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二狗有些吞吞吐吐的,一时回答不上话来,只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大哥李大柱,奈何李大柱根本不看他,李二狗有些心虚的样子,如一只哈巴狗一样低垂着脑袋,再不做声。
“是因为当时柳府不想生事,所以给了你们兄弟二人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柳府想要息事宁人,而你们兄弟二人因贪慕钱财,所以也就罔顾了亲妹妹的性命,是这样吗?”卓云声音抑扬顿挫,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十分有气势,将那李家两兄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李大柱开始怪弟弟李二狗,狠狠道:“都是你!当初小妹死的不明不白的,我就说要报官,你却不肯!”
听得李大柱现在将罪名都推在自己身上,李二狗也怒了起来,狠狠推了自己大哥一把,将他推摔得跌趴在地上,他恶狠狠道:“李大柱,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得了那钱你没拿吗?你没得着好处吗?你瞧瞧你自己现在穿的衣裳,你再想想你以前过的日子,你敢昧着良心说话!”
李大柱一脸的纠结,其实这七八年来,他虽然日子好过了,但是心里却愧疚得很。他心里知道,妹妹当初必是被柳家人给害的,不然妹妹好好的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他当时是想报官的,可是后来还是因为贪财,便跟柳府达成协议,也就算了。
柳家别说是在安平县了,就算是在祁州,在整个南梁,那名声也是响当当的。所以,他们想息事宁人,而自己跟弟弟二人又想要钱,他兄弟二人一经商量,狠狠敲了一笔银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李二狗见自己兄长没再说话,他气呼呼的,又低声嘟囔道:“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总之小妹也死了,我们家当时又那么穷。能够趁机捞到一笔银子让家里人生活都好起来,小妹九泉有知,也会支持我们这么做的。”
李大柱别过头来,重重哼了一声,很显然,他对此事比弟弟二狗愧疚得多。
卓云冷眼瞧着互相推卸责任的李家兄弟俩,眼里俱是嘲讽之意,他轻轻哼了一声,嗤之以鼻:“这些钱,你们竟然也用得心安理得!我问你们,你们有何证据说自己妹妹当初是被柳家人害死的?”
李大柱想了想,似是在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他道:“我记得,小妹在出事之前有回过家里一趟,她当时回来哭哭啼啼的,一直在说她不想害人。我当时就问她怎么了,问了好几次,她也不肯说,还让我不要再问了。在家歇了一夜,第二天她就又去柳家了。小妹出事之后,我几次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对劲,小妹出事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逼迫她做什么她不肯,然后遭人毒害。”
听完后,卓云向着鲁县令汇报道:“大人,关于七年多前的一起谋杀案,事情的经过,属下推断是这样的。柳府奶娘金牡丹,早就蓄意谋杀柳家二少爷柳相州,所以逼迫当时伺候在二少爷身边的李红芍往二少爷的药里下慢性毒药牛尾草。李红芍心善,不肯昧着良心做事,便没有答应金牡丹的无理、也可以说是几近于丧心病狂的要求,多次劝说无果,金牡丹第一次起了杀意。所以,李大柱会说,当时李红芍回家时状态不对。之后,金牡丹再次相逼,李红芍依旧不肯,这金牡丹见李红芍知道了自己想要杀人的秘密却依旧不肯一起狼狈为奸,便动了杀意。所以,她便将夜息花炼制的毒药下在李红芍身上,也就是如紫衫姑娘刚刚所说,李红芍在死之前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可是,即便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是知道是谁害了她,刚刚紫衫姑娘也说了,红芍姑娘在临死之前是掐着金牡丹脖子说要掐死她的,是吗?”
