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皇太妃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忧伤。谁与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生长病死本就是一个轮回,今天是端康太妃,明日也会轮到自己。
就在瑾皇太妃还沉浸在悲痛里面无法自拔的时候,阳夏叫住她,“太妃娘娘,现如今端康太妃突然离世,太过匆忙。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甚至连安葬的墓室也没有。儿臣此时前来就是想跟您商量关于安葬端康太妃的事情。”
瑾皇太妃此时的心情真的很差,一听现在连一个百年安置的地方都没有,心里十分惊讶的同时也很愤怒。端康太妃好歹也是一个太妃,居然也没有提前预备好安葬陵墓,若是提前准备了殉葬陵墓,也不至于让端康太妃还未凉透的尸体还没有安葬的墓穴。
瑾皇太妃心里不禁感伤,看着阳夏,“此事皇上作何打算?如若需要哀家帮忙的,哀家一定拼尽全力。”瑾皇太妃想起从前的点滴,此时的所有情感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瑾皇太妃只希望自己这个昔日的老姐妹可以死得其所,好好安葬。
阳夏看着瑾皇太妃的样子,觉得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于是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太妃娘娘,朕想跟太妃商量一下,既然现如今现修陵墓来不及,那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就让端康太妃葬进先帝的黄陵,作为合葬,一来节省了修葺的时间,二来也解决了寻找墓地的危机。”
瑾皇太妃一愣,心下思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自己与端康太妃这一生都没有当过皇后,先帝驾崩以后,自己被封了太妃,按理说自己和端康太妃这样的身份是不可以与先帝合葬的,因为等级不够,但是阳夏居然破例为端康太妃讲情,对端康太妃的私心可见一般。
瑾皇太妃立马收起了往日那副和善的面孔,板着脸对阳夏说道:“皇上,您想为端康太妃寻找一个好的陵墓,但是也不要忘了这祖宗的规矩。”
阳夏怎么会不知道瑾皇太妃的意思,但是此时自己选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瑾皇太妃这话是何意?怎的给端康太妃安排一个好一点的陵墓就不符合规矩了呢?”阳夏只能暂时的“装疯卖傻”。
瑾皇太妃知道阳夏在和自己装疯卖傻,所以也就不避讳,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皇上是真的不知,还是在与哀家打太极呢?皇上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好,哀家告诉你,也就只有皇后级别的人物才可以与皇上合葬。端康太妃与我一直都没有被封赏皇后或者太后的位分,按理说是不可以与先帝同葬的。皇上着急固然是好,可是也别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礼仪尊卑。”
阳夏就知道,瑾皇太妃一定会全力的阻止,不让端康太妃入主先皇陵,“太妃娘娘说的不错,按道理说,端康太妃是没有资格和先帝合葬的,但是我们不是得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么?现如今端康太妃的尸首还没有凉透呢,我们难道要等到现修葺一个新的皇陵之后,然后再将端康太妃下葬吗?为今之计,最好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让端康太妃入主先皇陵墓。”
瑾皇太妃又何尝不知道让端康太妃入主先皇陵墓是最快捷最省事的办法,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己拼命地争取了一辈子,却还是只得了个太妃之位,端康太妃一辈子不争不抢,最后死了却可以和先帝同葬,凭什么?按理说都是太妃,都没资格进先皇陵,凭什么她端康太妃可以因为陵墓来不及建造就要白白捡这么大个便宜。
瑾皇太妃眼睛滴溜溜的转,终于还是态度坚决的说:“不管怎么说,哀家还是不同意端康太妃与先帝同葬。如果皇上一定要将端康太妃葬在先皇陵墓的话,那请皇上一视同仁。哀家百年之后也要葬进先皇陵墓,与皇上共枕百年。”
阳夏早就猜到了瑾皇太妃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没想到瑾皇太妃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的就说出来内心的想法。“太妃,你也明白,先皇陵怎么能有两个合葬的太妃?这不符合伦常啊。”
瑾皇太妃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不符合规矩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不符合伦常的事情又能如何?哀家和端康太妃同为太妃,既然她可以为什么哀家不可以。”
阳夏很头疼,虽然已经想到瑾皇太妃的态度,但是没想到真的会如此难缠,自己一时之间还真的就被难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林公公说话了,“回皇上,奴才有一计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阳夏看着林公公,欣喜的说:“但说无妨。”
林公公说道:“奴才觉得瑾皇太妃并不是真的想为难皇上,只是对先帝的感情太为深厚了,所以这心里才会有些不忍,奴才觉得可以理解,那既然瑾皇太妃也想在百年之后和先帝同葬,那何不如在先帝陵墓的周围修建一个陵墓与先帝的陵墓相比邻,这样一来,不也就不违背伦常了么?”
