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知道曲婧被带往杜老夫人那处的消息后震惊不已,赶忙到了二门处去侯着杜伯严,若是老夫人真下了什么决定,怕是他们后悔都晚了。
杜伯严也是匆匆赶来,见到萧怀素时略显得尴尬了几分,却还是尽快问明了缘由,当俩人赶到杜老夫人院外时却又遇到了杜延玉。
杜延玉此刻早已经收敛了情绪,只目光深深地看向杜延严,恭敬地行了一礼,“父亲!”又转向了萧怀素,红唇轻抿,“表妹也在!”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玉姐儿,你怎么过来了?”
杜伯严心下微滞,面对这样的杜延玉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羞愧,他急急赶来是为了挽留曲婧,却在这一瞬间看进女儿略带忧伤的黑眸才骤然醒悟过来,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是祖母让我过来的。”
杜延玉淡淡地抿了抿唇角,看着面前俩人担忧的模样,她神色复杂地咬了咬唇,低声道:“好似是因为曲姨的事……”
“三表姐,这是怎么回事?”
萧怀素并不知道柳薇告状的事,所以此刻也无法预料曲婧到了杜老夫人跟前会发生些什么事,只直觉里有些担忧罢了。
“姨母她们也在,”杜延玉撇过了头去,闷声道:“今日我是听到曲姨与姨母的对话才知道的……只怕姨母是将这事情告诉给了祖母知晓!”
柳薇的性子杜延玉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用尽心思想成为她的继母,她才不愿意亲近她。
“什么?”
萧怀素脸色大变,不说柳薇了,柳二夫人便是个会挑事的性子,若是让她们在杜老夫人跟前胡乱吹嘘一番,这还得了。
杜延玉瞥了一眼萧怀素,又看看杜伯严,“是表妹去找父亲来的?”说着瘪了瘪嘴。
“三表姐,”萧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杜延玉,“我是怕曲姨就这样走了,人海茫茫再也找不到,她又是孤身一人,万一出了事那可怎么办……”她这些说的可都是实话,一个女子在外行走多不容易,若是曲婧真遇到什么万一,只怕谁都不能安心。
杜延玉只是轻哼了一声,目光却是转向了杜延严,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父亲当真……喜欢曲姨?”
杜伯严神情微滞,眸中却缓缓泛起一抹了悟和通明,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谁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蹲在杜延玉跟前,伸手轻轻理了理她颊边的乌发,这个时候他的面上已是褪去了刚才的焦急之色,反而变得从容淡定。
“玉姐儿,”那双黑眸直直地看向杜延玉,眸中蕴着父爱温情,他好似从来没有这般认真地看过自己的女儿,当初那只会绕在他脚边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已经渐渐长大了啊,杜伯严不禁在心中轻声一叹,“父亲从前对你的关怀太少了,可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喜爱和疼宠不比其他人少一分一毫,你是你母亲用生命孕育的,你是我们最爱的孩子,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杜伯严难得对她说出这番令人感动的话来,杜延玉一下便红了眼眶,哽咽道:“父亲……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所以啊,”杜伯严微微一笑,刹那间整个人似乎都明亮了起来,暖暖的光华融进了黑眸,闪着熠熠的光彩,“没有什么比玉姐儿还重要,若是玉姐儿不喜欢的,咱们都不要,”顿了顿又道:“只是怕有些对不住你曲姨,若是她真要走,就给她一笔银子,今后她也能寻个地方好好安顿!”
“四舅舅……”
萧怀素有些诧异地看向杜伯严,当初她还以为杜伯严是真心地喜欢曲婧,又见着曲婧对杜延玉好,她这才有心相帮,可眼下这样她有些不明白了。
在她眼中亲情和爱情同样重要,她也知道杜伯严这样做是考虑到杜延玉的感受,可是为什么呢,这两者明明是可以共存的,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好。
杜伯严这样就放弃,萧怀素的心头自然是有些失落。
岂知男人是可以潇洒地放手,可女人呢,焉知这样的心魔不会纠缠住曲婧一生一世?
杜伯严是个好男人,可在爱情与亲情面前他没有努力地去平衡和争取,反而选择了放弃一方,对这样的结果,萧怀素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是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这样?
若是有一天,她也遇到了这样的男人,她是该恨他的无情,还是体谅他的苦处?
“怀素,”杜伯严偏过了头来,有些无奈道:“你这丫头总是人小鬼大,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只是这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父亲,您这是过河拆桥呢!”