紫衫望了金牡丹一眼,见她一改往日的端庄温和,此时变得十分恐怖,她身子抖了一下:“奴婢……奴婢……”
卓云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严肃道:“公堂之上不许说谎,你只需说是、或者不是,但是你记住,你要为你今天在公堂上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
“是,奴婢明白了。”紫衫俯身朝着鲁县令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子方实话实说道,“奴婢当时跟红芍姐姐关系很是要好,所以一听说红芍姐姐出事了,奴婢立即就赶过去了。奴婢赶过去的时候,红芍姐姐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她不停地用手抓自己头发,面目十分狰狞,还不停用手去挠人。不过,她当时虽然很是凶狠的样子,但到底也没有害其他人,只是抓着金姨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说要掐死她。”
卓云朝着紫衫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问金牡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牡丹动了动身子,旁边的三两个捕快立即将她压制得更紧,金牡丹嗤笑一声,问卓云:“卓捕快,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算不得数的。”
卓云指了指折花:“有证人折花在,你还想狡辩?折花,本捕快再问你一次,你如实回答。当初你往柳二少爷药里下药,是谁指使的?”
折花又用眼角稍稍瞥了金牡丹一眼,身子一直哆嗦着,她颤着声音:“民女……民女回大人的话,是……是柳大少爷的奶娘金牡丹。”
卓云又问:“那你后来为何又离开柳府?”
折花回道:“我见老爷夫人都死了,当时府上来了很多官差,心里害怕。我怕我所做的事情会被衙门里知道,所以我就去向金牡丹说了,她当时倒也没说什么,她称民女这么多年帮她做了许多事情,而民女也到了放出去嫁人的年纪,便就跟大少爷说,放民女走了。”
卓云重重哼一声道:“折花,像你助纣为劣,帮着干了这么多坏事、而又知道她那么多秘密的人,你以为她会是真的想放你活着出去?”冷冷瞥了跪在地上的折花一眼,回头问张君深,“君深,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折花的。”
大傻子见又轮到自己说话了,他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身形也站得十分正,脸上表情很严肃,用“公式化”的口吻回话道:“是在城外的十里坡,属下去的时候,折花姑娘正在挖野菜。”
卓云朝大傻子点了点头,又随手点了点姚善宝道:“善宝,你过来看看,这折花身上可有什么与往常人不同的地方?”
“是。”姚善宝闻声点头,朝着折花走了过去,在她身子摸索打量了起来,她凑近闻了闻折花身子,闻到一股腥味儿,她皱了皱眉毛,顺着腥味儿一路探下去,最后在折花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上发现了紫色的粉末,她微微笑了笑,“就是这个。”
姚善宝想将折花腰间荷包取摘下来,却被折花一把捂住了,折花颇为紧张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姚善宝伸手点了点她的荷包,挑着秀眉问道:“荷包里什么东西?”
折花转动着眼珠子,有些口吃起来,一直没说话,姚善宝又望了荷包一眼,笑着问道:“是银子是吧?并且,荷包跟荷包里的银子都是金牡丹送给你的,是嘛?”
“是又怎么样?”折花打死不肯松了荷包,也戒备地望着姚善宝,小心翼翼道,“我在柳府呆了七八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做了害人的事情,可是,我也是被迫的。我离开了柳府,得了银子也是应该的,你不能拿走我的钱。”
姚善宝双手一摊,耸肩道:“好吧,我可以不拿你的钱,但你有人想拿你的命。”
折花一愣,随即将一双眼睛盯在姚善宝身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很是惊讶的样子:“你……你说什么?谁……谁想要我的命?我的都是小钱,谁会为了这么点钱来害我的命。”
姚善宝瞥了折花一眼,站起来说:“卓捕快,我在折花身上发现一个荷包,荷包上抹有紫腥草研制的药粉。紫腥草有引来毒蛇的效果,如果这个荷包是别人给折花姑娘的话,我想那个人是想要了她的性命。”顿了顿了,转头望着大傻子,问道,“君深,你说在十里坡找到的折花姑娘?”
