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振业在篮球架下打着转,呲牙一乐,招呼:“小池!”
战池走过来,撩起背心擦了把汗,反手抛球给别人:“振业,把于青的本子给我。”
娄振业装傻:“什么本子?”
战池不看他,拧开瓶水仰头一灌,撸了把下巴上的水渍:“我看见你拿了。”
“哦,那个啊,”娄振业嘿笑,“我就想教育教育她,小池你要,我这就给你拿去。”
东西很快拿回来了,战池瞟了一眼,往书包里一塞。
娄振业有话没话的跟他瞎叨叨一气,战池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把书包往肩上一抡:“娄振业。”
“啊,咋?”
高大的少年浓眉微敛,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汗津津的,一张向来不爱笑的、漠然的脸,现在却盯的人心里有点慌。
“别惹事。”
他绕过他,丢下三个字。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娄振业方才还轻松的笑脸阴郁下来,拇指擦了擦唇,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战池曾想着把本子给许友松,让许友松还给于青,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搭眼瞧过去,许友松正坐在课桌上和两个女生说话,不知道说了啥,逗的她们捂着嘴吃吃笑的厉害,显然是分身乏术。
不过就是还个东西么,看她也挺着急的。
他这么想着,把本子塞在腋下,出了教室。
一路上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小池!”
全校似乎没有人不认识他,女生们害羞,便是不吭气也都有多看他一眼。他径直走去三楼二班的后门,随便拽了一个门口的学生:“叫一下于青。”
于青右手腕上贴了张膏药,拉长袖子盖住了大半。这点伤还是有一点影响,例如她今天没办法好好拿笔也没法写字,而且还跟楚亚新说了谎——说她把笔记给不小心拉在了家里,求他再多借一天。
楚亚新有点不满,耷拉着腮帮子,嘴唇张了张,但不好对女生太苛刻,只好无奈的嘱咐:“那、那明天一定别忘了啊。”
于青满心愧疚,如坐针毡,偏偏娄振业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她连对头都抓不着。
战池的出现出乎她的预料,她捧着手腕靠过去,看见他递过来的东西,眼皮忍不住跳了两跳。
慌不迭的接过来,是楚亚新的笔记本,没错!而且看上去毫发无损,她一高兴就有些忘乎所以:“原来是你拿的!”
“什么?”对方眉梢一挑。
她口气不无埋怨,兴奋的口不择言:“好端端的搞什么恶作剧嘛,害的我急死了。”
又说:“没事拿它干嘛?在辅导班从我书包里拿的吧?你们这些熊孩子啊,叫我怎么说……”
她本能的又把对方和娄振业归去了一块,反正都是一堆精力旺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把本子翻来倒去的看,乐:“好在还有点良心,知道还回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本子不在她手里了。
于青眨了眨眼。
高大的少年手指捏了那个失而复得的笔记本,唇角一丝冷笑:“你这话我还真听不懂,既然我们这么熊,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张手一扬,本子扔了出去。
于青“啊”了一声,跑去栏杆处,本子呼呼洒洒从三楼一路下坠,“啪嗤”一下摔去花坛里。
楼下有眼尖的学生大叫:“嘿!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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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池你发什么神经!”
她气得直哆嗦,冲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他想:原来她知道我的名字。
原来她还是这么叫人讨厌。
于青托着手腕咚咚咚跑下楼,刚跑到花坛出,站住了。
从灌木丛中一个人直起腰,手里捏着那本命运无限坎坷的笔记本。
陈曦。
他瞧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扬了扬手:“你丢的?”
她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吞了口吐沫:“是我的。”
他拍打拍打本子身上沾的草屑,递给她:“自己的东西怎么往楼下丢啊,我刚才从这边走,几乎砸到我。”
她顿时紧张的冲口而出:“你没事吧?”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觉得她的关心有点太过:“没事。”
又指了指本子:“没摔坏吧?”
于青低头翻了翻本子,的确摔坏了,中间有一部分开了胶,背脊也像被摔断了,松松垮垮的挂着——楚亚新在里面贴的各种纸片纸条,本来板板整整压的笔挺,现在被蹂躏的不成样子,有些还破掉了,总之一本狼藉。
于青心里头一阵不好受,这要是她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是楚亚新的宝贝!
她把人家的宝贝给弄成了这幅模样,连她都觉得自己特别不地道。
陈曦碰了她一下。
她微微抬头,碰到他清澈的眼睛。
俊秀美好的少年,留意到她的神色:“怎么了?很难过?”
现在的陈曦虽然还不是她的陈曦,可是这种细致的温柔永恒不变,在他面前,于青突然就没出息的眼眶一热,顿时满腹委屈溢出胸腹:“是我借的别人的东西,现在怎么办啊……”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是个都能活两辈子的成年人,向来爱用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这些“小孩子们”。
可是这一刻,在她未来的丈夫面前,她变成了一个心头无限委屈的15岁少女。
陈曦无措,张着手,却不敢碰她:“别、别哭啊……”
于青没哭,不过此刻她真觉得在他面前哭一下也没什么。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陈曦。
是她最亲的人。
教学楼二楼六班门口的栏杆处,许友松望着楼下花坛边站着的那两个人,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什么情况?”
战池站在他身边,垂眼瞥了一眼,一声不吭拐进教室。
学校阅览室。
于青一手托着手腕,看身边的少年正拿着胶水和麻绳大头针在那伏案一通鼓捣。
“不会耽误你上课么?”她小声问。
话虽这样问,心里头却甜丝丝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上翘。
陈曦摇摇头,把穿了细麻绳的大头针小心钉过针眼:“没事,这节课自习。”
估计是看她急的要哭,他安慰她,说没事,本子能钉好。
他能帮忙。
她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把笔记本背脊上断掉的线小心挑出,拿针再一点点的从原先的针孔里重新穿线,按照页数一点点的码好。他居然还不知从哪里借来一个电熨斗,破碎的纸条拿胶水和背贴一点点粘好,然后再用熨斗烫平。
于青痴迷的看着他认真细致的忙忙活活,恍惚就像回到上一世,他倚在沙发上,抱着她的两只脚,给她剪脚指甲——她怕痒,一直在笑,他轻轻呵斥她:“别乱动,小心剪到肉。”
男人捧了她的脚,认真专注的修剪着,拿锉刀一点点细细打磨,最后把指甲都仔细归去张纸巾里,扔进垃圾桶。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吸引力,她爬过去,拿头发蹭他的颈窝:“老公,人家好想办你。”
他张着手,正要起身去洗手,被她整个人压在膝上站起不来,啼笑皆非,声音温柔,拿下巴顶她的额头:“臭蛋,滚开。”
少年白皙的皮肤,俊秀的侧颜,倏忽抬了下眼皮,看见她的目不转睛,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我妈是会计,我常见她这样钉账本,看多了也就会了。”
于青心头温柔的快要淌出温泉水来,唇角弯着,心里笑着狠狠点头:知道知道,我婆婆嘛,我当然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