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关,街市上热闹非凡,姚善宝跟秦枚并肩走在热闹繁华的京都城街头。
秦枚这个人虽然长得美貌,但是性子却十足的像男孩子,她性格爽朗敢爱敢恨,姚善宝很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
见秦枚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姚善宝用手肘捣了捣她,好笑道:“瞧你那小样,刚刚若不是我拦着你,你可得去打那凤姑娘了。你啊,就是性子太急了,还有,你太在乎小谢了。”
又听她提小谢,秦枚狠狠回头,使劲瞪姚善宝:“小谢是谁啊?哼,我怎么不记得小谢是谁了啊?”忽而又仰头大笑两声,然后忽而止住笑,再回头望姚善宝的时候,姚善宝就见她眼睛里有泪珠了。
见秦枚哭了,姚善宝心里也难受。
小谢中了如意郎君之毒,他是因为太爱枚姐儿,所以才选择用伤害的方式让枚姐儿忘记他。
姚善宝在想,其实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如果两人真正相爱,该是同甘共苦的,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难关大家咬紧牙关一同度过,这样不好吗?
小谢不想秦枚伤心难过,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若是秦枚知道小谢一直在骗她的话,她是不是会更难过?如果小谢因为没有解药,最后中毒身亡,而那个时候秦枚才得知真相的话,岂不是会更加懊悔伤心么?
说到底,小谢也是自私的,他考虑问题总是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
想到这里,姚善宝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秦枚:“枚姐儿,你知道小谢为何会为了那凤姑娘而退你的婚姻吗?”见秦枚忽然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姚善宝鼓足勇气说,“枚姐儿,相信我,小谢不是那般薄情寡义的人。他这样说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你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不过,我答应过小谢不会说出去,你要是想知道原因的话,可以直接去问小谢。”
秦枚眼神忽而有些涣散,她一双大眼睛瞟来瞟去的,似乎在想着近来的种种。可能也是想到了什么觉得疑惑可疑的地方,她再也等不及了,只一把伸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对姚善宝笑着说:“榕姐儿,谢谢你告诉我,我要去找小谢。我……我现在就等不及要去了,你……”
姚善宝给了秦枚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歪着脑袋说:“枚姐儿,无论怎样,你都去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你要是喜欢小谢,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得帮着他。你去吧,不要管我,我刚好还有其它事情要忙去。”
秦枚此番激动得要死,若不是姚善宝提醒她,她还真以为小谢不要她了呢。
她跟小谢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谢打小就生得俊朗美貌,喜欢他的贵族小姑娘可多了去了,但是小谢偏偏就爱跟自己一处玩。那个时候,秦枚脾气很暴躁,将门虎女,会骑马会射箭,经常打得小谢哇哇直叫,可小谢似乎就是受虐狂,总喜欢黏在秦枚身边。
秦枚此番激动,一时也顾不得姚善宝了,只飞快牵起马儿来,一个纵跃便就轻轻松松跳至马上。她左手勒缰,右手紧紧攥着马鞭,马儿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儿,秦枚垂眸望着姚善宝:“榕姐儿,你上来跟我一起走。”
姚善宝想她的阿昼了,她想着要去看一看他的病情,便摇头道:“你去吧,你赶马太快我受不了。没事,刚好我呆会儿还要去一位病人的家里,我没事的。我爹也带我逛过几次街了,丢不了。”
秦枚再是等不及了,只道:“那你自己行事小心。”想着天子脚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秦枚便狠狠一甩马鞭,纵马扬长而去。
待得秦枚身影消失在无限黑暗中后,姚善宝才回头,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是阿昼叫你们跟着我的吧?出来吧……”
萧昼的手下何等身手?以姚善宝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是根本不会有耳力跟眼力发现有人跟踪她的。她这样说,不过是觉得阿昼为着她安全考虑,定然会暗中派人保护她。
此番一席话撂出去,本以为会有无数个黑影嗖嗖降落在她眼前的,可是等了片刻,两个鬼影子都没有。姚善宝不免有些泄气起来,原来没有人跟着暗中保护自己啊?哼,阿昼根本不在乎自己。
虽然这样想,但姚善宝还是有些不甘心,随即眼珠子左右滚了滚,然后用一个更高的音调说:“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跟着我,我现在有急事。你们快出来,不然我去你们主子那里告你们的状去。”
一阵凉风忽忽飘过,街市上的行人游客越来越高,对于站在大街中间的这位小公子,大家都指指点点的,觉得他有病。
姚善宝脸刷一下就红了,先是觉得羞愧,然后便是气愤!她想着,等下次见到萧昼的时候,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狠狠一咬牙,姚善宝双手抱头,跐溜一下就跑了。
可还没跑多远,就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现在心里难受,只转过身子去就要绕过这个人往旁边走去,奈何这个人也微微侧了下身子,又拦住她的去路。姚善宝暗自咬牙,忍了,然后还是低头又往旁边绕,那人又拦住她的去路。
