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说,广和楼唱青衣的飞雨和唱小生的蓝文轩,两两相对,日久生情。
非但如此,还说前些年,蓝家人之所以闭门不出,就是因为蓝文轩的这断袖之癖。
还说,这么多年,他们的父亲蓝晨一直留在上里,不回临安,就是嫌弃蓝文轩的好男风,就是要与蓝文轩断绝父子关系。
也因此,这两日,她让人一定看住她哥哥在府上,不让他随意出门。
就是怕他听到这些难堪的流言。
“蓝小姐!”蓝楚楚的脸色落在那鹅黄色锦裙的女子眼中,当下便成了一抹讥笑,“看你这模样,你是不喜欢女子的,那,你就是喜欢男子的,对吗?”
说话间,她的眸子夸张的瞪大,扫了一眼围观的其余几名少女。
几名少女稍怔,还是那最先说话的刘小姐道,“难怪蓝府这么多年一直闭门谢客,原来是兄妹两人同时喜欢了一个男子,啧啧,真是没想到啊,像蓝老将军那么冥顽不灵的人,竟然生出这么放浪的一对儿孙,啧啧!”
“你们滚开!”蓝楚楚的眸子里怒火熊熊。
闭门谢客,他们蓝家是闭门谢客吗?是皇上下的圣旨,不许他们蓝家人出蓝府一步。
冥顽不灵?现在她祖父到了他们口中成了冥顽不灵,当年帮着皇上北抗北疆,东挡东平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她祖父冥顽不灵?
当年,若是没有她祖父,若是没有蓝家军,何至于有现在的天澜,何至于让她们有闲情在这里说着风凉话?
若非如此功绩,皇上也不会让她两位姑姑,一个嫁与明王,一个嫁与安王。
也不至于,最后,让他们蓝家落个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曾经的曾经,那些已经被蓝楚楚深埋在心底的不甘于怒气都轻易的被挑了出来,这断袖之癖的流言,是想要彻底毁掉蓝家啊!
“滚开?哎哟,你们快看,蓝小姐竟然动怒了。”那马小姐虚掩着唇夸张道,“不是说,这蓝家的小姐被圈养的温润如水吗?”
“这种话你也信,你看看那蓝文轩,就知道这蓝楚楚也不是什么好鸟。”又一位少女撇嘴一脸嫌弃道。
“你们还不知道,我可是还听说,这蓝小姐和蓝公子抢那广和楼的青衣,她竟然没有抢过她哥哥,所以就转而勾搭了怀远将军,也不知是不是床上手段了得,没几日,怀远将军就求了太尉大人去求了皇上赐婚。”
“还有此事,真没看出来啊,蓝小姐,说一说你的这些风流韵事吧?”
鲜花烂漫般的少女,脸上是扭曲的笑容,出口的是字字戳心的言语。
蓝楚楚的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垂下的手更是早早就将掌心掐出了血。
可怜他们蓝家不许习武,就算此刻,她拼着性命不要也想要教训这几位一顿,却根本不是对手。
她刚抬手,已然被几人推搡到了地上。
风儿吹过,竹叶婆娑作响,仿若无奈的一声叹息。
可饶是蓝楚楚此刻已然狼狈万分,这群少女依然没有放过她
的意思,那鹅黄色锦裙的少女双手撑膝,望着跌坐在地上的蓝楚楚,“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怀远将军的?”
“说,你和她一起云雨过几次?”另一个当下补充道。
“还要说一说,你们都是在什么地方?”
蓝楚楚的唇已咬出了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她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流泪。
他们蓝家的人,流血可以,流泪不行!
“蓝楚楚,我们也不为难你,大声说,说你和蓝文轩都喜欢那扮霍小玉的青衣,我们就放过你。”
“蓝楚楚,你还要说,是你骗了怀远将军……”
“你们做什么呢?”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将七嘴八舌几位女子的话截断,不待她们回眸看去,巫月已然一把推开那鹅黄色锦裙的少女,挤了进去,将蓝楚楚从地上扶起。
“楚楚,你没事吧?”巫月看着蓝楚楚唇上挂着的血迹,还有大大的眸子里盈着的屈辱和愤怒,火气蹭蹭蹭的就蹿了上来。
她从见到蓝楚楚的那一刻,才真正的明白那句女人是水做的是什么意思。
蓝楚楚举手投足、言谈笑语间,都让人觉得她是一汪流动的水,都让人止不住的心疼,可此刻,竟然被这几人欺负成这样。
“你谁啊?”那鹅黄色锦裙的女子不满的瞪向巫月道。
“楚楚,”巫月感受到身旁蓝楚楚的颤抖,转身突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别怕,有我在,我帮你出气!”