大傻子见善宝问她问题,他偷偷给了她一个笑,然后点头:“是的。”
姚善宝说:“如果没有猜错,如果不是君深及时赶去找到折花的话,折花姑娘此时怕是应该命散十里坡了吧。”回过头去,见折花吓得脸色苍白,瘫软着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眼神涣散,一把抓起荷包扔在一边,姚善宝撇了下嘴巴道,“紫腥草引毒蛇效果非常好,折花,你隐瞒了部分真相。”
“我……我……”折花此时吓得脸色头上都开始冒汗,双手也是颤抖着的,一张脸更是惨白。
姚善宝望着她,继续说:“折花,正是因为你当年贪财贪生怕死,所以才会愿意帮助金牡丹毒害柳家二少爷。而今天,你见柳府老爷夫人都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官差查案查到你身上,所以你想走。但是你别忘了,你知道金牡丹的秘密,而金牡丹也了解你是一个贪生怕死见财眼开的人,你以为她会真的放过你吗?没在柳府处理掉你,是因为她不想被人怀疑她自己有嫌疑。金牡丹了解你贪财爱命,走到哪里都一定会带着钱,所以,送了你一个抹有紫腥草的荷包……折花,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万幸。”
折花伸手擦了下额头上大颗大颗滴落的汗珠子,颤声说:“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那钱我不要了。我要活命,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呜呜呜呜呜。”
卓云淡淡说:“折花,你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但与人狼狈为奸差点害了柳府二爷性命,还差点送了自己性命。”
折花哭着朝卓云爬了过去,揪着他的衣角一个劲磕头道:“官爷,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如果我当时没有答应金牡丹的话,怕也是死了七八年了,那李红芍不就是吗?是金牡丹,是她……一切都是她指使的,柳老爷跟柳夫人一定也是她杀的,她有杀人动机,他恨老爷跟夫人。”
听了折花最后几句话,卓云压了压眉角,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一下,问折花道:“何故这么说?”
折花伸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道:“我们老爷一直觊觎金牡丹的美色,几次想要纳她为贵妾,金牡丹都不肯。奴婢记得后来有一次,夫人为了讨好老爷,便将金牡丹叫了过去,当着老爷跟金牡丹的面,夫人说她想请老爷娶金牡丹为平妻。金牡丹是大少爷的奶娘,一直伺候着大少爷,其实她根本不想嫁给老爷,几次三番的,老爷都不愿意放了她,所以,她是恨老爷跟夫人的。民女记得……哦,对了,还有一次……”
话说完,折花突然转过头去,望了金牡丹一眼。
“是什么?”卓云伸手握了握腰间佩刀,低声说道,“折花,你知道什么便如实说,这是公堂之上,没人敢造次。”
“是。”折花这才又说,“民女记得,老爷出事的那一天晚上,民女因着那牛尾草用完了去找金牡丹,结果……结果民女见金牡丹在脸上涂抹了什么东西,然后突然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当时民女给吓住了,没敢进门去,就一直偷偷躲在门外看。民女见变了模样的金牡丹拿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来,还看着银针笑了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最后民女怕出事,就没敢进去,直接回二爷的院子去了。再没过多久,奴婢就得知老爷去世的消息。”
卓云问:“变成另外一个模样,是什么模样的?”
“是……是……”折花直起身子,眼睛四处瞟了瞟,目光轻轻落在姚善宝身上,伸手指了指她,“像她这样的。”
“折花,你确定吗?”卓云也伸手指了指姚善宝,问道,“是一模一样,还是几分相似?”
折花皱了皱眉心,细细思索着,说道:“那天晚上天黑,民女一直站在门外,瞧得也不清楚,但是确实跟这位姑娘很像。民女没有说谎,现在说的都是真的,民女再不敢说半句假话。”
卓云点头道:“折花,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又转身向着金牡丹,“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需要我将事情的原原委委一一说与大家听吗?”