阳夏听了以后,觉得还算比较可行,虽然修建在先帝陵墓旁边不是特别的好,但是为今之计,只能这么办了,“朕觉得此事虽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也还算可行。那不如就这么办吧,太妃娘娘以为如何?”
瑾皇太妃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那这么一来自己成了什么?先帝陵墓外的一个新墓,而她端康太妃则是直接被葬在先皇帝陵墓里面,自己只能在外面看着,永远永远的看着,心里是特别不甘心的。
但是转念一想,皇上的态度很坚决,一定不会让自己百年之后同样葬在先帝陵墓,那在先帝陵墓旁安葬,也算是离先帝最近的一个方法了,纵使有很多的不舍得,瑾皇太妃咬了咬牙,还是妥协了。“也罢,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等到端康太妃尸体都腐烂了再下葬吧。”
其实瑾皇太妃的心还是软的,她能妥协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念着往日自己与端康太妃的姐妹之情,虽然因为利益的关系两个人产生了许多的隔阂,但是既然人都已经离开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毕竟自己这争名夺利的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姐没是真心地对自己好的。
阳夏看着妥协的瑾皇太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就感谢太妃娘娘能够如此通情达理了。朕准备去端康太妃宫里看一眼,不知瑾皇太妃要不要与朕一同前去?”
瑾皇太妃叹了叹气,“罢了,哀家也去,你且等哀家一下,哀家拿个东西,然后我们再去。”只见瑾皇太妃走进内室,不一会拿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缓缓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阳夏,道了一句:“走吧。”
阳夏和瑾皇太妃不一会就打了端康太妃的宫殿门口,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其声之心酸,也只能每个人去慢慢品味了。
瑾皇太妃和阳夏进到寝宫里面,看见端康太妃安详的躺在床榻上,和往常一样,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还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慈祥。
瑾皇太妃看着床踏上端康太妃的遗体愣了很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缓缓的向床榻走去,瑾皇太妃坐在床榻边,拿着宫女手里的毛巾,轻轻的擦试着端康太妃的手臂,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轻轻的擦拭。
好一会,放下了手里的毛巾,将刚刚从寝宫拿出来的小盒子打开,拿出半枚玉佩,“阿柔,你还记得这半枚玉佩吗?”端康太妃还未出嫁之前在家里的小字叫阿柔,除了先帝和瑾皇太妃之外都不知道。瑾皇太妃也有大半辈子没这么叫过她了。
“你看看,还记不记得这半枚玉佩,你睁开眼,看一眼。”瑾皇太妃又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她,一时之间,让阳夏也觉得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当初我被丽贵人陷害她小产,是你一直坚持不懈的陪在我身边,帮我查明真相,和先帝保证我一定不是凶手,后来我将皇上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也就是这枚玉佩摔碎,一分为二,你和我各执一个,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们两个约定好了以后要相互扶持,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这福气刚刚来临,你怎么就要留下我一个老骨头,你先走了呢?”
说着瑾皇太妃流下了两行清泪,阳夏都很震惊,原来端康太妃和瑾皇太妃在年轻的时候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也怪不得最后只有她们两个人成为太妃,成为了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瑾皇太妃又开口说道:“今天,我把这剩下的半枚玉佩也送给你,你就好了,还能与先帝同葬,一生最不喜争抢的就是你,没想到却可以有这么好的结果,你也可以安心的去了。”瑾皇太妃说完,又怔怔的看了端康太妃良久,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