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说的甚是!你这就做!”二皇子坐直了身子,双目之中都迸射出光芒来,“景珏敢私藏凤仪天下命格之人,其心不轨,冒犯毒害朕的爱姬,其罪当诛。睿王软禁于朕,独霸朝政,其罪当诛!我天兆臣民,人人可得而诛之!”
周将军拱手领命。
正待离开之时,二皇子却又唤住他说,“周将军围困睿王之后,先逼他交出宁姑娘,他若不肯再行动手。若是交战,尽力确保宁姑娘平安,一旦擒获,立时送进宫来!”
周将军闻言皱眉,京城里都知道二皇子狠毒好色。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惦记着美色?江山社稷之大事摆在眼前,还有工夫嘱托他顾及一个小娘子的性命安危?
二皇子瞧见周将军略有质疑的神色,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朕并非贪恋美色,乃是因为……因为关于她命格的传说,朕不能不在意呀!”
他没说当日天降异象,真的是因为宁春草。
他不晓得当日周将军是否亲眼看到宁春草用巫咒改变了天象之事。
倘若周将军并不知晓,他还是愿意周将军以为,那天降异象,不因为旁人,只是因为他乃真龙天子而已!
周将军未在多言,拱手领命,带着他手中兵丁,直冲天牢。
天牢之中羁押了甚多燕王余党。
倘若是放在十年前,可能这些人早已经被诛杀过半了。
可如今,睿王已经不是当初的睿王,除了主谋被诛杀以外,这些人,都会被审核清楚究竟在谋反之事上参与了多少,按罪论处。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日子耽搁之中,多数都尚未发落。
周将军带着兵丁,几乎是从天而降,冲破牢门。
他知道关键人物,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关押在何处,当即营救了这些人,逃出天牢。
燕王谋反之时,给他最大财力支持的弘农杨氏,在朝中为他上下奔走的李家,卫家家主,都被周将军亲自解救。送入宫中面圣。
他更派自己长子带兵围困住宁府。
宁春草还紧闭着房门,在拼尽力气营救中毒昏迷的景珏,睿王爷尚亲自守在门口。
可宁府,却已经在朝夕间,落入囹圄之中。
“睿王爷,他们叫嚣让交出郡王爷和宁姑娘,扬言说,若是不交,就是犯上作乱,谋逆之罪,人人得而诛之呀!”随从禀报于睿王爷道。
睿王爷沉着脸,一言不发。
随从有些焦急。
站在院中的幕僚们,也都十分焦急。
“王爷,圣上这是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啊!您扶他做上皇位,诛灭燕王乱党,他就容不下您了!逼您至如此,您难道还要忍着么?”
“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您爱惜名声没有错,可是圣上已经将您逼到死路上了,您这是要送死么?”
“忠于明君是忠,忠于昏君是庸!王爷您要做忠臣?还是庸人?”
……
幕僚们当着面,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可谓说的够重了。
睿王爷却仍旧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眸,一语不发。
幕僚们掳袖子撩袍子,看这架势,若是能打,他们只怕要上去狠狠揍睿王爷一顿,誓要将他揍明白了!
“就算王爷您要送死,你可问过郡王爷?问过宁姑娘?当初这二皇子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他怎么成为圣上的,旁人不知道,王爷您也不知道么?他真的是真龙天子么?”幕僚们质问道。
到这会儿了,也不必避及了,更有幕僚直言不讳的说道:“圣上为何要逼迫王爷?逼迫郡王?旁人没看见,当初在他身边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金光倾泻而下的时候,他是不是站立不住了?是不是郡王爷伸手搀扶住了他,他才没有跪倒?那金光,真的是照在他身上的么?”
“那金光分明是为了照郡王爷!”
“郡王爷才是真命天子!”
……
幕僚们一声大过一声,似乎要将宁府的墙都震翻了。
睿王爷终于听不下去,伸手一挥,叫众人住口。
他缓缓抬起头来,眉宇紧蹙,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愤怒,只是黑沉沉的,叫人看不清他的心绪,“都别吵。”
众人立刻都住嘴,屏气宁声的看着他,等着他做出决断。
“宁姑娘还在为景珏医治,你们会吵到她的。”睿王爷缓缓说道。
众人不出声,等着听他后头的话。
圣上将人逼到这份儿上了,便是个泥捏的人,这时候也该反了吧?
