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王嬷嬷跑了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佛珠,见淑太妃脸色一片惨白,死死攥紧手中断了的木鱼棍。“公主,出什么事了?”
“小容。”淑太妃捂住心口,刚刚是只剧痛了一下,随即便没了,丢掉手中的半截木鱼棍,抓住王嬷嬷的双肩,急切的说道:“倾阳出事了,我能感觉到,倾阳一定出事。”
“公主,别担心,小公主怎么可能出事。”王嬷嬷安抚,心里却没底,人家都说母女连心,况且,驸马将纳妾的事提前了,虽说只有几天,但对小公主来说也是打击,如此急不可耐。
“小容,我都说除去那贱婢,是你硬阻止我,都是那贱婢惹的事,还有那个该死的甘力风,倾阳那么爱他,他才娶倾阳多久,就急着要纳妾,纳谁不好,偏偏要纳一个婢女为妾,他这是置倾阳于何地?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淑太妃愤愤的说道。
从得知甘力风要纳那个叫阿秀的贱婢,她就想要派人暗杀那贱婢,小容却阻止她,说如果她出面杀了那贱婢,势必会引起甘力风的反击,她与甘力风彻底撕破脸后,夹在他们之间难做人的是倾阳。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夫君,无论偏向哪边,倾阳都会难做,倾阳是她的女儿,她疼爱自己的女儿,不忍心让她为难。
她在暗中相助,让倾阳自己去处理,无论她如何做,自己永远是她的后台,支撑着她。
在甘力风宣布纳妾之事,倾阳放下的狠话,她很赞叹同,第一次觉得女儿还是有点像自己,只要倾阳将事情闹大,她护女儿心切,自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介入。
想从她女儿身上踏过去,必先从她身上踏过去。
“公主,别愤怒,相信老奴,小公主......”
“从昨天开始,我心头就隐隐不安,刚刚居然心剧烈的痛了一下,虽然时间短暂,那种痛楚几乎窒息,小容,我担心倾阳,我不放心那丫头,快,陪我去将军府一趟,没见那丫头平安无事,我放不下心。”淑太妃打断王嬷嬷的话。
“公主......”王嬷嬷还想劝,深知公主若没亲眼见到小公主没事,她是不会安心,也只能陪着她去。
其实,她也想去,从昨天起她也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王嬷嬷搀扶着淑太妃走出佛堂,突然,淑太妃停了下来。“小容,为了防患于未然,你去把我当年带来的那株干雪莲也一起带上。”
那株雪莲据说有千年,是当年父皇给她的,担心她在异国受到欺凌,若是有生命危险,雪莲还可以救她一命。1bn1j。
虽没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却能让刚死的人若是在二十个时辰内服用,可以吊一口气长达一年,如果在一年内,那人还不醒来,那么便再无回天法术。
当年,她受重伤,生命垂危,她都没舍得用,希望这次也别用到倾阳身上。
主过一主太。王嬷嬷愣了一下,却还是听命去取来。
甘力雨急急忙忙的跑回院子,直接来到那棵他埋东西的树下,映入他视线内的情景让他猛的呆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谁先把埋在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他可不觉得,谁那么体贴入微,知道他要那东西救命,就好心的帮他挖了出来。
甘力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丫环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中还拿着水盆,甘力雨身影一闪,挡住她的去路,指着被刨开泥土的树下。“谁干的?”
丫环一愣,见甘力雨脸上的表情,不似以往慵懒放荡不羁,而是严肃。
“谁挖了本少爷埋在地上的东西?”甘力雨以为她没听明白。
“回二少爷,是小小姐跟小少爷。”丫环胆怯的回答,严肃起来的甘力雨让她害怕。
“小爱小然。”甘力雨一惊,顿时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在埋东西时,小爱跟小然是在他身边,那时候小爱还很好奇的问他,埋的是什么东西,他的回答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爱......糟糕!
“小小姐呢?”甘力雨急切的问道。
“小小姐要春梅带她去湖边,应该还在湖边。”丫环不敢肯定的说道。
她话音未落,甘力雨便消失在她眼前。
湖边,春梅站在两个小家伙身后,小爱跟小然蹲着小小的身子,将手中的东西丢进湖里。
所有的东西丢完,手中还剩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然看着手中最后一样东西,在小爱满心期待的目光下,犹豫起来。“姐,这可是最后一样了,若是爹爹知道了怎么办?”
