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哲,”他在那边叫她,“你在做什么?”
看了一眼手中的解剖书,顾思哲如实相告:“看解剖书。”
叉起一块牛排入口,他的绿眸始终泛着笑意,主动告诉她:“我在吃午餐。”
女人修长的手指夹着书页,就这么顿在了半空,眉眼间都蹙着不解,“午餐?”
吃惊了。
他唇角的笑意更浓,原本以为她会保持着冷冷淡淡的姿态逼得自己无话可说,最后挂掉电话的。
“思哲,我在伦敦。”
顾思哲头一次,嫌弃自己的智商。
他说在吃午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哦”了一声。
就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这几十分钟里,秦焕岩没有说过一次“我想你”,但是不知怎的,她好像在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听到了“我想你。”
两个人难得善始善终地和谐一次,竟然是在秦焕岩出差的时候。顾思哲笑得有点无奈,他始终是自己不能肖想的未来,和谐也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不再想他,可再也看不进去手中的解剖书。
次日清晨,夏日的蝉还没开始叫,她的房门已经被拍得巨响。
感知到有人在敲门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宿舍楼着火了,等开了门才发现是顾思遥的主治医生。
“罗医生,有事吗?”
罗医生看起来很着急,说话也结结巴巴地,“顾医生,你快点去找一下你妹妹,昨天早上她和家人吵了一架,昨天一天都没有人来看她,现在找不到人了!”
看来起作用了。
“吵架?”
她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看得罗医生一怔,但随即想到可能家人认为她工作辛苦才所以没和她说,所以亲自和她讲解了一遍。
和顾思遥吵架的是辜红艳。昨天早上辜红艳拿着煮好的早餐送过来给顾思遥,没想打顾思遥嫌不好吃,数落了辜红艳一顿,甚至骂辜红艳“做了十年小三也做不出来一顿好的”,成功惹怒了仅剩的照顾她的两个人。
虽然这几天顾思遥都在挑父母的刺,可他们都忍了。但昨天她骂出那样的话,估计顾松柏和辜红艳都很难消气。
狗咬狗,真是好看了。
顾思哲平静地颔首,“谢谢罗医生,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去找找看。”
“好好好,找到电话联系。”
病人不见了,作为主治医生着急上火是肯定的,但是不代表做姐姐的也会感同身受。
她不急不慢地洗漱、吃早餐之后,再把睡衣换下来,慢悠悠地给顾松柏打了电话。
还有什么比隔岸观火更来得让人高兴的?当然是幸灾乐祸。
在电话里,她轻描淡写地传达了顾思遥失踪的消息,在那头急得话都说不清的时候挂了电话。
大好的日子,她没兴趣听他们的哀嚎。
人她是不会去找的,不过,该通知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落下。
比如差点把自己掐死的林浪生,老婆丢了,他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虽然她知道,以顾思遥现在和林浪生的关系,他什么都不会做。
果然,林浪生听到消息后,只停顿了两秒,打了个响嗝,醉醺醺地问了一句:“顾思遥?你、你说那个疯子啊?不见了好……省得闹心。”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她含笑挂了电话,把手机的通话录音保存下来,然后出门上班。
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顾松柏打来电话说在住院部天台的小阁楼里找到了顾思遥,让她不要找了。
她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爸,你们什么时候不在,我过去看着她吧,不然回头又不见了。”
语气是冷淡的,可话却很贴心。这是顾松柏熟悉的语调,他自然高兴顾思哲这么做,于是很快就报出了他和辜红艳离开的时间段。
几乎是踩点的,顾思哲按时出现在顾思遥的病房里,和顾松柏他们完成了交接。
不过顾思遥看见她,目光警惕而带着仇恨。
抑郁症患者看谁都是仇人,这个她很清楚。
顾思遥住的是高级病房,里面有一张不小的沙发,顾思哲进去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右手一直在把玩手机。
姿态悠闲而慵懒,她完全没有看顾思遥,好像她来这里真的就只是想帮长辈看着妹妹的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姿态,最容易激怒顾思遥。
顾思遥向来恨她天生的上流名媛的神态,更恨她一言不发,就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所以她很快就受不了病房里的安静,“顾思哲,你到底来做什么!”
如果顾思哲真的说是来帮忙看着自己的,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像顾思哲这种城府极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绝对不会单纯的直接目的。
手中转动的手机被扣下放在膝上,眼底有暗流涌动,她菲薄的唇轻轻张开,“只是好奇,怎么你不见了,你最爱的丈夫却不在呢?”