金牡丹眼中闪过一道哀伤的光芒,嘴角忽而挤出一个笑来,满眼皆是嘲讽之意,她轻声哼道:“卓捕快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金牡丹难道还能阻止得了吗?哼,要说便说,少废话。”
卓云道:“你受前任柳夫人的恩惠,所以进府照顾柳家大少爷,也就是做了大少爷的奶娘。当时的柳家远远不如今日这般显赫,柳老爷、夫人、及柳家大少爷,当时还有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说到这里时,卓云转过头来望了望一直站在一边的柳相生,见柳相生眸色深了深,他问,“柳大少爷,在下没有说错吧?”
柳相生修长的手指轻轻转着折扇,他想以此来故作镇静,闻言轻轻笑了一下道:“没错。”
卓云又道:“只是后来好景不长,前任柳家夫人突然病死了,柳老爷伤心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这位柳夫人。而金牡丹,为了报前任柳夫人的恩,怕柳大少爷被继母欺负,所以一直留了下来。后来,柳老爷对金牡丹起了色心,金牡丹不从,甚至是用什么东西去威胁他,从而两人间达成了协议,一直僵持着。只是,这柳老爷色心不改,见金牡丹美貌,多次想要纳她为妾,却还是一直未果。我想,柳老爷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金牡丹手里,所以,他不敢强行纳妾,便只能用软的,从自己夫人下手。金牡丹选择杀害柳老爷,其中一个原因,该是为女报仇。紫衫,你父母是柳府的下人,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差不多在十多年前,府上发生一件命案。”
紫衫仔细回忆:“十多年前的命案……”
卓云道:“当然,那个时候你年岁还小,许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十二年前,金牡丹带了一位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去柳府,结果小女孩第二天就投井自杀了,府上私下有人传,说是那女孩遭受了柳老爷的玷污,所以才自杀的。那个时候,金牡丹一定就将仇恨记在心里,肆机报复了!因为那个女孩,是金牡丹的亲生女儿。”
金牡丹突然失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沁出来了:“他该死!他们夫妻两个都该死!我早就想杀了他们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初就该将她们大卸八块,用她们的肉去喂鹰!”
卓云说:“那为什么早不杀,却是偏偏隐忍了这么多年才选择下杀手呢?”
金牡丹对卓云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道:“卓捕快不是神通广大吗?那么,你就猜猜看,你觉得我为什么现在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卓云紧紧攥起了拳头来,面上却依旧一副轻松淡然的样子,他道:“金牡丹!不论是毒害柳二少爷,还是杀死柳老爷跟夫人,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柳大少爷继承家里所有财产。甚至几年之前,你趁着当时柳二老爷犯错,劝柳老爷立下遗嘱将来若是故去只将遗嘱留给两个儿子,也是考虑到了今天。替女报仇,便是你直接的杀人动机!那天秀莲说见到半夜如厕见到的女子,其实是你假扮的,后来柳府接二连三发生撞鬼事件,也是你假扮的,只有最后一次,穿着白衣扮作柳大奶奶的人是嫩芽。而那一次,也是你故意放嫩芽进来的,你知道嫩芽的目的是想见大少爷,说出当年的秘密,所以你便顺水推舟,这样不但做了个顺水人情,而且还可以将柳老爷之死这件事搞得更复杂,甚至将事情的矛头都指向柳二老爷,事实上,你当时已经做到了。”
金牡丹哼笑一声:“卓捕快,说完了吗?说完要抓便抓,要杀便杀,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卓云没在意,只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所有人都理解错了,其实当初你杀害柳老爷那天晚上易的根本不是柳大奶奶的容,而是……”他转身看了外面的老百姓一眼,又回头望了鲁县令一眼,见个个伸长了脑袋往他这边张望,卓云最后视线落在了柳相生身上,轻声道,“而是前任柳夫人。当初柳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柳老爷对前任柳夫人的死心里有愧疚,所以,金牡丹正是抓住了柳老爷这个缺点,先易容成柳夫人的模样,在他防备最低的时候,一举将他杀害。”
卓云一番话说下来,底下的百姓已经是躁动不安,个个交头接耳,最后大家都鼓起掌来,给卓云的精彩分析鼓掌。
金牡丹也没否认,只是将目光转向柳相生来,她望着柳相生的时候,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她唤道:“大少爷,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柳相生一直都有些恍惚,听了金牡丹的话,想都没想,举步便往她去。
姚善宝刚好站在柳相生旁边,见这柳相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立即张开手臂,拦住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柳公子,她身上很可能有毒,你不能过去。”又对金牡丹说,“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好了,我们大家都听着,何必只与柳公子一人说?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是不是连他也不放过。”
望着姚善宝,金牡丹笑了笑,甚至语气颇为调侃道:“我若是说想让姑娘嫁给我们公子,姑娘也愿意听?”