杜延玉抹去面颊上的泪珠,只拉了萧怀素的手道:“表妹她是一心为了咱们父女好,您偏偏还不领情?!”
“玉姐儿,你这是……”
这下轮到杜伯严愣住了,他已经打算放弃曲婧了,只因为不想看到女儿那种受伤的眼神,可眼下……
杜延玉笑了笑,只是笑中有泪,却不是难过伤心的眼泪,而是开怀的欣慰的泪水,“父亲,您在我心里也同样重要,可若是让我在姨母与曲姨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曲姨,因为她是父亲喜欢的人,我也想要让父亲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wωw .тtkan .co
杜延玉在这一刻终于想通了,连萧怀素都能这般尽心竭力地帮助他们一家子,她却反而要躲在旁观者的立场,一味地去拒绝,一味地去计较她失去了什么。
其实反过来一想,她得到的却是更多。
“玉姐儿,”杜伯严眸中的惊喜一闪而逝,旋即白皙的手掌缓缓落在杜延玉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乌发,感慨道:“看来我这女儿当真是长大了,竟然知道关心为父了!”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说玉儿?”
杜延玉咬了咬唇,竟是红着脸撒起娇来,从前她对杜伯严是既敬又畏,可此刻俩人间的关系在无形中拉近了许多,连话语都亲昵了起来。
萧怀素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足足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情景给消化了进去,这俩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论起了父女情?
说不定眼下曲婧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他们去救援呢!
想到这里,萧怀素一把上前拉住了杜延玉,“三表姐,曲姨还在外祖母那呢!”
“对,”萧怀素这一提醒,杜延玉也收了面色,慎重道:“父亲,只怕姨母她们要为难曲姨,咱们快过去吧!”
“好!”
杜伯严点了点头,还是有些迟疑道:“玉姐儿,你真地能够接受她?”
杜延玉笑着吐了吐舌,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她平日里的活泼劲,“若是您不想娶姨母,就一定要留住曲姨,我还等着你们给我生个小弟弟呢,以后我嫁了人娘家还能有弟弟为我撑腰不是?!”
“你这小丫头!”
杜伯严笑着摇了摇头,又有些歉然地看向萧怀素,“怀素,这次是四舅舅欠你一个情!”
萧怀素摆了摆手,道:“四舅舅快别这么说,咱们先进去看看吧,万一晚了只怕……”
“好,这就去!”
杜伯严点了点头,他心里唯一担忧的就是杜延玉的反应,如今女儿既然也支持他寻找幸福,那么他还怕什么呢?
所以在杜伯严踏入杜老夫人屋里时,听到曲婧那一番话,当下便予以了否认。
曲婧原本已经心灰意冷,可骤然听到杜伯严的声音她心中也有些惊喜莫明,猛然抬头望了过去,可见到他身后走出的的杜延玉时却是微微一滞,一丝苦涩浮上了心头,只能带着歉意地看着杜延玉,希望他们父女没有因为自己而生了嫌隙。
“姐夫!”
柳薇却是眼前一亮,几步便凑到了杜伯严跟前,后者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热情。
柳二夫人心思一转,也跟着笑道:“妹夫来得正好,咱们正要为曲姑娘送行呢,你来得倒是巧!”说着还对柳薇使了个眼色,这个丫头一见杜伯严就昏了头,俨然忘记了她们的目的,若是曲婧与杜伯严真有情愫,他又岂会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柳薇此刻哪里管得了柳二夫人心中所想,一门心思向着杜伯严,她只知道这事情已经捅到了杜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怎么会容忍这般不要脸的女人嫁到杜家来?
想想都不可能。
“老四!”
杜老夫人皱着眉头,她的眼神何等犀利,杜伯严一进屋她便瞧见了曲婧与他的眼神交流,即使只是那么对视的一瞬,也让人觉出了不寻常,她手中的佛珠不由收紧了,又瞧见了萧怀素,便低斥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外祖母,我陪着三表姐一道来的。”
萧怀素说着还回头对杜延玉使了个眼色,杜延玉赶忙上前道:“祖母,是玉儿拉表妹一道来的,我有些怕……”说着还有些胆怯地看了杜老夫人一眼,又扫向了曲婧,“我有些怕曲姨就这样走了,再也看不到她!”
“玉姐儿!”
