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差点没跌足,急道:“乌先生,为这事本王早就急得团团转了,您既有主意,怎么不说呀!快说,快说!”
乌思道目光流转闪烁,望着胤禛缓缓道:“王爷只需把八爷拉下水,这样一来八福晋和九爷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小动作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向皇阿玛请旨让老八和我一起办这件差事?”胤禛愣了愣,有些犹疑。这件事最难办的一环他已经解决掉了,如今让人来捡这个白白的便宜,他心底十分不情愿。
“不错,”乌思道听出他话中的不甘,娓娓道:“王爷别忘了顾全大局这句话!王爷,万岁何等聪敏睿智,他老人家怎能不知王爷付出的努力?王爷在此时保举八爷一并办差,摆明了就是把一份功劳白白送到八爷手上,试问万岁会怎么看王爷?”
胤禛脑海中霎时闪过“兄友弟恭”这四个字,这真是康熙最想看到的。他猛然醒悟,不由大喜,笑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本王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乌思道忙谦辞不已。
胤禛心中郁气顿时涤荡一空,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愉悦,眉眼也轻扬起来。又与乌思道说了些闲话,讨论了会朝堂时政,他见乌思道几次欲言又止,便笑着让他有话不妨直言。
乌思道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淡淡道:“王爷,是不是容侧福晋回来了?”
胤禛脑中“嗡”的一下拐不过弯来,睁着一双虎目一动不动盯着乌思道,一脸的讶然和疑虑。
“王爷不必惊讶,更不必多虑,这不过是老朽的猜测罢了!”乌思道忙道。
“猜测?乌先生,先生是凭什么猜测的?”胤禛算是默认了。
乌思道微微仰头,悠悠道:“王爷最近的神情跟先前不太一样,眉宇间尽是喜气,眼神也柔和的多了,是以老朽胡乱猜测,不想还真是了!”
胤禛心中一凛,吓得一身冷汗,脸色都变了。乌思道能看得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的出来!
“多谢先生提点,胤禛受教了!”他不由得起身,向乌思道拱手做了一大揖,心中暗自警惕。
第二日,玉容送了胤禛出门,便软硬兼施让李忠助她混出府去。李忠哪能招架的住她软硬缠磨?尽管心中明明白白的清楚王爷若知道了一定要生气,少不得也不情不愿的照做了。
出了雍亲王府,玉容轻车熟路的绕到八爷府花园一带高墙外。她抬头掂量一番,知道翻过墙去隔着一小片竹林便是府中小湖。夏季里,微云几乎每日都会在竹林对面、掩映在高大的杨柳与槐荫间清音阁楼上避暑。
此时正是早上辰时,金色的阳光恰恰升起,光芒万丈,闪耀晃眼,气温却不是很高。通常此时正是花园中最安静杳无人迹的时候,打扫的奴仆一早便打扫过了,而又未到自家主人午间乘凉的时辰。
玉容抛出连着绳索的铁爪牢牢勾在墙头,扯了扯,提了口气一鼓而上,从墙头轻轻跃下,悄无声息的隐藏在茂密的蔷薇花丛后。四下看了看,弯着腰,沿着弯曲的青石小径往湖对面清音阁绕过去。她的脚步又轻又稳又快,又极熟悉地形,不一刻便过了竹林,只过了前边紫藤花架、扶桑花夹道,便可到柳槐之间的清音阁了。
谁知刚过了紫藤架,便听见零碎的脚步声隐隐响起,玉容一惊,忙迅速侧身向旁,躲在两米多高一片玲珑太湖假山石后,一手悄悄拨开爬满山石的碧绿藤叶,透过山石漏洞暗暗察看。只可惜前面亦是枝繁叶茂,花浓叶翠,层层叠叠,遮掩的十分严实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好在那隐隐的脚步声似乎已经消失不闻了,她暗暗舒了口气,抚了抚胸前。
玉容一口气没舒完,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个男子声音:“你是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偷窥什么?”
玉容惊得身子僵直,仿佛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她避无可避,心一横,僵硬的、一点一点的直起身子,慢慢的扭过头去,慢慢的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媚阴柔的脸,肤色极白,一脸寒霜,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这锐利的眼神一扫他眉宇间阴柔之气,烘托出几分男子气概。此人正是胤禟。
两人一对面,都是神色一变,大出意外,同时低呼道:“怎么是你!”