语气悠长而轻缓,一字一句,似在凌迟人心。
亲手抢过去的人,最后自己也没有能力留住。这是对顾思遥最大的侮辱。
被她问得噎住,顾思遥一时反驳不了,只能强撑着说谎:“浪生说要挣钱养我,怎么?你还想用这个来嘲笑我吗?”
她把头抬得很高,一脸的骄傲,最后一句反问问得理所当然,好像林浪生真的就在外面挣钱养家一样。
反正顾思哲恨透了林浪生的劈腿,不会再和林浪生有任何牵扯或者联系,那她说个谎,顾思哲也不会当着她的面给林浪生打电话求证。
“是么?”顾思哲手指微曲,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划开手机屏幕,在点开录音之前抬眸看了顾思遥一眼,笑着问,“那思遥,这个……是什么?”
“顾思遥?你、你说那个疯子啊?不见了好……省得闹心。”
林浪生带着明显醉意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压坏了顾思遥强作镇静的最后一根神经。
“混蛋!我要杀了你!”顾思遥平日里时刻含着精光的眼睛现在全失了焦,勃然大怒起来,她作势就要从病床上冲向顾思哲,面目狰狞得似乎下一秒要把顾思哲剥皮喝血。
录音还真的是个百用不厌的好方法,每次都能看到最想要的结果。
顾思哲看她和身上的管子挣扎,手指一动,还没等她冲下来,就已经拨出去一个电话,“你好,罗医生吗?能麻烦你过来一趟给我妹妹打镇静剂吗?她情绪又不稳定了。”
从住院办公室到顾思遥的病房,连一分钟的路程都不到。
罗医生很快就带着护士和药物、工具赶到,顾思遥见到他们,立刻赤着脚就要从床上下来逃走,也不在乎凌乱不堪的头发和已经渗出血色的手背,完全没了刚刚凶狠的模样,更像一只被打怕了的落水狗。
几名护士见状,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们动手把顾思遥搬回床上,牢牢控制住。站在右侧的护士按住她的手臂,卷起袖子,露出肩膀,等待着罗医生把手中的针头刺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不打针、不打针……不!”
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消掉,顾思哲终于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向罗医生他们道谢:“辛苦你们照顾她了,我也先回办公室坐诊了。”
说罢和她们挥手告别。
新一轮的惩治结束,顾思遥,你可千万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招惹一次,必当十倍奉还,毕竟自己忍了这么多年,算利息,都有得顾思遥还不是?
有一根长指抚过她走出病房时的沉静眉目。
他不在,她做起这些事情来倒是一样的风生水起。
绿眸含笑看着液晶显示器上放大的照片,秦焕岩不禁在心里一阵赞叹:乘胜追击,以牙还牙,真不愧是他秦焕岩看上的女人。
他很期待,等他回去的时候,顾思哲能把顾家折腾成什么样子。
房门被敲响,门外的侍者喊他:“Mr.William,your car is ready。”
在英国的最后一场生意洽谈,总算要开始了。
秦焕岩对镜整理着装,邪笑着走出门外。只要把这单子拿下,那威廉姆家族的资产将会再翻一番,就算说他们并不清楚整个家族有多少资产,不过……多多益善。
男人一身低调贵气的黑色西装出现在会议室时,完美地展现了一个未来伯爵的的非凡气质。
真正的贵族,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折服的气度。
但这并不是他在生意场上一往无前的资本,至少现在不是。
面前坐着的女人确实迷恋他,一双美目顾盼流连,目光来来去去都是随着他走,她简直都要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了。
如果没有前几天的变故,这单生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合作开发,互惠互利。
女人从进会议室开始,就把双方的人都挡在外面,自己先脱了外套,展现出性感的身段。
现在,她正用她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沿着自己外露的锁骨滑过,姿态娇媚动人,放在前几年,都不用她说,秦焕岩早就把她推倒了。
“Allen,just say you want me ~forget your ugly Chinese girl friend~”见秦焕岩不为所动,她有点着急,西方女人的好胜心被激发出发来,她甚至直接就转移位置,想要坐到秦焕岩的腿上。
可男人灵活地带着转椅转身,她就直接摔坐到了地上。
生意可以不做,不过是一个南非的钻石矿,威廉姆家族完全有能力自己动手,没有必要为了生意献身。
而且这个女人刚刚说什么?ugly Chinese girl friend?相对于她的轻浮卖肉,顾思哲的美是高贵典雅的。
身为北欧钻石大亨的沃尔家族,差不多也该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