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轻咳一声,“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宁玉嫣看了看宁夫人握着宁春草的手,哼道:“我看她才是你的孩子,我早就被你忘在脑后了。”
如今宁夫人和宁春草手挽手,并肩走在前头,宁玉嫣垂头撅嘴跟在后头,可不就像是宁春草才是宁夫人亲生,她像是捡来无人疼无人爱的小丫头一般么?
宁夫人没有理她,抬眼向园中望去。
园中亭台楼阁林立,假山盆景错落有致,曲水流觞歌弦幽幽,趣味盎然。
已经有不少的夫人小娘子们被请了过来,众人或成群聚在一处,笑语晏晏,或三五人坐于花下低声私语。
观其衣着气度,当大多出身不凡。
宁夫人鲜少能来到这样的场合,纵然她阅历丰富,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了。握着宁春草的手心里,都微微冒汗。
紧张,乃是因为她心有所求,唯恐不能达成。她花重金买请柬,来参加宴席,便是想要借着这样的机会,结交权贵名流。
宁春草虽然也出身宁家这种商户之家,但历经了生死,又刚刚从青城山奔波而回,这一路惊险机遇,让她内心已经有超乎年龄,超乎常人的淡定从容。
她拍了拍宁夫人的手背,“母亲,别紧张,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谁比谁高贵到哪儿去了?”
“你这话说的轻松!人家出身就比你高,生来就比你高贵!”宁玉嫣压低了声音,在她身边驳斥道。
“凌烟阁在南方,可是大有名气,听人说‘只有出不起的价,没有凌烟阁办不成的事儿’,你说说,这是多大的口气?可人家凌烟阁,就是能做到!”有妇人从宁春草他们站着的亭子外头经过,正相互说道。
“知道知道,听说凌烟阁不禁在江湖有威望,出手更是阔绰,说‘金做枕头玉做马,凌烟阁的银钱当纸花!’凌烟阁富可敌国,可不是虚言。”立即有人应和道。
也有人不赞同了,“那是他在南边儿的时候,如今这里可是北帝,他们跑来京城大张旗鼓做什么?还请了这么多人,设下这宴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凌烟阁的阁主,最是重情重义之人,听闻这宴席,乃是为答谢当初于危难之中救了他性命之人而设!”妇人声音有些激动和夸张的说道,“救命之恩呀!如此设宴答谢,不是向世人应承下这恩情么?多少人想要和凌烟阁攀上关系,都苦于无门。那人竟能救了阁主的命?得有多幸运?倘若咱们能与那人结交,岂不等于和凌烟阁交好了么?”
这话一落,好半晌都没人再开口,一片沉默声中,众人似乎都在回味思量。
“那,这人究竟是谁?如今在哪儿呢?”有人小声问道。
有妇人长叹,“我也想知道呢?若是知道是谁,我还会在这儿叹气?”
众人各自别过视线,笑笑不再多言。
宁夫人收回耳朵,压低了声音道:“若真是如此,咱们等会可得留心着,若有机会,定要交好……”
“母亲净想好事儿呢?”宁玉嫣嗤了一声,“说话的可是工部侍郎钱侍郎家夫人,钱夫人都无门结交的人,咱们怎么有机会交好?”
宁春草心头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
“你怎知是工部侍郎的夫人?”宁夫人问道。
宁玉嫣得意一笑,“我跟二姐姐一起出门的时候见过的。”
“那你还不快去给钱夫人请个安,打个招呼?”宁夫人催促她道。
宁玉嫣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我带你出来是为什么来的?”宁夫人气急。
“我不去,我认得她,她又不认得我,贸然上去,不是给自己找没脸么?”宁玉嫣躲开宁夫人的指头尖,顺势又退了宁春草一把。
宁春草险些撞在宁夫人身上。
宁夫人倒并未在意,反倒笑看宁春草,“你妹妹若是有你一半的机灵,我也不用为她操碎了心了!”
