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大雨在青石板广场上汇聚成河,以王猛为首的十几个老臣颤颤巍巍的跪在雨水里,有那年纪老迈身子弱的已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楚苻坚带着文武百官急步来到跟前,双手去扶王猛,“爱卿快快起来!”
王猛正带着病,这会子亦是脸色刷白嘴唇乌紫,他一抬头看见楚苻坚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跟前,先是一愣,继而清醒大哭,“皇上,皇上您龙体康泰了!”
楚苻坚心内微微歉疚,“爱卿,苦了你们了。”
就在这一刻,楚苻坚对于王猛等人完全彻底的放心,王猛等这一帮的人论权论势都不弱,若他们耍起横来,楚枫虽有乔长天做靠山也未必能赢,然而这一帮老臣却情愿受尽屈辱大雨天的跪在这雨水里以命相抵,都不曾妄动手上的权势引起大乱,这样的臣子,还有什么不放心?
楚苻坚这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心里清明无比!
命众臣起身,楚苻坚带着众臣回身进宫,到太后灵柩前,王猛等臣免不了又是一场哭拜!此时楚枫尚跪在太后灵柩前不敢起身,见楚苻坚到跟前时,忙要告饶,楚苻坚却看也不看的绕开,他扶着太后的灵柩,闭一闭眼后,便大声宣旨,“皇长子楚桓,乃中宫嫡出,其人品厚重,礼孝英勇,性格坚韧,心怀天下,今为大秦之万年基业,依祖宗规矩立皇长子楚桓为大秦国太子,持监国玺印,掌京机六部,钦此!”
风声雨声中,现场有瞬间的静默,继而王猛便当头拜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如海潮般的山呼声如雷震起,楚桓扑通跪倒,“儿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父皇,让我大秦江山万年稳固!”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风雨终于停了,天边挂起一弯绚丽彩虹!
楚枫到此时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惊恐的扑向楚苻坚,“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这次真的是一心为着父皇的龙体呵,父皇您一向最疼儿臣的……”
楚苻坚避开楚枫,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枫儿,你说对了,朕确实很疼你,所以有很多事朕不忍心把他说明白了,说明白了你就没活路了!”说到这儿,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虽将你禁足,但到底你还是个郡王,朕会下旨命你郡王的俸禄一概不少,足以能让你无饥无冻的过完这一生了。”
楚枫的身子僵住了,无饥无冻的过一生?
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打算将自己关在王府里一辈子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的计划都不该有什么问题才是啊?而就算是让太后三七出殡,将太后的棺椁换成黄花梨等让父皇生气,以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疼爱,都不该一下子就对自己绝情至此才是呵?
他不停的摇头,不会的,这不可能,自己就算犯错,但绝对罪不至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哪里错了?是自己打算把太后出殡后就弑父的心思泄露了吗?不会啊,这个念头一直都只藏在他的心里,就连母妃他也不曾提过,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知道才对!
虽然这些问题楚枫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一旦被关在府中,那么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跟后宫的嫔妃被打入冷宫没有什么两样,想要翻身再无可能。
楚枫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疯了一样再次扑向楚苻坚,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父皇,儿臣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就看在母妃的份上,饶过儿臣这一回吧,儿臣都是为了父皇您啊,再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父皇……”
一个皇子,竟然如此泼赖状,楚苻坚面色微沉,扬声吩咐道,“来人,送他回府!”