一而再再而三跟自己作对,这是何人?姚善宝心情不好,一副想要打架的架势,猛然抬眸的同时就双眼叉腰,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却在看清挡住她去路那人面容的时候,她及时刹住,将后面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及时咽下回去,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欲走。
萧昼见她好似生气了,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赶紧上前一步去拽她。
姚善宝才没有真正生气了,她的阿昼都病成那样了,她怎么舍得跟他生气?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小矫情罢了,萧昼伸手一拉她,她就忍不住了,转过身来就狠狠撞进他怀里,倒是打得萧昼措手不及。
萧昼穿着一件水蓝色长袍,外面罩着大氅,一头墨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起,他身姿挺拔容易俊眉,更是气质不凡。原本站在闹市街头就很能惹得少女少妇们频频侧目了,此番竟然还有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公子哭着扑进他怀里,这更是成了奇闻,大家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萧昼目不斜视,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是微微笑着伸手轻轻抚拍着姚善宝纤瘦的后背。
姚善宝扭了下身子,抬起脸说:“这里人多嘴杂,带我去你的府上,我有话与你说去。”
萧昼点头,然后一个略微犀利的目光朝四周扫去,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吓得跑走了。
“我背你回去。”他冷硬的唇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来,没有等得及姚善宝回答,他一个俯身就伸手将她捞到了背上背着。
他温暖厚实的手掌兜住她屁股,他步伐稳健地走在京城热闹的街市,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他英俊好看的侧颜。姚善宝静静看着他,忽而觉得一阵心酸,只觉得想哭。
她很喜欢他背她,因为她觉得呆在她背上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背着她。可是他的阿昼中毒了,她还没有找出可以解毒的办法,虽然两人平时心照不宣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的很,没有解药肯定会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只要想到她的阿昼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说不定哪天她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她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伸出双臂来,轻轻的却又紧紧地环住萧昼脖颈,将侧脸紧紧贴在他后颈上,轻声说:“阿昼,你会这样背着我一辈子吗?一时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萧昼没有犹豫地说:“会的,只要我一直活着,就一直背着你。”
姚善宝不争气地就落了泪来,一颗颗泪珠滚落在他后颈上,萧昼背脊一僵,随即微微侧头来看她。
“将头转过去。”姚善宝怕让他看见自己哭的模样,只命令道,“别看我。”
萧昼又乖乖将头转了回去,只沉声说:“善宝,如果哪天我真的就走了,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要跟以前在涟水村的时候一样开心。你要忘记我,要再找个好人嫁了……”见姚善宝突然狠狠踢了他一脚,他赶紧又改口说,“当然,如果我一直好好的话,你不许看别人一眼。”
他也回眸瞪她,只觉得大腿疼得很。
姚善宝才不理他呢,只是趴在他温暖厚实的后背上闭着眼睛养神,不跟他说话了。
萧昼又兀自说了一番情话,见没人回应,也讪讪住了口,只安安静静背着她。
到了楚王府门口,门前守卫见自家王爷竟然背着一位姑娘回来,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觉得不可思议得很。
萧昼没有说话,只静静站着,冷声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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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守卫赶紧低头给萧昼请安,然后将大门打开。
萧昼直接背着姚善宝去了自己寝室,贴身伺候着的两位侍婢玉笛跟玉箫立即迎了出来,见自家主公背上背着的又是那天主公带回来的女子,都赶紧请安说:“主公。”
“你们吩咐下去,要厨房好生做点饭菜去,再烧点热水。”吩咐完后,萧昼头也没回,只背着姚善宝往床榻走去。
站在门外的玉笛跟玉箫都很高兴的样子,喜笑颜开,主公终于有喜欢的姑娘了,她们也为主公感到开心。
她们是打小便跟在楚王萧昼身边伺候着的,所以对于一些事情知晓得比较清楚,她们不但敬重自己的主公萧昼,而且也很同情萧昼。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楚王殿下打小就不得皇后皇后喜爱,打小就是被疏离冷淡的一个。
后来主公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去了军营,她们也没见皇后娘娘流过一滴泪。主公打小就沉默寡言,总是喜欢找个黑暗又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呆着,主公不苟言笑,但是待她们这些侍婢们却好,逢年过节该赏赐的东西从来是一样不少的。
后来主公从军营里回来,原本以为打了胜仗的主公多少会得到皇上皇后的一点宠爱的,可是没有想到,回来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主公。
那个行事荒唐,总是喜欢养乐姬美妾的人不是主公……好在主公现在是回来了。
待得将室内丫鬟都吩咐出去做事后,萧昼才将姚善宝放下来,黑眸盯着她瞧说:“善宝,我跟你哥哥合作了。”
姚善宝使劲一揉眼睛,惊道:“你们官商勾结?”
