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珏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即将挥出的鞭子,也停在了那儿,他缓缓点头,“对,就是大牢。现在你告诉我,你把宁春草送到哪儿去了?那间大牢?怎么送去的,就怎么给爷请出来!”
“那不可能,她杀了人,杀了她的嫡姐,依照律法,她当死罪!我可请不回她来!”李布色厉内苒的说道。
景珏闻言,玉面之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抬手挥出长鞭。
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都叫人觉得凌厉,抽在李布身上发出的声响,更是叫人听着都觉得疼。
李布嗷嗷惨叫,“世子动私行,蔑视朝廷王法,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这是蔑视朝廷,蔑视圣上,不遵律法!我要告你!我爹也要告你!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到及时?”
李布抱着头,一面仓皇躲避,一面嗷嗷惨叫说道。
他不说话还好,景珏也许就是打他一顿,泄愤算了。
可他这么一嚷嚷,景珏本就在气头上,更是喝醉了酒,人的自制能力原本就不剩下什么的时候,他这一番话,可是将景珏惹的不轻。
景珏挥手扔了鞭子。
四下的王府随从,一看就惊了,“世子爷,世子爷不可……”
一片劝诫之声。
“你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痞子,若不是你爹是当朝王爷,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我家里嚣张?”李布见他将鞭子扔了,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了他,略有得意的嚷嚷道,吃了亏,他也就涂个嘴上占便宜。
可不曾想,他这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都静了。
原本正劝诫景珏的随从们,全都闭口不言了。
景珏冷冷的向四下看去,“他说我什么,你们都听到了,接下来,我要对他做什么事,也都是他自找的了。怪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嘴欠!”
说完,景珏飞身而上,一拳打在李布的胸口上。
李布吃痛,噗的吐出一口浊血。胸口疼的好似肋骨都齐刷刷断了一般。
这疼痛叫他浑身都在叫嚣着疼,可口中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至今,他才明白,世子爷拿着鞭子的时候,其实也就是玩儿玩儿,他扔了鞭子,上手的时候,才是真要打人呀!
可惜李布明白的太晚了,一拳打在胸口,还没有片刻的功夫,又是一拳。
接着一拳快过一拳,耳边只听得拳风赫赫,只看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出拳速度,一下比一下更清晰的痛楚砸在自己胸口上。
李布觉得自己的胸腔已经被打裂了,爆裂了,他完全透不过气来了。
眼前世子爷的身影也模糊起来,看不清了。
胸前的拳头好像停了下来,他打够了?不打了?可为什么自己还是疼的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呢?
只见景珏猛的提气而起,飞身回旋一脚,狠狠踢在李布的脸上。
李布整个人,硬生生被踢出了好几步远。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李家原本嘁嘁喳喳乱哄哄的院子,自从李布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后,就彻底的安静下来,只听得景珏揍人的声音。
这会儿更是完完全全的安静下来,安静的仿若无人一般,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听得枝头麻雀,小心翼翼的啾啾了一声,似乎被这份安静吓得不敢多停,又振翅飞走了。
李家的院落,静的叫人心惊。
守在帘笼里头的李夫人,浑身都在打着哆嗦,“这,这,这……”
她一连这了几声,都没有这出剩下的话来。
“来吧,李家人把我也送到大牢里去吧。”景珏站在院中,忽而一摊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夫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惊叫一声,掀开帘笼,从屋里头迈了出来,跌跌撞撞的直扑向倒在地上的李布。
“布儿,布儿?你快醒醒,你快起来啊?布儿?布儿?”李夫人声音焦灼凄厉,叫人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了。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将手指探向李布的鼻尖。
周遭围着的王府随从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今日这事情,似乎闹得有些大了啊?如今可该怎么收场?
可看着站在原地,有些摇摇晃晃,醉酒不甚清醒的景珏,他们又觉一阵头痛无奈。
“啊——布儿啊——我儿啊——”李夫人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李家人这下全乱了,再顾不得对世子爷一行的惧怕顾及,蜂拥上前,抬李夫人,抬李布,手忙脚乱,混成一锅粥。
“李家人不是很厉害么?不是杀了人要被送入大牢么?来,将我送入大牢?快,将我也送入大牢呀?”景珏醉醺醺的站在原地,嚷嚷说道。
可李家人这会儿哪里顾得上理会他,早有那机灵的跑出府去向李家老爷报信儿,可李家老爷这会儿也还没赶回来。
景珏许是站的有些累了,挥了鞭子又动了手,酒劲儿上来了,他更有些头晕目眩,他四下看了看,竟捡了个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有王府的随从上前,“爷,要不咱们先回府吧,将事情告诉王爷知晓,王爷也好能想些办法应对?”
景珏连连摇头,“想什么办法应对?李家不是说杀人偿命么?我在这儿等着,等着他们把我送到大牢里。”
随从叹气,“您以为您进了大牢,就能见到宁姑娘了?”
景珏侧过脸来,看着随从,“不能么?”
“自然不能了!”随从笃定说道。
景珏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能?”
“您是世子,是皇室呀!您就算是杀了人,也是被关到大理寺的!宁姑娘只是百姓,杀了人,是要进死牢的!”随从解释道。
“死牢在哪儿?”景珏立时就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我去死牢!”
宁春草从地上惊坐起,她竟睡着了。
这密闭的小屋里头,没有床,没有榻,甚至连个凳子椅子都没有,空无一物,唯有墙上那乱七八糟的画符陪着她,与她相顾无言。
她适才做梦了?宁春草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还活着,她还有肉体,真的还活着。
梦里,她见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的情景。
她已经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多久没有在梦中上过归雁楼了?似乎前世种种已经过去了,似乎她竟可以忘记了,放下了。
可是突发的变故,二姐姐突然间倒在了她的手下,她亲手拿起匕首划破了二姐姐的咽喉……
一切,前世的一切似乎又都席卷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走上了归雁楼,一步一步靠近了归雁楼三楼的栏杆处。
鸿喜在她耳边唤着“春草姐姐”……
她绝望的回头去看,身子如风筝一般向下坠去。
可同以往数次都不同的是,她看到,鸿喜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上半身正微微前倾,伸出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
而鸿喜伸出的手,似乎并不是为了推她,鸿喜是想要抓住她!
推她摔下归雁楼的人,乃是站在鸿喜身后,此时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去的——李布!
宁春草忽的从冰凉的地上站了起来,瞬息之间,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她的仇人不是鸿喜,乃是李布!
前世推她摔下归雁楼的人,根本不是那个说不会做违背良心之举,一口一个“春草姐姐”的鸿喜。她早该想到的!鸿喜一向老实憨厚,一向对她照顾有加,见她做媵妾被主母压制,十分可怜,偷偷的拿稀罕的物件儿送给她,偷偷的透露郎君的消息给她,好叫她在主母压制之下,还有机会能得见郎君……
这样的鸿喜,怎么可能会亲手推她摔下归雁楼呢?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的梦里,她从来没有见过李布?从来没有看清楚过鸿喜的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而如今,突然看清这一切,突然明白前世致死都不明白的真相,又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