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怎么了?娘子有那么可怕么?”绿芜笑问道。
宁春草摇头,“怎么不说是你可怕?”
绿芜嘻嘻一笑,还未开口,就见翠翠又汲汲皇皇的跑了出来。
她手里还捧着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正是上次绿芜留下的那只。
她拉开竹木小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捧着钱袋子,奉到宁春草面前,“我不要娘子的钱,娘子请收回去吧,只求……只求娘子医治好我的脸,我……我做牛做马回报娘子恩情!”
宁春草和绿芜对视一眼。
绿芜连忙上前,搀扶翠翠起来。翠翠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钱你拿着,你的脸,我也会为你医治的。我不求你回报我,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大约是缘分吧。”宁春草喃喃说道。
翠翠自然听不太懂,但这莫大的恩情,她却不敢贸然领受,双手仍旧将钱袋子奉过头顶,“钱还请娘子收回去吧!娘子肯为我医治,我一家人都已经感激不尽了!”
宁春草微微摇了摇头,“你觉得,是你的脸重要,还是钱财重要?”
翠翠跪着说:“这……自然是脸……”
“那你的脸我都肯为你医治,这点钱,又算什么呢?”宁春草笑了。
这话听来也有道理,翠翠一时有些听愣住了。
宁春草冲绿芜点了点头,绿芜一把将翠翠强行从地上拽起,“娘子百忙来一趟,你也不请娘子到屋里坐么?”
翠翠懵懵懂懂的点头,“失,失礼了,娘子屋里请!”
她怀中的钱袋子沉甸甸的,压的她脚步都有些踉跄。
见到宁春草主仆进屋,坐在床榻上的老妇人也瞪大了眼,她虽腿脚不灵便,却也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膝盖一弯,扶着床就要冲宁春草磕头行礼。
宁春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强行缠住老妇人,“您是长辈,您跪我,不是要折我的寿么?”
老妇人听闻宁春草这般言重,不敢勉强跪她,直连连向她躬身点头,口中还喃喃不休的说着,“真是仙女下凡,来救我这可怜的闺女,更是救了我一家人,喜子也不用被我们二人拖累一辈子了,是我一家的大恩人啊!姑娘大恩大德,做牛做马,我一家人也要报答……”
人老了可能就格外的絮叨,老夫人说个不停。宁春草摇头轻笑。
翠翠上前,将宁春草的手从老妇人手中拯救出来,扶着自己的母亲在床上坐下,“娘,娘子刚来,还未坐下歇歇,您别拖着娘子说话了!”
老妇人许是没听清,翠翠又在她耳边大声说了一遍,她才连连点头,自己慌忙在床边做了下来,恭敬的姿态,倒像是唯恐得罪了宁春草似的。
宁春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回到屋里唯一的圆桌边坐了下来。
翠翠恭恭敬敬的奉上茶,露在面纱外头的一双眼睛含着期许,又含忐忑的看着宁春草,似乎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宁春草笑着朝她点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医治的病而来。”
翠翠一听,又要下跪。宁春草连忙伸手拦住她,“你听我把话说完。只是让我治病,你就一切都得听我的,且我治病的时候是要避着旁人的,你可能信我?”
翠翠吞了口唾沫,似乎有些紧张,她连连点头,“信,我信娘子!”
有什么可不信的呢?这娘子看面相就是好人,又给钱又出力,这娘子气质高贵,衣着又那般华丽,他们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这位娘子图谋的吧?
宁春草点点头,“好,既然你信我,那先告诉我,你这病,是只生在脸上,还是浑身皆有?”
翠翠僵了一瞬,口舌好似都被问的有些麻木,她似乎是咬了咬牙,才艰难的说道:“浑身都有。”
这声音小的,绿芜竖起了耳朵,才听清。
翠翠以为,这位娘子定要露出为难表情,以前的大夫就是,一听闻她浑身都有,很多二话不说,夹了药箱就走了,这娘子也会被吓怕吧?
可见宁春草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那怕是要多费些时辰功夫了,不过你别怕,不会太辛苦的。”
娘子倒先笑着安慰起她来了?翠翠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我不怕苦,也不怕疼,娘子叫我做什么,我都肯!”
宁春草笑了笑,从圆桌旁站起,“那好,既然话都说清楚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翠翠啊了一声,嘴巴微张,一脸的莫名,“开,开始?怎么开始?在,在哪儿?”
是要给她抹药?还是要如何医治?翠翠有些不明所以。以往的大夫看诊的时候,还会切脉,看舌苔,这位娘子却是什么都没做,就说要开始。同以往都不一样呢?
“哪里是你住的地方?”宁春草四下看了看,这堂屋里只有一张床,正是老妇人坐着的那张。
翠翠哦了一声,“我在西侧耳房里住着,娘子请随我来。”
宁春草同她出了屋子,两个门口离着没有两步的距离,莫说同王府的深宅大院不能比,就连宽敞的宁家也是万万比不了的。
绿芜也跟着上前,宁春草却停住脚步,伸手挡住绿芜,“你守在外头。”
绿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娘子……”
宁春草冲她一笑,“你亲眼见过,更当放心才是。”
亲眼见过,她是亲眼见过娘子用了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将自己脸上被划得面目全非的伤口医治的完全愈合,一丝一毫受过伤的痕迹都看不出。可如今这是病,不是伤,能有那般奇效么?
这家的一对母女,看来实在是被这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倘若娘子给了她们希望,最后却又叫她们失望。她们怕是会彻底绝望,跌倒泥泞之中,再也爬不起来吧?
绿芜心中乃是怀着对这对母女的怜悯和不忍而担忧,可这话,又不好说的太明了。
她只好目光幽深的朝宁春草点点头,“娘子放心,我一定守好了院子。”
这么小的院子,实在没什么可守的。
可宁春草却郑重其事的点头,“好,一定守好了!”
宁春草同翠翠进了耳房,耳房更小,只容下一张不大的床,和一个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床头小柜,小柜上头的红漆都有些斑驳了,却被擦拭的十分干净。
整个耳房,却还没有景珏的一张床地方大。
宁春草心下唏嘘,面上却带着温润的笑意,眼中一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她知道,像翠翠这般不同于常人之人,会比常人更加敏感脆弱。
见她表情温润,翠翠果然松了一口气,眼中的紧张也松缓了些许,“娘子莫嫌弃。”
宁春草摇了摇头,反手将门关上,并且栓上了门闩。
“你将衣服全都除去,在床上躺好。”
她说完,乃是背对着翠翠的,脱衣服的动作,叫旁人看着,不免有些尴尬。
可等了好一阵功夫,却不听后头有声音传来,宁春草忍不住回过头去,果然见翠翠还衣着整齐的站着。
“你放心,刚开始会冷,一会儿就觉不出冷来了。”她笑着安抚道。
翠翠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头埋得低低的,仍旧不动。
宁春草看了她一眼,有些明白她的心思,“在此时,我不是娘子,我是大夫,你是需要大夫救治的病人。我不会嫌弃自己的病人,不管你身上是个何种境况,我所要思量的就是如何尽最大的努力来医治好你,断然不会作他想。你也不要有多余的想法。讳疾忌医,什么时候才能将病治好呢?”
见翠翠还在犹豫,宁春草下一剂猛药,“你若想不通,那么,医治的事情,咱们还是下次再说吧。”
说完,她就伸手去开门,作势要往外走。
“我想通了,想通了!”翠翠慌忙叫道,也不等她再吩咐,手脚麻利的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离。
“好了。”
宁春草闻言转过身来的时候,不免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