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一怔,秀眉微蹙,不禁轻笑道:“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你觉得我该是哪个时代的才比较合适?
玉容偏着头笑道:“一个一夫一妻、不容许纳妾、夫妻平等的时代,您应该属于那里。
胤禩笑了,笑得十分宽容,“自三皇五帝以来,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时代存在,不过我也很希望自己属于那样的时代。就算不属于也没关系,我不会让微云委屈,不会让她走我额娘的路!”
玉容由衷道:“我支持你,就像当初一样!我没看错你,微云更没看错你!”
“不知为何,这些话我愿意同你讲,就好像我确定你能懂我一般!”胤禩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扬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此时夕阳渐渐下沉,西边的天空铺呈着一片炫丽的晚霞,金色的余晖笼罩着他,如同佛光淡淡的晕圈,此时的他,如此神采飘逸得让人心醉。玉容不禁看呆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叹赞赏。
胤禩手握成拳挡着唇边轻轻咳了一下,笑道:“小四嫂,天色不早了,您……”
玉容猛然回过神来,脸一红,随即仰脸大方一笑,道:“可不是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您请便!”
回到积翠庄,庄里的崔管事在厅上看起来等候多时的样子,玉容尚未开口问,崔管事忙躬身逼手上来笑道:“侧福晋您可回来了!好巧不巧的,您刚出门不多会,贝勒爷就来了!”
“真的?他人呢?”一月余未见他人影,加之受了八爷的刺激,玉容有种恨不得立刻见到他的冲动。
可是,崔管事憋憋吭吭的声音和苦瓜脸告诉她:他已经走了!
玉容一跺脚,叫声“备马!”扭身就要往外冲。倒是云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急道:“侧福晋,不可!”
玉容一怔,方想起自己实质上是被德妃流放在此的,胤禛来看自己多半也是偷了空暗中前来。这么大张旗鼓去追,不是太不把德妃放眼里了?而且为了胤禛到这来的苦心也白费了!
她顿时泄了气,怏怏坐下,不自觉又喝起醋来,想象着他这一个多月如何如何左拥右抱偎红倚翠,自己却在这荒郊野岭寂寞修行,由不得银牙暗咬,气呼呼道:“他这算什么嘛!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存心的!喂,他,爷可有留下什么话?”
崔管事赶紧上前陪笑道:“爷说过几日再来瞧侧福晋!还有,爷给侧福晋带了好些点心、时鲜果蔬、人参燕窝......”崔管事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乌木四方大方桌,上面放了一堆大小盒子。
“他没说清楚哪天再来?”玉容心里空落落的,恨不得立刻扑在他怀里,揪着他前襟问他有没有娶了小妾进门?脑海中闪过八爷的影子,她也只好认命:为何她的命和微云的命差那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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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起,玉容每天都不再出门,只在庄子上随意转转,即便出门也是就近,并且还特意告诉崔管事一声。她心不在焉,眼巴巴一门心思念着盼着胤禛再次出现。可惜半个多月过去了,桃红、水红、艳红一簇簇紫薇花都要开尽了,胤禛还是没来!她百无聊赖展开他送来的蝉衣宣纸,只能一笔一划的抄写《女诫》度日。
乍然见到路边几从淡紫花瓣、金黄花蕊、细叶瘦枝的路边菊,她才猛然惊觉:已是九月了,一个该当登高望远、菊花插满头的季节!
掐着指头算算,还有三天便是重阳。她记得每年重阳,他那些兄弟们都有一番热闹,赏菊、饮重阳酒、蒸菊花糕、叫小戏班子隔着水音唱上两出,那是何等之热闹。即使那热闹只是表面的,也好过她在这可怜兮兮的人比黄花瘦。
越是委屈,她心里越是恼火,暗自下着决心,若是胤禛还不想法子把她接回去,她索性再也不回去了!横竖他也不少她一个!她赌气的想着。
她犹自暗怒,京城里果然来人了。崔管事气喘吁吁找到辣手摧花的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让她看着都替他急,“行了行了,别说了!前边带路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俏立的身影,白底绿萼梅水泻百褶裙,外套着浅紫折枝梅花上襦马甲,底下嫩绿的绣鞋若隐若现,听见脚步声,慢慢转过来,浅笑吟吟对着她,不是绾绾却又是谁?
