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法力傍身, 胡说没再觉得冷,后半夜忽略了白执的存在睡得倒也踏实。
头天晚上听工作人员说又来了一对儿新人,也不知道是谁, 占了空余房间害得他必须跟白执同宿, 今儿早起来一看, 大为意外。
“宿莽, 清白,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你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宿莽深情地望了眼身边的小白兔,冲着胡说笑, 见白执跟在胡说身后,点点头, “见过帝君。”
白执略微颔首, 算是打了招呼。
胡说道:“不是不让你来, 只是来这儿的大都是单身,你们两个连成亲的酒席都办过了, 还来凑什么热闹?”
此言一出,小兔子的红眼睛立马变得更红了,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
宿莽想安抚他,手还没碰到小兔子就躲到了一边。
见此,胡说差不多了解了缘故。宿莽对清白耳语了几句, 将胡说拉到一边, 苦笑:“他……还不让我碰。”
胡说这才知道两人成亲数十年, 至今还没有圆过房, 道:“这么说, 你带他来这里是想通过相亲磨合感情?”
“也怪我心太急,当初对他一见倾心, 就立马将亲事定了,都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宿莽笑了声,“他胆子小,我这头大尾巴狼想要他他不敢不从,现在回想,我当年颇有几分强取豪夺霸占良家少年的意味。”
胡说淡淡瞥了他一眼,“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重新开始吧,从相识到相知。”宿莽道,“借他们凡人一个词儿,‘先婚后爱’,总有一天他会不再害怕我近他的身。”
顿了顿,一瞥胡说,“瞧瞧现在,你跟帝君不也正重新磨合,感情日渐笃深么?”
胡说拂袖,“注意你的说辞,我可没跟他感情笃深,都是他一厢情愿。”
宿莽笑:“感情笃深也好,一厢情愿也罢,如人饮水,只有你自己知道。”
胡说回头,宿莽已经带着清白离开了,主办方招呼大家一齐过去做游戏。白执在等他,暖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望着白执伸出的手,想起宿莽刚说过的话,“你们感情笃深”,胡说冷冷撇开脸,独自朝人群走过去。
白执也不嫌尴尬,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抬腿跟上。
这次游戏的名字叫“两人三足”。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主办方相信嘉宾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了解。他们要求大家自由组合,选自己心仪的对象组队,前三名晚膳会给加鸡腿,后三名要负责洗接下来五天的盘子。
一见倾心的不过皮囊,这句话说得倒也不错。
第一天时紧盯胡说不放的人,由于白执已将胡说霸住,他们不得不另寻伙伴,谁知竟真的发现,原来万花丛中并不止狐王这一朵娇花。
即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没必要都死在同一株牡丹花底下嘛!
大家都有了自己心仪的人选。
比如小花妖喜欢上了一株香樟树,魔族少主喜欢上了东南山上的一尊女神,还有来自人界的两位将军,身处敌国本该刀剑相戈,哪曾想竟在相亲大会上牵手成功……
很快,大家都组完了对。
又只剩下胡说没人要,或者说是,没人敢要。
谁敢跟白执帝君抢人啊,白执往胡说身边一站就跟个门神似的,替胡说挡住了无数朵飞来的烂桃花。
胡说眼睁睁看着白执抽出一根麻绳,把两人的腿绑到了一起。
真是一秒都不能在这破地方多待了,相什么亲玩什么弱智游戏啊,谁还不日理万机,有功夫在这儿闲扯?
“预备——”
裁判拿着根小柳枝挥了挥,发号施令。
白执的手自然地搭上胡说的肩膀,把人往怀中一揽,果不其然换来胡说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
咱们帝君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不挨近点儿搂紧点儿,容易摔倒。”
好像真是个正人君子,没有邪心似的。
不过他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点儿道理,胡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手摸到白执腰间,轻轻扣了上去。
比赛结果毫不意外。
即使禁止使用法力,白执的真身是龙,论飞快,这几个谁能比得过龙啊。
胡说都没觉得自己使劲儿,就被白执带着“飞”到了终点,轻轻松松拿了个第一名。
排名一个个出来,惨获倒数前三被迫洗碗的几组不出意外都是来自人界。
说实话,这比赛很不公平。
不过即是游戏,娱乐至上,大家倒也都没较真儿。
由于赖床起晚了,胡说错过了早膳。等用午膳的时候,看着雪豹精一盆盆将饭菜端上来,才知道今日负责做饭的是他和傲来国的小皇子。
就是前日玩真心话大冒险,被他惹哭的小哭包。
“哟,殿下怎么跟个凡人组队啊!”
魔族七王家的太子殿下拿他打趣,“昨天你把他惹哭,难道他还因此赖上你了不成?”
