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儿,凌烟阁阁主姜伯毅也通过某些渠道,秘密的知道了。
他无奈摇头,景珏的性子,还真是老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给王青和谢大人留。谢大人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听闻谢大人第二日便告病在家,已经一连三日没有上朝了。”随从在一旁拱手禀道。
姜伯毅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有些幽暗深沉。
他嘴角的笑意,也不知何时竟渐渐敛去,一丝也看不到了。
“我要进宫一趟。”姜伯毅缓缓说道。
随从颔首问道:“是求见皇后娘娘,还是求见圣上?”
姜伯毅眉宇微微蹙在一起,“见……圣上。”
随从领命退下。
姜伯毅同景珏,虽然如今不共处一处,一个是江湖门派阁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两人的来往,却比以往更加密切。
凌烟阁生意遍布天兆及周边,消息四通八达。可谓景珏在朝堂以外的耳目。
景珏能够适时的拿出王青和谢大人家中阴私,叫他们在逼迫自己的时候,也在群臣面前大失脸面,便是得益于凌烟阁的消息无孔不入。
姜伯毅要求见景珏,自然不会为外人知晓。
他进出宫门,也有特赦的令牌。
景珏似乎近日心情不错,没有在朝堂上看到谢大人和王青讨人嫌的脸,他觉空气里都多了春天的味道。
所以召姜伯毅进宫觐见之时,地点就选在了风景宜人的蔷薇园。
蔷薇的香气溢满整个园子,园艺修剪出的蔷薇花架连成一片,恍若花墙,十分美妍。
凉亭里有宫人煮着香茶,茶香和花香缠绵,无酒人也醉了。
“圣上真是好雅兴。”姜伯毅拱手行礼,笑着说道。
景珏点了点头,“那要看是见谁了,若不是见你,这好地方,朕才不会让旁人来。”
姜伯毅笑了笑,眼眸微垂。
景珏知他是有话想说,便挥手叫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众人都退出蔷薇花墙,花墙外头守着的都是心腹之人。
姜伯毅这才清了清嗓子,呷了口茶,缓缓开口,“听闻谢大人已经告假三日没有上朝了?”
景珏点点头,“你不是说自己不关心朝堂之事么?怎么你也知道了?他哪里是告假,他上书辞官。”
“辞官?”姜伯毅略有些诧异。
景珏笑了笑,“是,自己大约也是觉得没脸见人,这才要辞官。”
“圣上允了么?”姜伯毅问道。
“允?得罪了朕,惹了朕不高兴,他要辞官,朕就叫他辞官?想得美!朕就是要让他丢丢脸,看他日后有什么颜面见同僚,只怕他如今正缩在自己的房中,连他妻儿都不敢见吧?”景珏略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笑容如阳光一般晃眼。
姜伯毅却是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其实……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景珏摇摇头,“不是朕绝情,是他们管得太宽了,朕宠爱谁,乃是朕自己的事情,倘若连自己的后宫都要交给旁人辖制,那这皇帝也做的太没意思了!”
“这帝王的后宫,本来就是一个左右权衡,大臣和君王势力相容的地方。”姜伯毅不赞同的说道。
景珏却一脸不屑的开口,“呸!那是旁人,不是朕!朕的后宫,朕的女人,岂由旁人置喙?谁敢多言,先问过朕同意了没有?”
姜伯毅深深看了他一眼。
没错,这就是景珏的性子。他不是一个权利欲很重的人,但当他真的想做什么的时候,却也固执的没有人能改变。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帝王,起码自己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发现,他有过这般想法。若不是二皇子当初逼人太甚,他也不会说反就反。
当初他为了宁春草,可以说走就走,离开京城不远千里去往青城山。如今他能为保护宁春草,反了帝王朝纲,自己坐在这主掌一切的位置上。这样的性情,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掌控他对宁春草的钟情专一?