“不知道。”小爱摇头,她真没想过,她只知道爹爹最坏,无论她如何哭,爹爹都不把娘亲还给她,所以,她要报复爹爹,她要把爹爹觉得重要的东西丢掉。
爹爹把她最重要的亲娘给弄丢了,所以她也要丢掉爹爹最重要的东西。
小然嘴角一抽,很是无奈的看着抢先一步从娘胎里出来,成为他姐的小爱。
“快丢啊!快丢啊!”小爱见小然犹豫不决,出声催促,原本糯糯的声音因哭得太多变暗哑,两只漂亮的眼睛还肿着。
哭没用了,她也不哭了。
小然还是没丢,小家伙深知,他们先前丢的那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他手中这个。
爹爹最偏心,若是小爱丢,爹爹莫可奈何,若是他丢,屁股会被爹爹揍开花。
偏偏这最后一样东西归他丢,突然,眸光闪过一抹精芒,小然将盒子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有一颗黑黑的东西,小然取出来,递给小爱。“盒子我丢,这个你丢。”
“好。”小爱想都未想接过药丸,扬手丢进湖中。
小然将盒子盖上,举过头顶准备丢进湖里,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住手。”
小然一愣,跟小爱一起扭头望着疾速而来的甘力雨。
“还好及时赶到。”甘力雨一把将小然手中的盒子抓走,还后怕的拍拍胸口,这可是救大嫂命的东西,怎么能让两个小家伙丢掉,再次庆幸还好及时。
当甘力雨打开盒盖时,见空空无一物的盒子,脸色瞬间一变,看着小然寒声问道:“东西呢?盒子里的那颗药丸呢?”
小然一愣,顿时庆幸,他精明了一把,小手指了指湖里,甘力雨顺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丢进湖里的东西,能沉的都沉了,不能沉的飘浮在湖面上,他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问道:“谁丢的?嗯?谁丢的。”
小然不语,缩了缩脖子,余光瞄向小爱,小爱很有勇气的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才不会缩手缩脚,畏首畏尾。“是我。”
“是你?”甘力雨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姑娘眼睛还红肿,小脸蛋儿不知是哭红,还是被僵红,顿时父爱泛滥,心疼不已。“小爱......”
还没给甘力雨发飚的机会,小姑娘扑上去,对自己的爹爹拳打脚踢。“爹爹最坏,把娘亲给弄丢了,不还我娘亲,我就要丢你的东西,越是重要的东西,我越要丢。”
提到孩子们的娘亲,甘力雨愧疚泛滥成灾,他为了成全雪儿,让雪儿追寻自己的幸福去,却没考虑到两个孩子,他们还这么小,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而他却将他们的娘亲赶跑了。
小爱毕竟只有五岁,花拳绣腿都算不上,甘力雨担心她伤到自己,将她抱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如果药是被小然丢的,他铁定揍小然一顿,可为什么是小爱,护着她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打她。
大嫂的救命药丸被小爱丢了,药遇水便化,想跳进湖里捞都捞不起来,私心一想,反正也没人知道那颗药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丢了就丢了,况且,他听雪儿说过,死后十二个时辰服用才有效,过了十二个时辰服用了是浪费。
可那是大嫂的救命药丸......可小爱是他的女儿,这辈子估计他就只有小爱这么一个女儿,小然是儿子,不算!
大嫂......女儿......
果断的选择自己的女儿......