姚善宝一下子耷拉着脸,收回手,主动站到一边去,再不想蹚柳家这浑水。
柳相生蹲在金牡丹身边,金牡丹伸手,示意他侧耳过去听。
柳相生便将耳朵侧到金牡丹唇边,金牡丹这才说道:“少爷,你答应我,永远也别动娶姚姑娘的心思。”
“为什么?”柳相生眉毛一挑,喉结滚动了下,一双漂亮的凤眸此时也颇显疲惫的样子,“金姨,你知道的,我……”
“就因为姚姑娘长得像她?”
“不是……”柳相生一口否定,“或许开始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是,但是,与她相处下来,发现她跟母亲还有慧芳根本是不同性格的人。她嘴角犀利,却心地善良,她还总爱笑,每次看到她笑,我都会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我喜欢她,不是因为任何其它原因,只是因为喜欢。”
金牡丹叹气:“或许是报应。”又说,“不管如何,少爷,你都要答应我。”她望着柳相生,很是严肃地说,“你不能娶她。”
“为什么?”柳相生握住折扇的手紧了几分,眉心锁得更深,一脸不解的样子,“金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金牡丹垂眸想了想,轻轻喟叹一声,凑近柳相生的耳朵,轻声说道:“因为姚姑娘她是你妹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你的母亲没有死,她还活在人世间,并且现在过得应该还算不错。”
“什么……”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快到柳相生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曾经不知有多少次,他梦到母亲回来了,回来找他了,可每次醒来,发现床边还是空荡荡一人,发现家里铺子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做。母亲没了,这么些年来,他渐渐愿意试着去接受母亲早已不在人世间的事实,可是现在……金姨竟然告诉他母亲还活着,不但如此,他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柳相生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不信。金姨,母亲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果她活着,为何这些年都不来找我?我不信!”
金姨叹息道:“相生,你母亲她也是有苦衷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认回你,可是时局根本不允许。这么多年,金姨一直有跟你母亲保持着联系,你母亲每次来信,都会问你的情况,她虽然人不在你身边,可还是很关心你的。”
柳相生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望着金牡丹,很认真地望着她,然后几次轻轻颤着唇,他想问自己目前现在何处,却都不敢开口。
有的时候,当真相越近的时候,反而越是害怕真相。
金姨说道:“相生,你如今也长大了,金姨不能够再继续照顾你,往后你要坚强独立地活着。只要你活着,迟早有一天,你会跟父母相认的。你有柳家巨大的财富,你要好好守着,往后……或许会帮到你母亲的忙。”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在金姨的房间,床下有个密室,里面大书柜中间的一个盒子里装着这么多年来你母亲寄来的所有信件,你若是不信金姨的话,可以去看看。”
“相生,你要记住,除了你,这件事情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牙齿轻轻咬着舌头,远远望了姚善宝一眼,忽而笑了一下,“夫人,小姐她现在活得很好呢,你不必担心了……”
话刚说完,她便咬破了藏在舌头根处的毒囊,很快嘴角便流出黑色的毒血来。
“金姨!”金姨的自杀打得柳相生措手不及,刚刚还沉浸在找到母亲喜悦中的柳相生,一下子跟疯了一般,抱着瘫软在地上的金姨便压抑着哭了出来,“为了我!你都是为了我!”