萧昼脸黑了一下,然后抬手就毫不客气地轻轻拍在姚善宝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
姚善宝赶紧抱住他手臂摇了摇说:“那你们是怎么个合作法?阿昼,你想做什么?”
萧昼伸手将姚善宝揽入自己怀中,下巴紧紧抵在她头尖上,想到什么幸福的事情,他唇角微微含笑道:“父皇要给我们兄弟几个娶妃了,我跟父皇提的是,要娶你为正妃。”
姚善宝身子一抖,斜眼望着萧昼:“那你还提了娶谁为侧妃?”
萧昼赶紧摇头表明自己决心:“只要一个妃就够了……”
姚善宝哼唧一声说:“谅你也不敢,你要是敢娶侧妃,我天天打你。”又道,“阿昼,我虽然不懂政治,不过那次跟着我爹娘还有枫哥儿进宫的时候,有瞧见几位王爷,感觉个个都不错的样子,你往后是不是也要走上夺嫡之路?”
萧昼微微敛眸,面色颇为凝重的样子,半饷才沉声说:“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自己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原本是觉得为你好,怕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后来想想,既然你我早已经是夫妻关系,也不想瞒着你什么。”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望着姚善宝,极为认真的样子,“三年前我战败南翎国后领兵回京,原本以为父皇母后念着我的战功,能够可以多宠爱我一些。我也不求父皇母后像宠爱宸弟那边宠爱我,我只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一点应有的关怀。呵,可是没有想到,我差点被自己亲生母亲害死。”
姚善宝猛然一惊:“你的毒是……”是皇后娘娘下的吗?后面几个字她没有忍心说下去。
萧昼自然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点头说:“我还记得,那天我刚吃完庆功宴,便就被母后叫去了她的寝宫。原以为她是会夸赞我几句的,可没有想到,她挥退了所有人,却趁我没在意时,在我身上下了毒。我当时虽然中了如意郎君的毒,但是一时没有自知,后来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涟水村里的一个小傻子,被张家夫妇救了。”
姚善宝从来不知道萧昼什么的毒原来是他亲生母亲皇后娘娘下的,她也没有想过,她的阿昼心里原来还有这样的苦楚。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当初一直追问他中毒的原因,现在想想,他的心当时得多痛啊。
她不明白,他的母后为何会如此恨他呢?他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吗?为何对次子魏王如此之好,却对楚王如此心狠,难道萧昼并非皇上所生?一想到宫闱辛秘,姚善宝脑洞打开,已经自动脑补了好些个宫斗场景。
萧昼瞥她:“我是我母后亲生,你别乱想。”
姚善宝撇撇嘴,她看着萧昼,忽而觉得她的阿昼很让人心疼,她想都没想,双臂一伸,就将萧昼抱了个满怀。她像抱着一个特大号的大娃娃一样抱着他,与其说是抱着,倒不如说是挂在他身上,安慰他说:“你娘不爱你,我爱你。你娘不要你,我要你。你娘给你下毒,我就给你解毒。哼,气死她。”
萧昼摸摸她的脑袋,忽而笑了一下:“好,只要有你陪着我,其他人待我如何,我不在乎。”
忽然想到什么,姚善宝说:“你查灵水教的人查得怎样了?”