“小爱不哭,宝贝不哭,哭得爹爹心都快要碎了,只要小爱高兴,想丢爹爹的什么,就丢爹爹的什么,爹爹保证不会怪小爱。”甘力雨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安抚,又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对着她的小手哈气。
见哭又有用,小家伙才不会放过,甘力雨越是安抚,小家伙哭得越是厉害,那叫个撕心裂肺。
湖边的风太冷,甘力雨怕冻他的宝贝女儿,再说,天上还下着雪,甘力雨抚去小爱毛茸茸围脖上的雪花,跟毛茸茸帽子上的雪花,抱着女儿转身朝回走。
小然极其无语的望着抱着小爱离开的甘力雨,拍了拍小胸脯,吐了一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否则,结果就不是爹爹哄小爱了,而是爹爹揍自己。
这就是差别,有时候小然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小少爷,湖边冷,奴婢送小少爷回去。”春梅见小然站在原地,没有迈步的欲望,蹲下身子,朝小然伸出手。
春梅照顾了端木凌雪这么多年,机灵着呢!刚刚她一直站在两小家伙的后面,目睹了一切,自然知道小然是故意的。
“嗯。”小然点了点头,迈开短腿,踏在雪地上,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但他依旧自己走,没向春梅求救。
爹爹跟大伯都说过,身为甘家的长孙,是不惧任何困难,女孩子有哭的权力,男孩子却没有。
一个月后。
楚南国,帝都。
皇城门外,端木凌然手牵着安安的小手,站在皇城门外翘首以待,望眼欲穿。
昨日他接到情报,小皇叔今日便抵达帝都城,早早的他就牵着安安来皇城门外迎接他们。
“哥哥,安安真能见到娘亲跟爹爹了吗?”小家伙仰起小脸蛋儿,满心期待的望着端木凌然,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到娘亲,他想娘亲了,跟眼前这个哥哥来到这里,他喜欢这里,可是再喜欢,这里没有娘亲,小家伙还是不快乐。
“安安,再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端木凌然很不耻,听到安安不再叫他“姐姐”心里乐不可支,他终于摆脱了那个令他吐血的称呼了。
安安再聪明,可毕竟是小孩子,不到四岁,怎么能与他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相比,如果他连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屁孩都搞不定,他就白活了二十多年,况且他还是楚南国的皇帝。
他只是在小皇叔他们回来的事上稍微微动动脑子,安安这不心甘情愿的叫他哥哥了吗?
“哥哥。”安安如端木凌然所愿,又叫了他一声,可把端木凌然高兴坏了。
“当然。”端木凌然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米米的保证。“哥哥向你保证,等一会儿,你便能见到你爹爹跟娘亲了。”
得到他的保证,安安又安心了,乖巧而耐心的等。
时间在等待中流失,眼见夕阳快西下。
“哥哥骗人。”安安失去等待的耐心了,望着端木凌然大吼。
端木凌然被小家伙吼得一愣一愣,知道他等累了,弯腰将小家伙抱起,刮了刮他的小鼻尖,揉搓着他的小脑袋瓜子,讨好的笑道:“哥哥怎么会骗人呢?就算哥哥骗人,骗谁也不能骗我们家安安。”
“哥哥就是骗人,哥哥说安安能见到娘亲跟爹爹,可是等了这么久,安安都没见到娘亲跟爹。”安安生气了,嘟着小嘴对端木凌然大吼,口水都喷到端木凌然那张妖孽般的脸上了。
“安安。”端木凌然闭上眼睛,微微偏头,还是没避开安安喷在他脸上的口水,待安安吼完了,端木凌然才睁开眼睛与安安对视,看着原本精致可爱的小脸蛋儿因满满的愤怒而扭曲,不见狰狞,只见可爱。
这就是小孩子,生起气来都这么受看。
“哼!”安安哼哼着,撇开小脸不看端木凌然。
爹爹就算了,小家伙本就想娘亲,端木凌然这等于给了他希望,又给他失望,这让小家伙如何不生气。
“安安,乖,笑一个给哥哥看,别苦着一张脸,长大后会变成苦瓜脸的。”端木凌然笑着板过安安的头,在他的小脸蛋儿啵了一下,讪讪的笑着。“安安,相信哥哥,绝对不是哥哥骗你,是你爹爹骗你,对,就是你爹爹,他给哥哥错误的情报,你爹爹才是罪魁祸首。”
推卸责任,端木凌然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明明就是你骗安安,还赖在爹爹身上,哥哥是坏人,骗了安安。”安安才不相信他的话,对着他又是一吼。
端木凌然闭着眼睛,又微微侧过头,等安安吼完,抬手摸了一把安安喷在他脸上的口水,他觉得小家伙是故意的,每次对他吼,都要喷口水在他脸上,小家伙真不爱干净,难道不知道,将自己的口水喷在别人脸上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吗?