胤禟使劲眨了眨眼,微张着嘴,怔怔的望着她,眼神立刻变得十分复杂。玉容则想起谋害胤禛他也有份,一时心头也不是滋味,别开了眼有些不自然。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说话,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海叶浪沙沙如蚕吞食的声音。
阳光越发明亮,地上的影子也浓浓的,玉容却丝毫没感到温暖明亮,只觉尴尬,说不出道不明的尴尬。
“你,你怎么发现我的?”玉容掠了掠耳后碎发,勉强笑道。
胤禟不做声,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眼睛却往地上的阴影望去。
玉容恍然大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苦笑道:“我真是笨,光顾着躲人,把影子疏忽掉了!”
“这些年你去哪了?过得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到这来做什么?怎么进来的?你胆子真大,要是被人看见你小命不保!”胤禟连珠串发问,末了还不忘教训一句。
玉容有些不解,疑惑的望着他,不知他问这么些是个什么意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索性不答,只低声道:“我是来找微云的,我有事要问她。”
“你不能见她!”胤禟眉毛一跳,急急道:“你绝对不可以见她!”
“为什么?”
“因为,”胤禟略一思索,咬牙道:“你不能连累她!你也知道你自己犯的是什么罪!若是这事传到皇阿玛那里,八嫂知情不报,罪同欺君,不但她有罪,就是八哥也要受牵连。所以,我决不许你见她。”
玉容心中一凉,仿佛不认识般直愣愣的瞅着胤禟,眼中光亮越来越黯,她苦笑一声,幽幽道:“你既见着了我,可会知情不报?”
“爷不是那样的人!你快走,从哪来往哪走,不要再找八嫂!记住,绝不要找八嫂!”胤禟冷哼一声,突然脸色变得说不出的肃穆,双目炯炯逼视着她,语气也不自禁的充满着惶急。
玉容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她万万料不到胤禟会用这般态度对她,原来他们兄弟之间果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她不由怔怔的想,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事,都变了。胤禟不再是从前的胤禟,她也不是从前的她!她是胤禛的女人,是私逃出京那一刻便注定已经死去的人,她本就不该出现,她的出现只能害人。
玉容一咬牙,扭身便往来路走去。
“等等!”胤禟忽然叫住了她,不假思索冷冷道:“我要你发誓,发誓不会再找八嫂!”
太过分了!玉容心头大怒,下意识紧紧捏着拳头,俏脸微仰,淡淡道:“我若不呢?”
“你可以试试,只要我大喊一声,你休想走出这一步!”胤禟丝毫不退让。
玉容顿时气结,她扭头狠狠瞪了胤禟一眼,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道:“算你狠!哼,发誓就发誓!你听好了,我钮祜禄玉容对天起誓,若我再找八福晋,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以了吗?”说完毫不掩饰狠狠瞪着他,如果眼光可以吃人,此刻她定能把胤禟一口生吞了。
“可以了,你走吧!”胤禟仿佛松了口气。
玉容一呆,似乎看到胤禟嘴角居然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眨了眨眼,确定这是一个幻觉,扭头不声不响去了,霎时消失在竹林后头。
李忠提心吊胆急得皱眉乱转,脖子都快伸成乌龟了,终于见到玉容,他差点没欢喜得热泪盈眶,忙将她带回栖云轩内书房。
李忠见她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话,忙忙打水给她擦脸洗手,备下茶水与一些时新果品、点心零食,便轻轻退了出去。正掩门时,却听到玉容问:“王爷呢?什么时候回来?”
李忠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王爷每天不都是那个时辰回府么?他忙笑道:“回主子话,奴才不知道,王爷下了朝大概往户部去办事了吧?主子要找王爷吗?要不要奴才叫人去说一声?”
“不,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
玉容呆呆坐在书桌后,肘弯支在桌面,双手托着下巴发呆。回想着方才的遭遇,简直像发了一场梦!胤禟生硬的态度和冰冷的话语实在令她又心寒又憋气!她就那么讨人厌?他就那么厌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