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天痕早已被严密看管了起来。
当楚行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也早有预料,只是微微的抬起了头,说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话,“洪涛,是怎么死的?”
“你认识洪涛?”
楚行云挑眉,是不是,这样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的身份。
“洪涛是怎么死的?”
他再次漠然重申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楚行云点头,倒也没打算隐瞒,“他是受刑而死的。”
“可有坟墓?”
“有,厚葬的。”
“知道了。”
二人只在如此气氛下,一问一答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许久,楚行云沉吟着,幽幽的又道:“你认识鸿安吗?”
闻言,天痕抬头,漆黑的眼眸,就这样望着几步外,一席墨衣男装的女子,不动分毫声色的缓缓道:“你既知道洪涛是怎么死的,就该知道……”
“该知道你们一个个铁骨铮铮吗?”
楚行云勾唇一笑,“不怕告诉你,除了你跟鸿安这两枚暗桩,天凌,血影,包括二十三年前的沈家,还有跟文成帝的那点猫腻,都是从洪涛的口中,招出来的,别怀疑他的忠诚度,而是我们,有的是法子,能让囚犯开口。”
“而我。”
楚行云环着双臂,笔直二站,表情,变的一派肃然,“之所以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完全是因为看在容慧的面子上,不想让你在我这缺一条胳膊,或者断一条腿。”
“容慧,是个至情至性的丫头,你可忍心,看她独自远嫁凤苍?”
最后一句话,楚行云说的缓慢而悠远。
天痕静静的听着,没有言语。
“你如果不想说,可以告诉我鸿安在哪里,放心,今晚将你抓到这里的事,没人知道。”
抛下这么一句话,楚行云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临门的时候,天痕忽然出言。
楚行云勾唇一笑。
……
静谧的雪林中,一只人工驯养的彩雀,咿咿呀呀的怪叫着,缓缓的落在一人的指掌间。很快,另一个道身影,踩着厚厚的积雪,紧随而至。
“这么急,找我有何事?”
鸿安有些不悦的望着,那道把玩彩雀的身影。
但是,那道身影,并没有言语,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鸿安见此,面上更加的不悦,“天痕,你耍什么花招……”
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静悄悄的四周,忽然杀机浮动。这次可不是试探,而是真刀真枪,数十名好手,瞬间就将暂无防备鸿安,擒获在地。
“天痕,你?”
鸿安惊愣,他没想到,天痕居然这么快就要对付他,要知道,如今长公主还在北燕,难道他就不怕……
不由分说。
他已经被封住了周身所有的大穴,口不能言,只能愤怒的瞪着大眼,被带了下去。
今夜,似乎注定会在不平静中度过。
王帐宴会上的一场‘意外’,惹得哗然大变,李家姐妹身受重伤,舒贵妃,因受惊过度,直接小产,待回到营帐,请来太医,人已经剩了半条命。
有人怀
疑,其中必有人做了手脚。
但无凭无据,一切只能蒙在一片疑云之中。
不过有一点,发生了这么多事,这场冬猎,算是彻底的告终了。
……
王帐内。
恢复了一些的天凌长公主,直接带着人,就闯了进来,对文成帝,在没了之前表面上的礼仪,开门见山,冷笑着问:“只给本公主一句话,何时还有机会在动手?”
比起长公主,文成帝也好不到那里去,也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不过,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要摆一摆威严的,脸一沉,“机会已经给你们了,只是你的人不中用而已。”
“放肆。”
谁知,天凌长公主这个外来的权贵,此刻气焰比之文成帝还要嚣张,她冷眼撇着对方,明显开始阴晴不定的容颜。
满口不屑的道:“轩辕永泰,当年若没有我天凌相助,你以为你有今日的地位吗?本公主也不怕告诉你,我天凌能把你这低贱之人,扶上位,也能让你重新的趴在地上。”
“你……”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了,可任凭文成帝如何的瞪眼,天凌长公主的气焰,依旧还是如此的嚣张,因为她有嚣张的本钱。
文成帝,只能忍着,忍的面目涨红,拳掌紧握。
“回京之后,朕,自会安排。”
“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本公主失望。”
望着魏凌,一众人的离开,立在原地的文成帝,好像在也隐忍不住一般,身上一阵颓废袭来,踉跄着就跌坐在了身后的龙榻上,面上更是被气的一片红白交加。
“鸿安……”
他轻声叫了一声。
但是,空荡荡的王帐内,此刻却是无一人应听。
“鸿安。”
他又大声的唤了一句,可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
“……怎么,连你都要背弃朕了吗?”