“安安,我真没骗你,真的,真的,真的是爹爹骗了你,他不仅骗了你,还骗了我,我们都是受害者。”端木凌然很无奈的说道,情报上说他们今天一早便会进城,他早早的带着安安在城门口等他们,谁知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连人影都没见到。
“才不是,就是哥哥骗人,我再也不叫你哥哥了。”安安摇晃着圆圆的小脑袋,在心里他已经给端木凌然定了罪,是不可以轻易改变。
“安安,你消停消停,要耳鸣了。”端木凌然有些后悔,昨夜在接到情报,第一个找安安分享,早知道会被小皇叔放鸽子,他就不应该带着安安兴致勃勃的跑来皇城门口迎接他们了。
见他们的皇帝被摄政王的大公子吼,身后的侍卫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眸光骤然一凉,换上满目的冷冽,端木凌然扭头,眸中风起云涌,危险无休止的扩散,看起来特别惊骇,让人毛骨悚然,吓得那个侍卫立刻静声,连同他身边的侍卫们都忍不住站直了身。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自己的面子代表整个国家,他可以容许安安随意吼自己,但是绝对不容许别人嘲笑他。
“影。”端木凌然话音未落,隐身在他身边的影立刻现身。
影单膝落地,恭敬的叫道:“皇上。”
“半柱香的时间,朕要知道摄政王他们的下落。”端木凌然寒声命令,他这次是真的被安安吼得失去了耐性,所有的温文尔雅抛之脑后,他不敢拿安安怎样,可不代表他不知道找别人发泄心中的郁积。
“是。”影得令,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端木凌然狠狠的拧眉,微眯着狐狸般的双眸,若是让他知道情报有误,他一定会灭了那个给他情报的人。
就是因那错误的情报,害得他被安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吼自己,一国之君的龙颜毁于一旦。
安安这次安静了,窝在端木凌然怀中,期望的目光却眼巴巴的望着远处,多希望娘亲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别急,很快就有消息了。”端木凌然抚摸着小家伙的小脸蛋儿,看着那满是希冀的目光,明明眼皮都在打架了,可小家伙还是倔强的睁开大眼睛,就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错过见到娘亲的机会,端木凌然满是心疼。
儿思母心切啊!
安安乖乖的点着头,他本就是个温和的孩子,若不是被逼急了,他也不会乱吼人,他真的很想娘亲,真的很想见到。
他想哭闹着要娘亲,可是他知道,哭闹也要不到娘亲。
他也想大舅了......
“大舅会跟娘亲一起来看安安吗?”突然,软糯的声音从安安小嘴里飘逸而出,抬头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端木凌然,长卷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呃!”端木凌然一愣,完全没料到小家伙会突然提起甘力风,见他用同样期盼的目光望着自己,真不忍心告诉小家伙,甘力风有甘力风的事,他怎么能轻易来楚南国。
“应该......不会吧!”端木凌然没给小家伙一个肯定的答案,将他满心的希冀破灭。
“喔!”小家伙垂下头,却也知道大舅不会来了,随即又抬起头,退而求次的问道:“那小舅呢?”
端木凌然又是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小家伙口中的小舅是甘力雨,想到甘力雨,不免让他想到雪儿,脸色一沉,眼眸骤冷。
甘力雨若是敢踏进楚南国境内,他肯定让甘力雨有命来无命回。
安安还小,不懂端木凌然内心世界,见他沉默不语,便将他是不忍心打击他,再次失望的低着头。
大舅不能来看安安,小舅也不能来,小家伙幼小的心灵受伤了,下一瞬小家伙又自我安慰,他不该贪心,能见到娘亲跟爹爹,他知足了。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影回来了,恭敬的禀报。“回禀皇上,摄政王他们晌午之前已经从东皇城进城,直奔白家。”
“什......”端木凌然刚一开口,立刻戛然而止,怕吵醒怀中的小人儿,端木凌然压抑着心中的震惊与怒气,压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影重复了一遍,端木凌然咬牙切齿,他带着安安在南皇城等,他们到好从东皇城进城,他们是故意的吗?还有没直接回宫,跑去了白家,有没有搞错。
端木凌然深知端木夜为何去白家,笑笑在白家,西门疏的女儿在白家,低眸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满是同情,轻啐的念叨。“这才是小皇叔亲生的儿子啊!那个他视如亲生的女儿,是西门疏与东方邪的女儿,小皇叔发疯就算了,甘蕊儿也跟着发疯,难道她不知道,谁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吗?”
影沉默不语,端木凌然抱着安安转身,愤愤的离开,走到白家与皇宫的十字口时,端木凌然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