原本安慰蓝楚楚的动作落在那几名女子眼中,却惹得她们一阵疯狂的大笑,“啧啧,蓝楚楚,你不是说你不好女色吗?我看呀,你要么是和你那哥哥一样有断袖之癖,要么就是男女通吃,真可怕啊!”
这讥讽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巫月才恍然为何蓝楚楚被这几人欺凌。
她最近整日都在大理寺,这临安城中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她一直信奉的是人正不怕影子歪,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看今日这情形,这个流言,对蓝家的伤害怕是不小。
实在是她疏忽了,忘了有一个词叫人言可畏。
只是想要让别人不去议论一个流言,最好的法子,那就是制造出一个更大的流言。
想到此,巫月缓缓放开了蓝楚楚,转眸看向那几个笑的花枝乱颤的少女,“看来你们真的是很欠管教啊,既然你们的父母不管教你们,今日本姑娘就代他们管教你们。”
“你谁啊,口出狂言?”其中一个少女不屑道。
“我们还是走吧,”最先开口说话的那刘小姐突然认出了巫月,“她好像是锦王的婢女。如今在大理寺当值。”
此言一出,几名少女齐刷刷变了脸色,互视一眼,转身就要走。
“叶影!”巫月轻唤一声,“给我拦住她们,一个也不要放走!”
“花影,去给我找魅药来,我要上好的魅药。”
“你,你要做什么?”被叶影手中的长剑所迫
,几名少女两腿颤颤,却不敢乱动分毫。
“没什么啊,”巫月笑容灿烂的看着几人,“我只是听说中了魅药的人,有的时候分不清男女,看见人就想抱住,搂住,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父亲在吏部当值,他要是知道你这样对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一名少女吓白了脸,声音都开始打颤。
“谁稀罕他饶过我?”巫月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再说,我既然敢给你们下魅药,我就有法子让你们自己将自己种的这恶果给吞下,就有法子他们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巫月此刻脸上的笑容虽璀璨,声音虽然娇柔,可听在这几名少女耳中,却仿若恶鬼的声音一般。
“不,不要啊!”身着鹅黄色锦裙的女子最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的,姑娘,蓝小姐,你们就放过我吧!”
有了她领头,其余几名女子也瞬间反应过来,哗啦啦的都跪了下来,砰砰砰的叩头求饶。
风儿吹过,竹叶哗哗作响,仿若一声轻嘲。
眼见蓝楚楚眸中浮出一抹迟疑之色,巫月一把攥紧了她的手道,“难道别人捅了你一刀,然后向你说句对不起,我错了,那伤口就不见了,那流出来的血就又流回去了?不会吧?那凭什么她们一道歉,一认错,我们就要放过她们?”
恶语伤人,可比真刀真枪伤人更可恶,因为这些伤口是看不到的。
你永远也不知道那些伤口有多么的鲜血淋漓。
巫月悄悄将自己掌心中沾染的蓝楚楚的血渍擦掉,蓝楚楚若不是恨到了极致,气到了极致,也绝不会将自己的手都掐出血来。
“主子,魅药!”就这片刻的功夫,花影已然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大瓶的魅药。
“不,不要啊,救……”
几名少女惊恐的叫声还未出口,穴道已然被叶影封住,只能撑大眸子看着花影将魅药灌入自己口中。
风,突然在这个瞬间变大了,空气中骤然多了一丝顺润之气。
“要下雨了,”巫月偏眸看向身旁的蓝楚楚,“也不知道是这魅药的药性更烈一些,还是这雨水的效果更烈一些。”
“巫月,”蓝楚楚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这样……”
“你相信我,”巫月很认真的看向蓝楚楚道,“如果看到这一幕的不是我,而是你表哥,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他要守护的,她愿意陪他一起守护,哪怕双手染血。
“巫月。”刚才半天一直忍着没有掉出来的晶莹,终于在这一刻再也忍不助,顺着脸颊滚落。
十多年的囚禁,囚禁的岂止是他们的青春年少,更是他们的性子。
“我们走吧。”巫月故意忽略了蓝楚楚掉下的眼泪,忽略了她唇角的血迹,帮她理好衣衫,拉着她向外而去。
就在这竹林不远处,也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急急闪身而去。
纵使没了之前的记忆,巫月的性子好像丝毫未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