文成帝切齿般的一声低喃,虚弱的就趴伏在金色的龙案上,低低的喘着粗气,望着眼前,这雕工精细的龙纹,依稀间,想起了当年,他登基之时的宏大场面。
谁想得到,曾近,那个寒冬腊月,跟太监抢饭吃的可怜虫,也会有如此辉煌的一刻。
但是,为什么到头来……
“启禀陛下。”
连公公大概听到了响动,疾步,就赶了进来,可当一看到龙椅上的文成帝时,一时吓的也是手脚无措。只因,陛下两鬓的发丝,竟是瞬间白了一片。
“陛下……”
文成帝幽幽抬起突来,问:“何事?”
连公公一时有些为难,但不得不如数禀报,“刚才……京里来报……我朝的军机布阵图,被盗。”
“什么?”
文成帝闻言,再次色变。
而他本就不堪打击的身体,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噗嗤”一声,口吐鲜血,就彻底摊在了龙椅上,这张,他机关算尽的位置上。
“陛下……”
……
李成嫣的死讯,天一亮就传出来了。
而李成瑾疯了的消息,则是一个时辰后。
至于舒贵妃,惊吓过后,腹中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下了,如今人至今还在昏迷之
中。
当楚行云的营帐,刚被拆解下来后,准备着回京的事宜。她就被眼前一道,孤高的身影,拦住了去路,“楚行云,昨晚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轩辕凌冷冷的瞥视着她。
楚行云好笑,“本候可没那么无聊的手段,五皇子莫要信口开河,冤枉无辜。”
“冤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知道。”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行云漠然吐出这么一句话,侧身就要离开。
轩辕凌没有阻拦她,而是用一种极冷的语调,狠狠的警告道:“你最好能一直如此下去,若有一日,你落到本殿下的手中……”
“是生是死,到时候再说吧。”
决然一语,楚行云已经彻底跟这厮,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相府帐内。
当轩辕凌匆匆再次赶到的时候,发现李为辅,依旧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那个姿态,失魂落魄的枯坐在哪里。
他有些诧异,记忆中,那个无论对爱情还是亲情,都非常淡漠冷酷的舅舅,居然也会有如此神态。大概,很多东西,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贵。
“……我不止一次的劝她们,京城是片事非地,为何,她们就是不肯离开?”
李为辅幽幽的道。
“舅舅节哀。”
他只能这么说。
闻声,李为辅转动着僵持的眼眸,用心凝望着眼前,这个他自小一手栽培起的皇子,一时,脑子里竟有些恍惚,他问:“五殿下,这些年,我对你多番教导,你可觉的都是对的?”
轩辕凌点头,“自然,舅舅博古通径,是为大才,我自当虚心求教。”
“是吗?”
沉默了良久。
揉搓着,已经僵麻的小腿,李为辅缓缓起身,一个人,就朝着外面的茫茫的雪原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在听不到人声的时候,他看到一名女子,着了一件碧色的青嫩斗篷,领口一圈雪白的绒毛,映衬着她娇俏雪白的瓜子脸。
阳光下,那样的明媚照人。
竟仿佛,当年的那道身影,正缓缓朝他走来。
只是,他如今已经苍老。
……
“隐楼可是从来不等时辰的,你若现在还不动身,只怕,这些年就要空等了,”一直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阴山老人,再次,忍不住多劝了他一句。
但轩辕永夜,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望着天边,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是顾及北燕的局势,老头子我,不妨敞开了跟你说句亮堂话,过不了几日,北燕还会有贵客到访,有那姓唐的小丫头在,你那小媳妇,铁定一根汗毛也伤不了。”
闻言。
轩辕永夜终于回过头来。
“贵客,什么贵客?”
说是敞亮话,可到了嘴边,阴山老人,又专卖起了关子,“总之不哄你,之前,不都说是人家的隐秘嘛,随便爆料人家的隐秘,是很不君子的行为……反正,你自个掂量着办吧,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跟着瞎着急。”
轩辕永夜的心中,当然早有自己的思量。
是啊,他已经耽搁了一日,隐楼,从来都是不等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