萧昼拉下她那双不老实的小手,让她规规矩矩坐在自己身边来,然后才很认真地说道:“嗯,有些眉目了,如果快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查出那谢灵水的真实身份来。”
“谢灵水是灵水教教主啊,有何真实身份?”姚善宝不解。
萧昼道:“那花如意前辈呢?”他望着她,一字一字说,“当初建灵水教的人是花前辈,后来却一直是谢灵水当教主,所以我在想,那谢灵水会不会就是花如意。”
姚善宝眼睛忽而睁大睁圆,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惊呼道:“我明白了。”见萧昼侧头望着她,她一时激动便就手舞足蹈起来,“我今天跟枚姐儿又去了趟,见了当家花魁凤彩衣姑娘,本来觉得哪里奇怪但一时也说不出来,但是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点什么。”
萧昼蹙眉道:“莫非你怀疑那凤彩衣便就是花如意,也就是灵水教目前教主谢灵水?”
姚善宝激动:“有什么不可能的?晴芳姑娘口中的彩衣姑娘跟我真正亲眼见到的彩衣姑娘一点不同,这是为什么啊?而且,我觉得那凤彩衣身上有一种异常成熟的气质,那样的气质根本不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有的。还有,我看出她眼中有哀伤绝望的神色,她跟我说,她曾经爱过一个男子,可后来那男子不要她了,那男子说的莫不是谢前辈?还有还有,她给小谢下如意郎君的毒为什么呢?难道不是因为谢前辈?”
这样一连串的想法加在一起,姚善宝激动死了,立即在房间里跳起来。她觉得自己推断得有根有据,一定就是这样的。
萧昼垂眸想了想,一时倒是也没有反驳姚善宝。
姚善宝道:“我现在还有一个疑点。”见萧昼看她,她学着电视上那些名侦探的样子,继续推断说,“我那姚家的爷爷曾经给过我一本我祖奶奶在世的时候用过的小册子,里面有记载过一些日常,那小册子上记载着,我祖爷爷……哦也就是谢前辈,他是身中如意郎君之毒而死的。祖奶奶日常上记载说,若是男子中此毒,可以用阴阳调和的方法来解毒,但是毒气会全数过到女方身上。当初我祖奶奶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给谢前辈解毒,可是谢前辈却拒绝了,一直到死都不肯。可是祖奶奶在那日常上记载的语气,却是失落神伤的,让我感觉的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感情。依着我作为一个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或许可能不是谢前辈真的爱祖奶奶,而是因为不爱她。或者说,他离开花前辈就是因为自己时日不久了?”
这样一想,姚善宝的思路就更通了。
小谢为何选择离开秦枚?因为他中了毒不想拖累秦枚。那么,当初会不会是因为谢前辈也得了某种不治之症,所以才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来让心爱的女人忘记他的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他的想法虽是好的,可是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花前辈爱而不得,觉得自己为情所伤,便就转医为毒,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谢俊昭谢前辈的做法,姚善宝很反感,她的爱情观向来就是,既然爱了便要坦诚相对,她不喜欢善意的谎言。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你不能扯谎骗人。
姚善宝望着萧昼道:“你觉得我推断的怎样?”
萧昼有些佩服地点头:“跟卓二哥有得一拼了。”
面对萧昼的夸赞,姚善宝有些不还意思起来,一屁股歪过去,挨着他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萧昼刚准备答话,外面有人敲门说:“主公,热汤已经烧好,饭菜也都准备好了。”
“将热水提进来。”萧昼沉声说完转头望向姚善宝,凑近她身子闻了闻,“你几天没洗澡了?”
“什么?”姚善宝突然意识到,莫非萧昼不是自己洗澡而是要给她洗的?
她本来就垂涎他的美色,还想着呆会儿有一场美男出浴图可以看呢,却没想到,她不但看不着反而还要给别人看?她向来不做吃亏的买卖,只缩着脖子就要跑。
萧昼唇角挂着笑意,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就将她给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