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眼里一热,险些落下泪来,这一幕看在楚桓眼里,却分明是对他誓言的回应,他突然觉得,就算是整个天下全给了楚枫,只要眼前这个女子能在身边,他就是那最幸福的人。
而他更加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不让眼前这个女子受苦,他也要跟楚枫斗到底,他一定要拿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十七,他瞬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十七是乔装了悄悄儿的进宫的,她对楚桓说的话是,这样做是不想引起丽妃的注意。
楚桓便找了个由头进宫请安,再让心腹太监引着乔装成小太监的十七悄悄去了景清宫,十七捧着一个锦盒,让宫人传话说是信王妃所呈,要当面交给玉贵妃。
宫人进去不多时便出来道,“娘娘命你进去。”
十七心下一喜,看来玉贵妃没事。
玉贵妃在竹林中的小亭子里等着,十七一到,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欢喜道,“咦,你……”
十七向她轻轻摇头,玉贵妃立刻会意,她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后,就将边上的宫人全都屏退了,这才一把握着十七的手,道,“红姑传进信来,将那日的事儿都详细说了,云妹妹,你不愧是冲儿看重的女子,果然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十七的脸顿时一红,但此时不是谦虚的时候,她忙问玉贵妃,“皇后没跟你说什么吗?”
玉贵妃神色一黯,咬了牙点头讥讽道,“她怎会放过这样一个要挟我的机会呢?但有王猛拿冲儿来威胁我在先,她再怎么逼我也不过如此了,”说到这儿,玉贵妃上下打量着十七,“云姑娘,她把你怎么样没有?”
十七就将她和琴姑姑之间的对话说了一遍,临了,她问,“皇上怎么肯对我被劫杀的事儿彻查呢?”
玉贵妃轻笑,“我进秦宫这十年,从来不干涉牵扯这前朝后宫的纷争,但越是如此,我偶尔说句话,倒比所有的人都管用。”
“我就猜到是你从中帮忙了,”十七道,“但,清漪姐姐,我如今……其实是真的想帮楚桓得到太子之位。”
玉贵妃眉头微挑,“怎么?”
“他为人宽厚大度,对百姓心怀慈悲,秦国将来由他统治,是百姓之福,”说到这儿,十七低下头,“并且,他……他对我极好,我无以回报,只能……只能在这件事上一尽绵力了。”
“难道,你喜欢上他了?”玉贵妃问道,她的眉眼间罩上一层嗔怒,“你忘了冲儿了?”
她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指责十七背信弃义背叛了她的弟弟,十七忙摇头,“清漪姐姐您误会了,我怎会……怎会喜欢上他,而是……而是歉疚,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是歉疚欺骗了他,并且,再怎么说我也是秦国子民,宁王楚枫我虽未见过,但于他的为人作风我也耳闻不少,狂傲自大好大喜功跋扈嚣张,视人命如草芥,若是这样的人继承了皇位,老百姓岂不是坠入了水火之中?而信王则不同,他严格约束下人不许搅扰百姓,不许仗势欺人,不许恃强凌弱,前阵子府里一个有些体面的账房先生,仗着和管家是亲戚,在外面买了个小丫头给儿子冲喜,不想成亲当晚儿子死了,账房就说是那小丫头克的,将小丫头打了一顿发卖去妓寮。这事儿被信王知道了,他派人去赎回小丫头,将那账房杖责后撵出了王府,还把管家罚了一年月俸。姐姐您说,不让这样的人当皇帝,还有天理吗?”
玉贵妃却不以为然,“听闻他前阵子在长安城外向百姓施粥棚布寒衣,又建医馆免费施药,皇上听说后,对他也稍有了些改观,但这些皇子们为了争夺那把龙椅,什么样的戏演不出来!云妹妹别让他给骗了。”
她的话不无道理,十七却摇头,“不会,他不会是演戏的。”
玉贵妃看了她一眼,“罢了,那左右都是他楚家的事儿,我只管找机会送你安然离开,其他的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十七想了想,突然问,“清漪姐姐,你想回燕国吗?”
玉贵妃一颤,“什么?”
“琴姑姑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只要是信王登基,就一定会送你回燕国,”这话是琴姑姑临走时告诉她的,琴姑姑道,“你口口声声和她不是一路儿,皇后娘娘说了,她也懒得去管你这话是真是假,但只要她能帮信王殿下夺得太子之位,皇后娘娘承诺她,殿下登基之日,便是送她回燕国之时!”