玉容一愣,不知该惊喜还是失望,脸上的表情奇怪已极。绾绾掩口“嗤”的一笑,亲热的挽着她,银铃般的声音欢然道:“怎么?我们好久没见了,我以为见到我你会高兴的!”
玉容回了神,笑道:“当然高兴啦!就是高兴得错了神了!你怎么来了?”她一边说眼睛骨碌碌四处搜寻着什么。
绾绾微微垂下眼眸,下意识掠了掠耳畔的碎发,含羞带娇低声道:“就是我一个人,他……没来!”
玉容古怪的瞅着她,似笑非笑道:“他?他是谁啊?你又知道我在找他?”
绾绾轻咳一声,忙笑道:“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京城吧!太后她老人家想你了,想着你回去陪她赏菊呢!”
玉容脸色一黯,露出几许落寞,酸溜溜道:“还是太后对我最好,还惦记着我!哼!”
绾绾了然的笑笑,道:“你别误会四爷了,四爷其实也惦记着你!多亏四爷前两日献给太后一只菊花枕,太后猛然想起去年你替她采晒菊花做枕头的情形,这才忙着打发我来请你呢!”
玉容心中稍解,嘴上却依然不饶:“这不过巧合罢了!他若心里真有我,就不会把我扔这三个多月也没来一趟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在这破地方,什么消息也不通!”说着向绾绾投过去询问的一瞥。
绾绾却有意无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笑道:“这些我也不太清楚,我平日里除了唱曲唱戏,偶尔进宫陪陪太后,都是大门不出的!嗨,你这会子有功夫问的,倒不如咱们快些收拾东西走吧,等回去了,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那……也好!”玉容不由自主有些迟疑害怕起来,她害怕回到那离开三月的四贝勒府、害怕见到那三月没见的人会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变化。
她还在踌躇,还在说服自己忐忑的心,云儿却带了那俩粗使丫环过来福了福身,道:“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儿咱们随意带些要紧的吧,剩下的她俩明天再收拾带回去可好?”
玉容见已无可推迟,只好笑笑点头,索性衣裳也懒得再换一套,与绾绾、云儿上车而去。
出乎意料的,仿佛四贝勒府上早知道她要回来一般,远远的便看到管家带着小山、雪儿及几个丫环仆妇在府前迎接,见到稳稳而来的马车,君自迎了前来。
玉容与绾绾道别,下了车,小山与雪儿早笑着叫“主子”抢上前搀扶,玉容笑着与她们说话,眼风扫过,不见胤禛,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空,找不着安置的地。
“主子,咱们先回去吧!耿格格和小阿哥们都在忘月居等着主子呢!爷说今晚在忘月居用膳,这会子怕也差不多回府了!”小山到底更细心,只悄悄一瞄,便猜到主子的心思。
玉容脸上有些讪讪,不紧不慢道:“福晋这会子不忙吧?回去换身衣裳,该先去见过福晋才对!弘历弘昼可还乖?晚上几点睡?长胖了吗?哥俩爱不爱打架啊?”
回到忘月居,又是一番热闹。弘历弘昼依然养在隔壁的瑞景轩,只是将原先封堵的独立正院门重新打开,方便进出。玉容不在,胤禛几乎没让弘历弘昼在忘月居呆过,还是今天她回来了,小山才叫奶娘把他俩抱过来。三月不见,两个孩子见了她竟不生疏,都挥舞着藕节似的手臂咯咯笑着蹒跚着抢着扑到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叫着“额娘”,竟让她鼻子一热,心也跟着颤抖,一种说不清的温情瞬间弥漫了心底所有的空间,原本低落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可是,当她到了那拉氏那里请安时,好心情立刻又消失殆尽荡然无存。因为站在那拉氏身边的侍奉的,除了李氏、宋氏一干旧人,还垂手侍立着两位十四五岁,梳着油光水滑两把头、眉目清秀娇小玲珑的小女人。
玉容暗暗打量那两人,容貌秀丽,肤色洁白,水灵白嫩如两把子剥了皮的水葱。玉容心里“咯得”一下,涌起无限酸溜溜的醋意。哪怕心里提前备了案,可真人真正落入眼帘的那一刻,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