曲婧眸中闪动着泪花,唇瓣紧咬,她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杜延玉就改变了态度,难道是因为杜伯严?
杜老夫人沉下了脸色来。
柳薇却是神色微变,只踏前一步道:“玉姐儿,你不是讨厌她,再也不想见到她吗?你可知道她是如何……”
“够了!”
杜伯严挥了挥手,目光淡漠地看向柳薇,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柳姑娘,眼下说的是咱们杜家的家事,还请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
“我?不相干?”
柳薇震惊地看向杜伯严,眸中的神彩缓缓碎裂,她双手攀在衣襟上,咬唇问道:“姐夫,我是薇儿啊,我是你将来的妻子啊……”
“柳姑娘多想了,”杜伯严瞥了一眼柳薇,沉声道:“杜某从来未想过再娶柳家女,有玉姐儿维系着咱们两家人的关系即可,无须再多此一举!”
“你……”
柳薇面色大变,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连脚步都向后跌退了两步,一手撑在方几之上,这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她不敢相信她一直坚持的希冀的梦想就这般破碎了?
从她十三岁起,嫡母就告诉她,今后她会嫁到杜家去成为她姐夫的续弦,那个优秀的男人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梦,她努力地想要做到更好,直到可以与他匹配!
可眼下杜伯严说了什么?
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杜伯严,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二夫人也涨红了脸色,她一边扶着柳薇,一边转头叫骂起来,“若是你们杜家对我们柳家无意,为什么要我们住在这里?你这是给了薇儿希望,又生生地给夺走了,你们杜家是权大势大,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说着已是一脸委屈地转向了杜老夫人,“老夫人,如今您要给做个主,难不成咱们好好的大闺女做你媳妇不好,偏生要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说罢目光狠狠地瞪向了曲婧。
曲婧咬紧了唇,一脸差愤。
梁氏心中也有气,可再看到杜伯严时她却缓缓安定了下来,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够了!”
杜伯严喝了一声,目光渐冷,直接便对柳二夫人下了逐客令,“这是在杜家,还请你们出去,若是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
面对着气势逼人的杜伯严,柳二夫人脸皮微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做她都丢面子。
柳薇含泪带怨地看了杜伯严一眼,拉了柳二夫人的手,咬唇道:“二嫂,咱们先出去!”说着已是快步奔了出去。
王氏也站了起来,摇头道:“这下好了,柳家这门亲戚只怕是做不成了。”说着有些无奈地看向杜伯严,“四弟,你啊你……”
到了这一刻,若是让她相信杜伯严对曲婧没有私情,那这些年她都是白活了。
“大嫂!”
杜伯严对着王氏微微颔首,这才一撩衣袍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仰头道:“母亲,儿子心仪曲姑娘多时,还请母亲同意让儿子娶她!”
杜伯严的声音很清亮,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高亢的节奏,众人都回味在他的音色中,却有些忽视了他这句话的实质内容。
待杜老夫人回过神来,脸色已是变得很难看,“你……”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杜伯严,“你这小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祖母!”
杜延玉也跟着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有些忐忑地攥紧了杜伯严的衣袖,可她的目光却依然坚定,“父亲一片诚心,还请祖母成全!”说着已是磕下了头去。
“玉姐儿!”
曲婧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是一片柔软,双腿一滑便跪在了杜延玉身旁,只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泪眼婆娑地看向杜伯严,咬唇道:“你这是何苦?”
“你们……你们当成是要气死我不成?!”
杜老夫人重重一掌拍在身旁的方几上,心绪起伏不定,眸中却是怒意翻滚。
本来柳薇来说出这一通事她就是半信半疑,若是曲婧坦白了大不了就是撵了她出去,没想到事情如今演变成了这般模样,杜伯严父女俩人竟然都纷纷为她求情,这个女人就当真那么好?
杜老夫人沉着脸色看向曲婧,柔弱的肩膀,单薄的身形,那不算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确实有些楚楚动人,可这些对男人有用,怎么可能打动她?
“曲婧,”杜老夫人面色凝重地开口,“我杜家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咱们杜家的?”
“老夫人,”曲婧身子一颤,有些不敢面对杜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只伏下了身去,“一切都是曲婧的错,老夫人请别怪他们!”
“母亲,”杜伯严挺起了胸膛,目光灼灼,“我与曲姑娘并无苟且之事,一直恪守本分,只是相处久了心生爱慕,这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再说母亲一直想我再娶,开枝散叶,传承子嗣,如今儿子有这个打算了,却不明白您老又为什么这般震怒?”