“就算不喜欢,也可选一些良家子入宫,毕竟让春草独霸后宫,对她也是不利的,如今你尚且能拦住,但日后折损她的言论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受到伤害的还是春草。”姜伯毅缓缓说道。
景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伯毅微微皱了皱眉,“字面的意思。”
“你是来劝我纳妃的?”景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姜伯毅面对景珏的眼神,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他的意思太过明显,如今否认却也已经来不及,况且,他根本不想否认。
“是,这才是对春草最好的。”姜伯毅点头。
景珏闻言,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透着彻骨的寒意。
笑声未落,他便忽然猛出一拳,直打向姜伯毅面门。
姜伯毅不防备他会突然动手,但他本能的反应叫他仰面躲过,旋身而起。
景珏却不肯放过,又出一拳,紧追而上。
“你干什么?!”姜伯毅大声问道。
景珏却丝毫不理会他,只一拳快过一拳的朝他袭来。
姜伯毅从一味躲避,似乎也被惹恼了,人总是有脾气的,他看着景珏不置一词的这般攻击自己,误解自己的一片好心,心中也觉愤懑。不若发泄出来,叫他也知道厉害。
姜伯毅还手,更彻底激怒了景珏。
两人在蔷薇花墙里头,大打出手,连外头的守卫都给惊动了。
“不许进来!”景珏扬声吩咐,“都老实守在外头!”
两人动作之大,只差把蔷薇花墙都给拆了。
外头的守卫听得心惊胆战,唯恐姜阁主伤了圣上,或是圣上失手将姜阁主给怎样了。
可偏偏主子不叫进去,他们连偷看一眼都不敢,只能竖着耳朵,听着两人打斗的声音,心中越发紧张焦急,却也越发无可奈何。
两人不知打落了多少蔷薇花,只见蔷薇园满地都扑上了厚厚一层或红或粉,深浅不一的花瓣。
还有不少花瓣,在空中随风飞扬,被打散的花,香味四溢。
甜甜香气,直叫人嗅到就醉了。
两个人身上却是狼狈至极。景珏嘴角挂着一抹血迹。姜伯毅眼眶青了一只。
“能跟我打成平手了,圣上进步不小。”姜伯毅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咧嘴说道。
景珏冷哼一声,“原以为你是最懂我,最理解我,也最关心她的人。今日才知看错了你!你也不过是个肤浅寡情之人!亏她还叫你一声大哥,你配么?”
姜伯毅闻言抿嘴,有些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心头酸涩,口中泛苦,双唇紧抿,好似生怕自己张张口,就将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知错了么?”景珏斜眼看着他问道。
姜伯毅无奈的点了点头,“错了。”
景珏嘻嘻一笑,上前揽住他的肩头,“这才对嘛,你刚刚说的,那是人话么?我都不敢叫春草知道你说过这样的话!”
适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转瞬间又好的如同兄弟一般。
景珏这人说来也是豁达,记仇之时,能记上十年之久。可这仇恨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姜伯毅知道,若不是因为宁春草,因为他害怕宁春草伤心,怕叫宁春草为难。
这杀母的仇恨,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放下的。
一个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可以将自己铭记在心多年的仇恨都放下,那必是很爱很爱了。为了这个女子,什么都能做了。
“你真的不会叫旁的女子入宫么?”姜伯毅被景珏揽着脖子,又坐回凉亭之中。
他接过景珏扔给他的茶点,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景珏问道。
景珏斜他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那是自然!朕乃君子,岂会失信?”
“一个妃子也不纳,只要皇后一人?”姜伯毅却抬手按住茶案,上身微微倾近景珏。
景珏斜眼,略皱眉头,狐疑看他。
“哪怕春草同意,春草能够接受,你也不允许旁的女人入宫么?一定不许么?”姜伯毅又追问道。
景珏猛拍了一下茶案,震得茶案上的杯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片,“姜伯毅,你有是不是有病?”
姜伯毅抿唇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