他隐隐忍着,身子不住颤抖着,一双眸子也渐渐染上狠戾!眼神是毒狠的,表情是愤恨的,那颗心,却依然是孤独的。
痛苦的,孤独的,到头来千帆过尽,他依旧孑然一身。
姚善宝有些呆住了,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鲁县令,也抹了一把老泪。
但大家也都知道,法若是对凶手宽恕,那便是对死者的不公。这金牡丹为了报仇,不但杀害了柳家夫妇二人,还牵连了无辜,牵连无辜之人的性命,便就逃脱不了罪责。
金牡丹当堂自杀,凶手既已经死了,这桩案子便也就算是结了。鲁现在在伤感之余,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么棘手的案子,这次打得真是漂亮。找了仵作来验尸,确认金牡丹是中毒而亡,又应柳相生的请求,衙门便准许柳家人将金牡丹尸体带回去处置。
姚善宝攥住大傻子一根手指头,歪头朝他笑了笑:“君深,你饿了吗?饿了我去给你做饭吃去,你跑了一天了,肯定还没吃饭吧?”
大傻子眨了下眼睛,听善宝说到吃的,他吞了口口水,眸子里一片纯净澄澈:“饿了,早就饿了。”在姚善宝跟前,他有些委屈地抱怨着,“善宝,早上就吃了两碗粥,我还病着呢,一口饭没吃。”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饿了,他伸出厚实的手掌就在肚子上拍了一下,还指着给姚善宝看:“你瞧,都扁了,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姚善宝看着大傻子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很开心,拉着他的手指摇晃起来:“君深今天真厉害,为了奖励你,呆会儿给你做红烧猪蹄吃。”眨了下眼睛,凑得大傻子更近了点,笑眯眯说,“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许绍清这小子耳朵灵得很,哪儿有吃的他往哪儿钻,一听说有红烧猪蹄吃,立即从旮旯角处蹦跶出来,双手环抱地站在姚善宝跟前,眯着眼睛,抖着长腿,奸笑道:“哼哼,好啊姚小妹,你能耐啊,现在做吃的竟然都敢背着哥哥我了!这大傻子有啥好的,人傻了吧唧的跟木头似的,世上那么多好男儿,你怎么就偏偏喜欢他?”许小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着大傻子,一脸嫌弃样子,“就算找不着哥哥我这样天上仅有底下绝无的美少男,也不能找个脑子有问题的啊……”
谁敢说大傻子脑子有问题,姚善宝算是跟他杆上了,听了许小子的混账话,姚善宝毫不客气地一抬腿,一脚揣在许小子小腿肚子上。
“说谁傻呢?”姚善宝跟变了个人似的,双手叉腰,一副小泼妇样,伸出手指指着许小子鼻子骂,“许绍清,别以为自己天上地下一枝花,还无人能比了你?别整天有事没事乱说话,就你刚刚那话我可以到皇上跟前告你个大不敬之罪你造不?还天上仅有地上绝无?您老将人家皇帝陛下至于何处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连皇帝陛下见了你都得被你踩在脚下?”
“你!”许绍清一向混蛋,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呢,他心里不服气,跳起脚来想骂回去,“你!”
你了两次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了话来,他急得脸更红。
“你你你什么你啊?”姚善宝个子矮,为了涨点气势昂着头继续说,“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哼,上次骗君深去万花楼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又跳起来了?许绍清,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君深,我保证见你一次骂你一次,哼!”
许绍清一张俊俏粉面气得红彤彤的,他会耍无赖,但是不会骂人。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让着他的,少吃一顿饭他娘都哭着喊着“心肝肉儿”的了,哪里见过这种泼妇骂街的架势?