宁春草心头冷笑,并未开口。
宁夫人瞪着宁玉嫣教训道:“我一片苦心带你来,你知道咱们能拿到请柬我废了多少的功夫?难道不是给你寻机会,让你能嫁得好人家的么?你不好好向你姐姐学学,还敢惹你姐姐生气!都是宁家的小娘子,瞧瞧你姐姐,再瞧瞧你!”
“我怎么了?她不就是去给人做小妾了么?有什么了不起?”宁玉嫣哼了一声。
宁夫人气笑,“那也得看是谁的小妾,能被世子爷带着参加这般宴席的小妾,是一般的妾么?”
宁玉嫣涨红脸,抿着嘴,不说话。
宁春草不想听这母女两人说话,寻了借口要走。
宁夫人伸手拉住她,“你多和母亲,和妹妹处一处,也好多教教你妹妹。”
“我才不要她教!狐狸精!”宁玉嫣骂道。
“这是世子爷的恩宠,你能耐,你也挣来这份恩宠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是什么本事?”宁夫人低声呵斥她。
宁春草听着觉得甚是无聊,两人说她的话,哪个也不悦耳。
“母亲,外头那是晏侧妃派来的丫鬟,总将她晾在远处不好。我且带她四下走走。”宁春草指着留在亭子外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丫鬟,低声说道。
“一个丫鬟而已,你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宁玉嫣立时嘲讽她。
宁夫人好说话的多,连连点头,“原来是晏侧妃身边的人,男人薄情,你不禁懂得讨好世子,更知道要伺候好晏侧妃,讨她喜欢,做的不错,做的不错!你去吧!”
宁春草起身,还未行出亭子,却迎面遇上挺着肚子,缓行过来的宁家二小姐,宁玉婠。
宁夫人正在她身后说教宁玉嫣道:“你日后对你三姐姐客气些……”
宁玉嫣却不耐烦的抬头,惊喜道:“二姐姐来了!”
宁春草不好视而不见,便点头致意,“二姐姐。”
宁玉婠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宁春草?”
宁春草心头冷笑,面上却淡淡的,“多日不见,二姐姐连自家妹妹都不认识了么?”
“不是不认得你,只是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你。”宁玉婠冷哼道。
宁夫人瞧见姐妹刚见面,气氛就不好,便适时开口,“这般宴席,在京城也算得大宴席了,世子爷带宠妾前来,有什么不妥?”
宁玉婠看着宁春草,“你是这么跟母亲说的呀?”
宁春草默默看她,没有回答。
宁玉嫣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道:“我刚跟李郎从前头过来,明白知道,世子爷根本就没来,怎么世子爷的宠妾你会在这儿?该不会是想了什么不入流的办法,混进来的吧?”
宁玉嫣一愣,想起进门的时候,是母亲挽着她的手,拿了帖子被人请进来,而宁春草根本就没有亮出帖子。
“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等在门口,就等着遇见我们,好同我们一起混进来!母亲,你看,你还一个劲儿的夸她,她不过是跟着咱们混进来的!什么恩宠,什么宠妾!切,不值一提!”
宁玉嫣的声音有些大,附近说话的夫人娘子,频频侧目向这厢好奇望来。
宁夫人脸色微微变差,“你给我持重一点!小小娘子,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宁玉嫣冲二姐姐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又低下头去。
“妹妹又没说错什么。”宁玉婠挺着肚子,拿眼睛斜睨着宁春草。
宁春草忽而道:“前厅想来人也不少,宾客云集的,二姐姐怎么就如此笃定,世子爷不在呢?”
“我都专门问过了,你还想搪塞……”宁玉婠话说到一半,瞧见宁春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忽而住嘴,脸上有些涨红的看着她。
宁春草笑而不语。
宁玉婠却抖手,似乎想要上前打她。
忽在这时,园子入口处却倏尔热闹起来。
众人都寻声望去。
“这是谁来了?这么大动静?”宁夫人问道。
一直站在亭子外头,从未开口的王府小丫鬟却是看着宁春草道:“是周家六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