“哼!”
杜老夫人冷冷一哼,手中的佛珠都拨不下去了,“曲婧的身份我都不说了,可她住在咱们家里竟然和你暗通款曲……这是好人家的姑娘该做的事吗?这样立身不正的人如何能让她做你的妻子?”
杜老夫人并不迂腐,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聘为妻,奔为妾,即使曲婧没有走到那一步,可这些私下里的手段也让人不耻。
女人有私心有野心没错,可她不容许的是曲婧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这些手段,当她这个老太婆是死的吗?
杜老夫人一通犀利的话语更是让曲婧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她的心思她最明白,若不是有意为之只怕今日她是不可能和杜伯严走到一处的,可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什么错?
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渴望能有个避风的港湾,能有个爱她的男人,以这些为前提,她是全心全意地在付出着,她的真心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杜老夫人火气上涌,萧怀素根本都不敢上前来劝,只是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若说曲婧没有私心她也不相信,可这份私心每个人都会有,若是她处在曲婧的位置上,或许做得只会更多。
幸福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不可能天上掉馅饼!
梁氏也觉得羞愧,曲婧是她带回来的,虽然她希望这个表妹能嫁得好过得好,施展些女人的小手段无可厚非,但是被杜老夫人这样揭露出来任谁面上都无光不是?
“母亲,您究竟要如何才肯答应儿子?”
杜伯严也急了,他知道杜老夫人的威严不容侵犯,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拗,他们父女都跪到跟前来了,老夫人竟然半点不心软。
杜老夫人眯眼看向曲婧,半晌,才沉声道:“曲姑娘,你是否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着伯严,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我……”
曲婧抬眼看向杜老夫人,在老夫人如炬的目光下她总觉得心里很慌,好似未来不是光明和希望,而是无尽的沉沦,她心下一颤,却还是咬牙说出了最深的渴望,“还请老夫人万全!”
杜老夫人抿紧了唇角,审视的目光将曲婧从上看到下,直到看得对方的背脊都冒出了冷汗,她这才缓声道:“曲姑娘,我说你立身不正你并没有否认,但我老婆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辈,我眼下就给你一个机会!”
“老夫人请说!”
不仅是曲婧,连杜伯严父女都是心中一喜,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老夫人。
萧怀素却没有他们这般乐观,双手都紧张地绞在了身前,依她对杜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不给曲婧出些难题考验一番,那就不是杜老夫人!
“若是想要让我相信你不求财不求名,是真地一心为伯严父女好……”杜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可每一个字都像响在曲婧的心间,此刻的她充满了期望,好似梦想就要达成一般,连唇角都不自觉地挂起了欣喜的笑容,而老夫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那么你就做伯严的通房丫环吧!”
“通房……丫环?”
不仅是曲婧怔住了,在场中人的面色都变了。
萧怀素心下一沉,暗道杜老夫人那一关果然不好过,曲婧明明是奔着正妻的位置去的,现在老夫人一句话就要人家做通房丫环,这还是要让对方拿出诚意来,诚意不够,接下来一切都免谈!
虽然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但这到底是一个转圜,就是不知道曲婧会怎么选?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她能插足的地步,不然更会引起杜老夫人的震怒,萧怀素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保持了沉默,半点不开口。
老夫人可没有忽略她的存在,若是一个不好,或许就直接将她给撵了出去,惩罚什么的只怕也会接踵而至。
而王氏原本还保持着看戏的心情,端起茶蛊抿了一口,此刻听到杜老夫人说出的话来,手上一个不稳,茶水都洒在了衣袖上,她也顾不得擦拭,只惊疑不定地看向杜老夫人,不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母亲!”
看着曲婧骤然间煞白的脸色,杜伯严急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杜老夫人一挥手止住了,她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将众人惊疑的表情收入眼底,这才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疑惑,咱们杜家从来都是家风持正,无一人纳妾,可我眼下说的只是通房丫环,不是吗?”说着目光转向了曲婧,甚至唇角还带着一分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让曲婧冷到了骨子里,“若是曲姑娘真的大义,不为名不为利,委屈做了伯严的通房丫环又怎么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是不经过一番考验,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做伯严的妻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老夫人想要考验多久?”
曲婧咬着唇颤声道,回眸的目光却是对杜伯严轻轻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只怕杜老夫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杜伯严一再逼迫,她真怕他们母子决裂,到时候杜家还岂能容得下她?!