玉贵妃手指微颤,忽而笑道,“皇上正春秋鼎盛,就算楚桓得了太子之位,他想登基还是天长日久,我哪里能信皇后这句话呢。”
“楚桓登基或许姐姐不能回国,可若是楚枫登基,姐姐就肯定再无回国之日呵,那丽妃恨姐姐入骨,一旦她成为太后,姐姐只怕就是那汉朝的戚夫人了,”这是十七最揪心的。
玉贵妃脸色微变,脸上的笑也勉强了许多,她忽然滴下泪来,咬牙道,“皇上一死,我也不独活,她便想将我变成戚夫人也不能够。”
“姐姐,您又何苦,您死了,可曾想过容冲有多难过,他跟我说过,他一定一定要接回他的姐姐,他如何能接受姐姐命丧秦宫,此生难回故土?”容冲对容清漪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姐弟之情,二人孤身在这四面悬刀的大秦国一起挣扎,相互扶持,玉贵妃为了护弟弟平安费尽心力,在容冲的心里,容清漪是姐姐,却更像是张开翅膀佑护他的母亲!
若她死在秦宫,容冲只怕一生不会释然。
“故国三千里,深宫有十年,”玉贵妃眼角终于滚下泪来,“我……我还能回得去吗?”
她语气里的悲呛让十七瞬间落泪,她抱住玉贵妃,“回得去,肯定回得去。”
到此时,她愈发觉得只有让楚桓登基,所有的一切的美好期盼,才都会有希望。
从景清宫出来后,楚桓尚在御书房,命心腹太监传话说,在宫中久留恐生变,让她先回府。
她依言从皇宫侧门出来,王府中的护卫们正等着,驾马车的人正是翠蘅的丈夫柳全忠,见十七到了,当着宫门御林军的面,众护卫和柳全忠只微微躬身算是见礼,十七小太监模样,自然不能当御林军的面大摇大摆的进入马车,就只在车沿上坐着。
柳全忠上前将踏脚凳收起,放在十七旁边,边低声道,“王妃可小心坐好了。”
十七看看柳全忠,点头,“知道。”
马车转过长长的宫道,一直拐到了大街上,十七这才起身坐进了车内,一放下帘子,她疑惑的打开手里的纸团,那是柳全忠刚刚借着搬踏脚凳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塞入她手里的。
她边打开边疑惑,柳全忠有什么话,是不能让翠蘅告诉她的,要用这样的方式?
然后纸条才打开,她的头就嗡的一声,就见上面写着,“今晚子时正,信王府后花园观荷亭,”落款写着:“风四中。”
风四中这个名字只有她和他知道,其他人也就玉贵妃跟前她提过一次,此时来的人,必定是容冲无疑了。
十七眼泪唰的落下,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他安好无恙,他来找她了!
他居然知道她在信王府里,他居然回到长安来了!
他那么千辛万苦的要离开长安回到邺城,可是现在,他居然回来长安,他是为了她吗?
十七将纸条上的几个字看了又看,直到快到府门口,她才依依不舍的将纸条揉碎,子时正,子时正,子时正她就要见到他了。
回到府中,十七洗浴后换了衣服,就去廊下坐着看翠蘅喂鸟儿,翠蘅见十七心情颇好的样子,笑问,“王妃今儿可是捡了金疙瘩了么?笑眯眯半天了。”
十七看着翠蘅,想问问她柳全忠怎会认识容冲?但话到嘴边十七又顿住,柳全忠既然要用这样麻烦的方式将纸条传给她而不是通过翠蘅,翠蘅就必定是不知道的。
他既要瞒着翠蘅,就必定有他的道理,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十七,”十七正要开口时,忽见楚桓笑吟吟的进来,向十七道,“父皇今儿嘉奖了我,说上次那粥棚办得极好。”
“是吗?”十七也笑了,“皇上知道了?”
楚桓点头,颇有些手舞足蹈,“我长这么大,父皇还是第一次夸我,十七,多亏你给我提的这醒儿,谢谢你。”
十七有些怜悯的看着楚桓,想着这孩子得被他的父亲给忽略成什么样儿?才会因为一句夸赞而欢喜成这样!
他握着十七的手,“十七,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十七想到玉贵妃告诉她的那些传言,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他被立太子的最关键的障碍,他要想成为太子,这个障碍就必须搬掉。
只是这样的话题到底太过尴尬伤人,她思衬着要怎么开口?楚桓看十七沉吟不语,问,“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