美色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妓女?哼哼……”孔代亲王冷笑道,“究竟是谁让她像个妓女的?她原本有美好的未来,可她放弃了。不知廉耻地在国王陛下面前脱下裙子,利用色相去勾引人的究竟是谁?她早就已经把自己卖了。”
“父亲,您太过分了。”波旁公爵气恼道,“她是我的妹妹,您的女儿。”
“可她也让我沦为了笑柄。”孔代亲王亦恼怒道,“历史悠久的孔代家族居然出了一个国王情妇,我们可不是彭蒂耶夫家族,出现一个情妇不会带给我们任何荣耀。这几年,我们饱受嘲笑好不够多吗?”
波旁公爵冷静下来,低着头,满怀歉意地说:“抱歉,如果不是我的离婚事件太过惹人注意的话,家族也不会被人嘲笑。”
“这不怪你。”孔代亲王紧绷着脸,摇着头说,“你的离婚没有任何问题,奥尔良家族的女人不知在什么时候会成为祸患,尽早赶走没有问题。”
“父亲,您对路易丝有些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孔代亲王正色道,“她为家族做的事我不会忘记,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誉,我们把王后赶下台。记住,孔代家族不容许出现一位情妇!”
“是。”波旁公爵不甘愿地点了点头,他无法违逆父亲,可又不愿出卖妹妹,内心不禁因此而陷入了矛盾。
波旁公爵之所以不愿利用妹妹,除了有深厚的兄妹之情外,还有一层感激之意在其中。奥尔良家族被诛灭后,娶了奥尔良郡主的他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孔代家族也一落千丈,其后,直到路易丝郡主成为了国王情妇,他和家族才重新恢复了神采。他不知道这是否和妹妹的献身有关,但他却明白若没有这一层关系在其中,国王陛下不会给予厚恩。同时,他亦不是不想妹妹成为王后,若真有可能,他也一定会为其去争取。可是,如今形势尚不明朗,宫廷内部又历来是权谋纵横,他担心妹妹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也担心家族会因这件事而再度衰落。
舞厅中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幼小却尊贵,不容忽视却又不被重视,这就是国王的孩子们。
玛丽安娜和双胞胎妹妹维多利亚一起待在王坐台左边的墙壁边,看着那些正窃窃私语的大人们,她不禁用嘲讽的口吻对妹妹说道:“他们一定在谈论昨天晚上在宫廷发生的事情。那些一脸担忧的是害怕玛丽?安托瓦内特会就此失宠,那些面露喜色的是希望她会就此失宠。哼!他们都是一群蠢货。”
维多利亚忧虑地看了正兴致勃勃的姐姐一眼,默而不语。
玛丽安娜接着说道:“夫妻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父王会与玛丽?安托瓦内特吵起来,这是他们感情好的证明。想利用一次争吵就扳倒玛丽?安托瓦内特,简直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能够将玛丽?安托瓦内特打败的就只有她自己。”
维多利亚倒抽了口冷气,忧虑道:“玛丽安娜,你难道还没有放弃利用那个女孩吗?她……她才十三岁。”
“这不是正好吗?”玛丽安娜神情深奥地说,“十三岁正是一个能好好塑造的年纪,让她学习礼仪和知识,同时再灌输忠诚暗示,几年之后,她就是我手中的一柄利剑,即使日后她得宠,也能被我牢牢把握在手。”
“玛丽安娜,你还是再想一想,我们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没有必要再继续。况且,母亲也不计较这些。”维多利亚苦苦劝道。
“我的妹妹,你太天真,也太善良了,我们的母亲也是一样。”玛丽安娜感叹道,“你们难道真以为为什么不去争夺,他们就不会来攻击我们吗?别忘了,我们的一切都来自我们的父亲,只要他一日在位,我们便不会有事,可若他不在了,我们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唯有权力才是最可靠的护盾,我们的父亲能保护我们,那是因为他有权力。所以,我们只有去掌握这股自保的力量,才能在他不在后继续平安。”
“我想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吧!”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一个稚嫩声音吓了玛丽安娜一跳,她急忙转过身,惊魂未定之下抱怨道:“雨果,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别在我背后偷听。”
九岁的缅因公爵比十二岁的玛丽安娜矮了一个头,玛丽安娜便在这大厅中很难被发现,他便更是不引人注意。
缅因公爵笑着对两位姐姐行了礼,而后说道:“我的姐姐们,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谈论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了。你们难道忘了吗?父王可是要让我成为荷兰国王,他的意思就是要让我们成为荷兰的王室,所以,你们应该放弃所有的不切实际的计划。”
玛丽安娜皱眉道:“雨果,你难道只满足一个小小的荷兰,不希望成为法兰西国王吗?”
缅因公爵摇了摇头,一脸稚气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连荷兰都不想要。如果你想要戴上王冠,我可以把一切让给你。”
“雨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玛丽安娜恼道,“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最后能戴上王冠的可是你啊!”
“可我也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不在乎。”缅因公爵凛然道,“如果你真为了我,真为了我们的母亲,就不应该在暗中做那么多事。你在郊外修道院藏起来的那个女孩确实很像王后陛下,可是,她毕竟不是王后,父王或许会被她的容貌迷惑,但绝对不会爱上她,更不会让她威胁到王后的地位。况且,她长得如此像王后,父王难道不会因为她而越加钟情于王后吗?如果我是你,应该寻找一个与王后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培养。让父王忘了王后,反而会更有利。”
“哼哼哼……”玛丽安娜失声一笑,道,“我的弟弟,我真没有想到你的心机居然比我还要深。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身边,你既然想了这么多,应该不可能对法兰西王位没有觊觎之心吧!”
“有又能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缅因公爵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父王是要将他的血脉送到欧洲各地,他不会允许他人打破他的计划的,所以,我还是安心做我的荷兰国王。”
“你是在害怕。”
“我是看清了形势。”缅因公爵意味深远地叹了口气,说,“别让我们的母亲伤心,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姐姐,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便转身欲走,可临走之际又说道:“还有,下一次别忘了身后。这是你唯一的弱点!”
待他走远之后,玛丽安娜一直板着的脸忽然露出了笑容,接着,她对妹妹维多利亚说:“瞧!他就是我们的弟弟,一个自小被我们的母亲和玛丽?安托瓦内特收服的怪胎。真不明白他如此聪明,却为什么看不懂权力的好处。”
“也许是你太看重权力了,玛丽安娜。”维多利亚轻声道。
玛丽安娜白了她一眼,暗自鄙夷道:“都是群不可依靠的人,但这样也好,我最危险的对手退出了,王储便可以任由我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