曲婧一向是聪明人,她懂得隐忍,也懂得退让,她只想得到心中所想,并没有害人之心,若是杜老夫人想要考验她,她就堂堂正正地做给杜家人看。
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今日为了杜伯严,她可以赌上一赌!
杜老夫人扫了杜伯严一眼,暗道这个儿子当真沉不住气,看眼下这模样只怕对曲婧的感情已是不浅,若是她真地就这样拆散两人,说不定真的会母子离心!
再说她本也是想杜伯严成亲生子的,可曲婧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冒出来,她心里难免有着疙瘩,她可以不介意曲婧的出身,但却不容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想到这里,杜老夫人轻哼一声,“既然是考验,自然是没有时限,什么时候我觉得你能胜任这正妻的位置,什么时候自会让你坐上来的!”顿了顿,唇角一掀,“怎么样,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若是曲婧知难而退,找个正经的人家嫁了,杜老夫人还会说她一声明智,但若是她应下了,也只能说明两点,一时她对杜伯严的感情很深,一是她城府心智都不弱,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时候隐忍,什么时候爆发,将来也定会是个贤内助的。
“婆母,您这样……”
梁夫人在一旁看了许久,此刻也忍不住要为曲婧说句话,虽然她表妹家道中落,但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就这样做了通房丫环,她们脸上岂能有光?
杜老夫人瞥了梁氏一眼,冷声道:“我没有同你说话,你且一边听着就是。”她还没有怪罪这个二媳妇呢,若是梁氏不将曲婧带到杜家来,如今怎么会多了这事,回头她还要慢慢清算,看有哪些人与这事沾了边的,个个都逃不脱!
梁氏心头一颤,却又慑于杜老夫人的威严,这才嚅嚅地闭了嘴。
王氏站在一旁心情也有些复杂,毕竟多了曲婧这样的一个心思深沉的妯娌她也是不愿意见到的,到时候二房与四房联成一线,大房夹在中间,虽然谈不上有多为难,但到底事事都要更谨慎了。
她也希望曲婧就此退去,做什么通房丫环,这是自己不要脸面了!
曲婧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他使劲摇头的杜伯严,看着一脸紧张的杜延玉,她的唇角终于荡漾开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她已经孤寂飘零了这么久,她也渴望温暖,渴望亲情,若是杜家会是她最终落脚的根,那么她愿意赌上一赌!
转过头来,曲婧对着杜老夫人深深伏拜了下去,“请老夫人做主,曲婧愿意成为四老爷的通房丫环!”
话音一落,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梁氏的表情从错愕到不可置信,眸中有痛心也有惋惜,最终只是绞紧了手中的绢帕,叹息地摇了摇头。
王氏也很无奈,整个人都耸在了椅子上,曲婧这般能屈能伸,只怕将来做了妯娌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杜伯严怜惜地看向曲婧,面色间多了几许挣扎无奈,只无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他真希望曲婧能够拒绝,通房丫环的身份,又有几个好人家的女子能够承受?杜老夫人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杜伯严心里自然是有不快,不过老夫人的威仪他还不敢挑衅,只能将这口憋屈劲给闷在了心头。
杜延玉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件事情的转折变化太快,她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目光也些无神地转向了萧怀素。
萧怀素对杜延玉轻轻摇了摇头,心里也是长叹一声,眼下这事情只怕已经成了定局,虽然一波三折,也不是她最后预想的结果,但好歹曲婧算是留下了,不过接下来的这场仗却是个长期性的硬仗,她自问再也帮不了什么忙,还要看曲婧自己的努力。
“好!”
杜老夫人抚了抚手掌,神情似笑非笑,眸中还有一丝淡淡闪过的奇异光芒,从萧怀素的角度看去,似乎老夫人对这曲婧还有了几分欣赏。
萧怀素心头错愕,面上更不会表现出来,杜老夫人的心思太深沉了,连她都有些琢磨不透。
曲婧最终没有离开,甚至还连带着包袱细软一起搬进了杜伯严的院子,开始了她通房丫环的日子,虽然名义上是丫环,可谁敢真将她当作丫环使唤呢?在这院子里除了杜伯严之外,便是她说一不二,俨然将这里管治了起来。
柳薇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恨得咬牙,不过她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曲婧也仅仅是个通房丫环,或许她再搏上一搏,一切都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