当初为了扶他登上皇位,睿王爷受了多少罪,郡王爷和宁姑娘又付出了多少?可他呢?非但不知感念这些人,反而时时刻刻的怀疑着,防备着,甚至下毒暗害郡王爷!一点不顾念旧情!
还将这屎盆子往睿王爷的脑袋上扣。
换做是谁,这时候也都真的反了!
可睿王爷!竟然绝口不提!
听着外头围困着宁府的兵丁叫嚣辱骂的声音,睿王爷竟然一丝怒气都没有流露!
睿王爷十年前的脾性血气都到哪儿去了?!
幕僚们瞪大眼睛望着他。
却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竟再无开口的意思。
只是侧耳留意着屋里头的动静,好似他心中此时此刻,在也没有旁的事情了,只有他那正在被救治的儿子。
“睿王爷……”
“别吵!”
幕僚刚一开口,睿王爷就喝止了。
院中惊得只听乌鸦从众人头上飞过。
忽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冲破院落,从宁府外头传来。
这格外肃静的院中,惨叫之声越发明晰起来。
凝神听着屋里头动静的睿王爷,也不禁侧目向院子门口眺望。
众位幕僚更是心急如焚的转过身去。
有小厮匆匆而来,“回禀王爷,周家军动手了!说您不肯交出承安郡王和宁姑娘,您乃是有意谋反,要诛杀您!”
小厮的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外头喊打喊杀的声音之中。
“王爷!”幕僚们面色沉痛。
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周将军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并且率先动手。
而宁府之上,只有巫女的手下,及王府里派来并不甚多的守卫。
他们能坚持到几时?
王爷若不出面,引兵前来,他们今日是不是都要被诛杀在这里了?
这皇城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呀。
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日就腥风血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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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就算此时想通了,愿意反了这昏聩的皇帝,只怕想要冲出周家军的包围杀戮,也不容易了吧?
幕僚们纷纷摇头叹息之时。
外头的喊打喊杀的声音,却似乎变了味儿了。
“去去,快去看看,是不是情况有变?”幕僚连忙指派小厮去打探。
他们这些人,就是动脑动嘴皮子的,动手,可不行。
躲在这小院儿之中,才最是安全。
众人都凝神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喊杀之声似乎更响亮了,人数好似有所加增。
但喝骂睿王乃谋逆乱党的声音似乎被压盖了下去,愈来愈听不见了。
“是,是……是有救兵!”小厮急急忙忙的跑回来禀道。
“救兵?莫不是周家军消息没有封锁好,到是叫王爷的亲信们得知了王爷身陷囹圄?”幕僚们心中一松,不由问道。
“按说不该,若是旁人,还有可能大意,周将军可是征战沙场多年之人,他做事不会如此大意吧?”也有人反驳。
“或许外头不是周将军呢?周将军家的郎君们也都到了该出来历练的时候了。”此时还有幕僚甚是轻松的开玩笑。
好似救兵一来,他们就已经得胜无忧了似得。
但一直被人议论,一直处在事态中心的睿王爷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甚至连眉头蹙紧的程度都纹丝未变。
他除了一开始,往外看了一眼以后,就再没有关注外头的战况。
他只聆听着房中的动静。
已经好久了。
宁春草还没有出来,景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还不可知。
他中毒了,他赶到之时,他脉象已经乱了。
幸而是那宫中的小宫女机灵,匆匆忙忙的寻他报信儿。可那小宫女脚程慢,他赶到殿中也费了不少的时间。
来回路上的耽搁……景珏他……
这是他和雪娘唯一的儿子啊……这唯一的儿子,自己倘若照顾不好的话,雪娘能原谅他么?到了阴曹地府,雪娘还会愿意见他么?
“景珏,我儿……”睿王爷喃喃自语,好似外头战事或急或缓,都与他无关。只有景珏的性命,才是他心头最最重要的事。
宁府外的战事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厮杀争斗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周家军一直未能突破,未能冲入宁府之中。
小小的宁府,却好似固若金汤。几个时辰的对战,就连宁府里头只听声音不出力的睿王幕僚们都饿了。
眼见睿王爷面陈如霜,丝毫没有用饭的意思,他们也不好在王爷面前大吃大喝,都悄悄的绕去厨房,悄悄的吃了再回来。
王爷则一直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头,不动不歇,好似不会疲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