应声过来几个侍卫,将楚枫强行拖走,送回府去。
群臣面面相觑,特别是拥护楚枫的这一帮,无不胆战心惊魂飞魄散,亦不敢相信这受尽楚苻坚宠爱的二皇子,竟是就这么被打入了万劫不复。
只怕此时就算丽妃来,也未必能求下情来。
“皇上,皇上!求你放了枫儿,要罚就罚臣妾吧。”想曹操曹操到,群臣不由向门口看出,果然是丽妃哭着连滚带爬的扑进来,一见楚苻坚就为楚枫跪地磕头求饶。
“丽妃!你教的好儿子!”楚苻坚见丽妃在群臣面前如此不识大体,面露温怒之色。
只顾为楚枫磕头求饶的丽妃哪里注意这些,楚枫就是她的一棵大树,如今这颗大树倒了,楚苻坚的眼里现又只有玉贵妃一人,她所依何人?巨大的恐惧让她再顾不得颜面体统,拼死为楚枫求情。
她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终还是晚了一步,楚枫已被褫夺王位,禁足府中,可是丽妃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楚苻坚能顾念他们多年情分,收回成命,饶过楚枫。
“皇上,从小你我青梅竹马,枫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狠心丢弃臣妾,再丢弃枫儿,皇上,枫儿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丽妃哽咽难语,哀伤的说话之间几欲昏厥。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皇上就算再好的涵养,也被彻底激怒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想找个由头寻不着。
如今楚枫的身世已经成为他心底不可触碰的痛,他宠溺了二十几年的妻儿呵,却是……可将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放在心里?可将他天子威严当回事?
怒极反笑,楚苻坚一脸微笑对着丽妃点头,双眸却是凛冽冷虐,盯得丽妃脊背发冷,直打哆嗦,这一切看在楚苻坚的眼睛里,便是心虚。
“丽妃,你千不该万不该,今个来闹灵堂,枫儿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身为母妃也不懂事?作下的事别以为朕不知道,给你二指颜面,倒是蹬鼻子上脸了!好!朕成全你,要罚是么!来人,宣朕旨意:将丽妃降为夫人,即刻起在长信宫幽闭思过,无旨不得擅自出宫一步。”
丽妃一听幽闭思过,又羞又气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楚苻坚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过身去,手一挥,丽妃就被侍卫们抬去长信宫幽闭思过。
顷刻间,飞扬拨扈的丽妃和皇子监国楚枫,就这么跌落尘埃,甚至,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有。
楚苻坚冷戾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朕累了,尔等都散了吧,恒儿,太后大丧之事,你当尽心尽力。”
“儿臣领命,儿臣恭送父皇。”楚恒躬身相送。
“恭送皇上。”群臣躬身相送。
在太监王良尖着嗓子的唱诺声中,楚苻坚摆驾回景清宫安歇。
正所谓,皇家风云瞬息万变。
受尽宠爱的二皇子瞬间没落,而昨日还是备受冷落的皇嫡子,今日已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楚恒韬光隐晦这么多年,忍不能忍之事,吃不能吃之苦,为得不就是这天么?
本该仰天大笑,高呼痛快之时,为何却高兴不起来,好像心头有一抹阴云笼罩着,想看清是什么,却看不真。
回到王府,十七早就得了消息,站在畅幽园门口等候多时了。
楚恒今天心情本就很好,再加上看见十七一脸喜色,在门口等候,心里更是一片清朗。
他嘴角深扬,一脸柔情喜悦,牵起十七的手一起回到屋内,迫不及待的想跟她分享他的喜悦。
还未等楚恒开口,十七飘身下拜,莞尔而笑“恭喜王爷荣登太子之位。”
楚恒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有些惊讶的问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是丞相告诉你的吗?”
“是王奎,如此大好的消息,王总管早已经派柳全忠传回喜信了,王爷的心愿可是了了,我也替你高兴。”十七很高兴,她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现在楚恒是太子,她就是太子妃了,自然身份更是不同于往日,更尊贵些,如果说之前害她的是二皇子的人,那么现在他被皇上禁足,也不会再伤害到她,如此,她在宫里也会更自由些,救玉贵妃自然就多了几分胜算。
有了太子妃的身份,十七决定提前行动。
“十七,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那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只怕父皇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立我为太子,以绝楚枫之心。不过看起来,父皇对他还是顾念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的。”楚恒伸手欲拥十七,却被十七不易察觉的避开,楚桓眸光一暗,但随即又笑了,眼里充盈着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十七再次跟容冲见面在他眼睛里常看到的。
她并不是真正的王妃,自然是不能也不敢正视这种眸光,慌忙的低垂了眼帘,她的心里只有容冲。
心里不免有些许内疚,她不是有意骗他,只是从最初的为活命替王玥上花轿开始,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