旁边衙门里的兄弟们见了,赶紧过来拉架,许绍清被人给劝着架走了。
许绍清走了之后,卓云领着张大娘跟姚何氏走了过来,张大娘看见自己儿子,一把抱住。
大傻子则眼睛一直望着善宝,见到娘他也很高兴,伸手拍了拍张大娘后背:“娘,我跟善宝在一起很好的,您不用担心。”
张大娘抹了把兴奋的兴奋的老泪,抓着便宜儿子健硕的胳膊说:“君深啊,你身子咋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还记挂着张君深身上的毒。
大傻子摇了摇头,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一直往姚善宝那里瞟:“善宝好,我就好。”
“你这傻儿子!”张大娘转头左右看了看,问卓云说,“咋了的?你们说刚刚那个叫金牡丹的是杀人凶手?”
卓云点头说:“张大娘,是柳府的命案,已经没事了。”又道,“你们怎么会来县城?是来看三妹跟张兄弟的吗?”
说到这个,姚何氏又摸了摸袖口里的一锭雪花白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来:“昨儿个就听说柳府买猪,价钱出得高,邻村的好些人昨天就卖了。这不,我跟君深他娘听到了,一大早也赶紧带着猪过来卖,还真赶上了趟儿,得了个好价钱。”
卓云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神色颇为凝重道:“金牡丹死了,我总觉得,还有些细微的东西想不明白。比如说……”卓云拧眉望了姚善宝一眼,顿了顿道,“比如说为何柳相生的亲生母亲会跟善宝妹妹长得这么像,那柳相生的房间藏着的画像,应该是他母亲的。莫非……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姚何氏垂眸思索了一番,说道:“我当初生善宝的时候,就是这金牡丹给接生的,可是刚刚在柳府也打听了一番,柳府的人说这金牡丹打二十年前就进柳府了,根本不是什么接生婆。我就觉得奇怪了,既然她不是稳婆,为何会去给我接生呢?”
卓云眉稍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挑了挑唇角,劝慰道:“两位婶子好不易进城一趟,不若让侄儿做东,请两位婶子吃饭吧。呆会儿我去书院里将青文跟皓容也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吃完了,呆会儿我跟鲁大人告个假,随着两位婶子一起回涟水村。”
姚何氏做了一辈子农村人了,好不易来了县城一趟,自然不打算只卖了猪就回去,她笑着道:“侄儿,婶子今天的猪卖了不少银子,婶子有钱,还是我来请客做东吧。”她有些犹豫,想了想,又问,“这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得……得多少钱?”
姚善宝撇了下嘴巴,问道:“二哥,城里最好的酒楼不是那个百悦楼嘛,里面的菜也不多好吃啊。娘,不若你将银子给我,我回去给你们还有二哥三哥姐夫做好吃的,如何?”
“那你做就不给银子了,刚好娘也省了一笔。”姚何氏本来就心疼银子,刚刚说自己请客也不过是场面话,她笑着道,“善宝说的也对,在哪儿吃不是吃啊,主要还是讲个气氛!侄儿,咱还是回村子吃吧,刚好你也回去看看杏花,这下回去得多歇一段时间了吧?”
提到妻子,卓云很是惭愧:“这样吧,姚婶子、张家婶子,你们难得进城一趟,可以先去逛街买些东西。我去书院叫上青文跟皓容,看看他们有没有空,我再雇一辆马车,回头我们县衙门口集合。”
“好啊好啊。”张大娘高兴得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一把挽住姚何氏的手臂说,“走,妹子,我们去逛逛。”
姚善宝道:“二哥,我先去看看柳媚嫂子的情况,呆会儿如果柳媚嫂子情况稳住的话,我便也同你们一道回去。”
卓云点头道:“好。”又说,“张兄弟,你是陪着三妹还是跟着婶子们一起去?”
大傻子还没来得及选择,张大娘赶紧说:“你陪着善宝!跟着我们两个老婆子做什么?陪善宝!”
------题外话------
这个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当然,其中还有些细微的谜团没有解开…
女主身世到底如何?楠竹到底是何身份?许小子到底是何身份?柳家人之后会如何?等等等等,请听楼爷继续为你们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