雪豹精抬腿踹他一脚,笑:“滚蛋,凡人怎么了,不就一起做顿饭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宿莽抬眸瞥了雪豹精一眼。
胡说低头品着餐前柠檬茶,微微皱了下眉头。
桌上,雪豹精不断给小皇子夹菜,盛的粥怕烫搁嘴边儿吹了好久。他一直说自己是在向小皇子赔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最后弄得人小皇子都难为情了脸红成了颗小苹果。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谢谢。”
午膳后没多久就又到了塞小纸条的时间。
每晚同宿的组合都不是固定的,若要换,只需第二天给另外一个人塞纸条即可。
胡说约莫能猜出,白执肯定会把纸条塞给他,但他不想收。昨天是因为干完农活回来的太晚,房间都被人选完了没得选,才不得不跟白执睡一起。
今天的话,他打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到个白执找不到的地方。
这样,就算白执想塞也塞不到。
倘若最后不幸还是被塞到,他……他宁愿露宿街头。
藏哪儿呢?记得园子后面好像有片树林子,树木茂盛密不透光,应该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于是悄悄去了。
寻了棵老树一跃而上,卧在树杈间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嗓音软软糯糯似乎有些熟悉,而语气阴鸷冰冷又有点儿陌生。
胡说“嚯”得睁眼,朝树下看去。
两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说话的正是傲来国的小皇子,另一个从没见过,肯定既不是嘉宾也不是工作人员,穿着紧身黑衣,像是皇族的影卫。
“我已经寻到制敌的方法了,你回去告诉我父王,让他不用着急。”
彼时两人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没说几句话,小皇子警惕地望望四周,没发现什么人,便塞了张纸条给影卫让他带给父王,便一前一后的相继离开。
制敌的方法指的是……
胡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果断跳下树跟在小皇子后面,只见他出了林子后就重新换回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步调轻快地朝一处小亭子走去。
亭子上等着一个人,正是雪豹精。
“你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呀?”小皇子轻声细语地问。
雪豹精一撩头发甩出一张纸条,动作沙雕又霸道地将小皇子揽入怀中,顺势把纸条塞到了他的小衣服里面。
“啊!”
小皇子又惊又窘,脸顿时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你、你给我写了什么?”
雪豹精又一撩头发,松开他,“自个儿回去看,晚上见。”
小皇子红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胡说朝亭上望了一眼,又跟着小皇子回了房间。等打开纸条时,只见上面用人间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
“你真可爱。”
妖族有自己的文化传承,用的字体跟凡人大不相同。而妖若想学习凡人的字体,胡说尝试过,又是何其艰难。
当初若不是陆离教的耐心,而他又因为教他的人是陆离,学得带劲儿终日苦练,如今定也不会游刃有余。
所以,这比狗爬还难看的笔迹,一看就是雪豹精昨晚新学的,而且颇费了一番苦工。
胡说愤然转身。
“胡悦!”宿莽恰撞见这一幕,拉住他,对他轻轻摇头,“不干你的事,你不要去管。”
胡说充满警告意味地瞥了宿莽一眼,“放开我。”
宿莽不为所动。
胡说声线愈冷:“放开!”
“狐狸……”
胡说掰开宿莽的手指,跑去湖心亭找雪豹精,对方还在,哼着歌儿不知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看见胡说过来,热情相邀,“狐王好兴致啊,今天没跟帝君在一起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赏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胡说道。
雪豹精笑,“怎么了?狐王有话不妨直说。”
胡说认真道:“你最好离那个傲来国的小皇子远一点,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在利用你。”
雪豹精一愣,“利用,不会吧?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单纯害羞,怎么可能这么有心机?”
“我亲眼看到的,怎么会骗你。”胡说道,“你怎知他的单纯害羞不是装出来的,他又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雪豹精还是不信,“那狐王且说说,我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
“你是妖,这一条就够了。”胡说道:“他在利用你妖的身份,利用你的妖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妖跟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人只会利用……”
“狐王以前的事儿在下或多或少也曾听说过。”雪豹精打断他的话,嘴角浮现一丝冰冷,“不就是你曾被一个叫‘陆离’的凡人给坑了,害得受天谴险些魂飞魄散么?”
“!”
胡说一震,脸瞬间像被抽空了血色。
“被我说中了呵呵。”雪豹精冷笑,“怎么,狐王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自己天真愚钝被骗了就见不得旁人好啊?”
再之后,雪豹精还接着说了怎样刻薄戳心的话胡说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就像有人把他心底最深最柔软处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生生揭开,这还不够,还要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心紧紧揪成一团,疼得他透不过气来。
狐王不就是曾被一个叫‘陆离’的凡人给坑了,怎么,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见不得旁人好啊?
你见不得旁人好啊?
手指紧攥,掐得掌心生痛,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是吗?自己真是见不得旁人好吗?
不就是曾被人骗过,不就是自己天真愚钝,错信于人么?
“呵……呵呵。”他低笑,肩膀发颤,“胡悦你啊,你说你……”
“早说了让你不要插手。”宿莽走来,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倒好,里外不是人了,还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
胡说敛了唇边讥诮,面目表情地走下凉亭。绕过十字转角时见白执站在一块巨石后,两人说的话怕是全听到了,满眼担忧地望着他,白衣银发竟显得几分萧索。
脚步只微微一顿,他连眼神都没有丢给白执,错身离开。
“胡悦。”
白执轻轻地唤,想去捉他的手。
胡说没躲,甚至没有任何带着排斥意味的肢体反应,只三个字就让白执不敢再动:
“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