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政像一阵疾风似的闪身进了医馆。
当他看到病榻上的云初浅时,就觉得他站着的地板都在不停的往下陷,就连医馆里的屋顶也在他的头顶不停的盘旋而飞。
他看到的整个世界都灰沉沉的塌了。
在经过白氏的背叛后,他把女儿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经历。
“浅浅!”云政喉咙一哑,像是有一股腥甜窜上来,他只刚呼出她的名字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幸好张天鸳鸯他们都一直围在房间里,看到这样的他,自是赶紧上前扶住他。
云政推开张天鸳鸯他们的搀扶,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床榻边走去。
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路,可是在云政走来,却像是刚刚爬过了崇山峻岭那般的艰难。好不容易的立在床榻边,云政黯淡的目光瞥见了像座石雕似的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的萧云霁。
“萧云霁,浅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她怎么会这样的?你不是跟我保证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吗?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齐”
云政额头处有青筋暴现,狂暴的扯起萧云霁衣服的袖子,一遍又一遍,仿佛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般质问萧云霁。
萧云霁在他的质问中羞愧的垂下了眼眸,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胸口却有一股悍然的羞愧熨烫着她的五脏六腑。
云政一点都没骂错。都是他的错,他连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这般的态度更是把云政给激怒,云政抖着唇瓣,毫不犹疑的握紧拳头,一记重拳就打在萧云霁的脸上。萧云霁被他这么打着,也不还手,只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身的落寞,让人看着就忍不住为他心酸。
“我早就说过浅浅嫁给你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你个该死的男人。你没本事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家浅浅。现在浅浅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却平安无事……萧云霁,该出事的人是你。”
隔着一扇门,随后赶来的云向北在听到屋里云政的发飙声,他悲从心头来,走进屋里,扯住了发狂的云政,轻声安慰,“爹,吉人自有天相。浅浅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刚开口把安慰的话说完,眼泪还是止不住,声音一哽咽,“爹,浅浅一定不希望我们三人闹起来的。”
他口中的三人自然是指他、云政还有萧云霁。
儿子这话让云政心脏陡然一猝,想到女儿每次提到萧云霁时眉眼间藏不住的那份甜蜜,他脸上的神色终是猛然一垮,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被人抽去了精气神,萎靡不振下去了。
“等浅浅醒来,我一定让她和你和离!”云政咬着牙,愤恨而无助的向萧云霁扔下这话。
萧云霁还是如一座冰雕一般的站在她的病榻前,一双狐狸眼透出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恐惧。
他不知道命运对病榻上躺着的女子展示出它怎样残酷的一面……
……
萧清沛回府时把云初浅被刺的消息告诉给了云初鸢。云初鸢那时正对着铜镜照她那张脸。不得不说云初浅给她的药膏效果实在是太好了。才短短几日。她脸上的疤痕就又淡化了些。
萧清沛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轻揽住云初鸢的纤腰,轻咬着她的耳畔温柔的说着,“鸢儿,老天有眼,云初浅这一回是挺不过去了。她这一死,你以后就不用再被她欺凌了。”
萧清沛才不管蒋氏为什么要刺死云初浅。反正他知道云初浅一死,他的小皇叔肯定会崩溃,他的鸢儿肯定会开心。
云初鸢依偎在萧清沛的怀里,忍不住的轻掩了掩嘴角,嘴里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太好了。云初浅一死,她脸上的疤一淡,她就又可以成为汴梁城的第一美人了。
到时候说不定她还可以利用美se去诱huo……
云初鸢水润的眸子在萧清沛身上滴溜溜一转。她当初喜欢萧清沛,那是因为他是储君,是能给她带来无限荣华富贵的男人。而现在的萧清沛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她当然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被她水润的眼睛凝视着,萧清沛心里一阵悸动,扶着云初鸢的纤腰,顺势将她抱上床榻。怀着对云初浅幸灾乐祸心情的云初鸢心情无比畅快,扭动着水蛇腰缠着萧清沛要了一次又一次。
萧清沛陷在她的缠绵中难以自拔,心里恨不得要为这个女人生要为这个女人死。
刑部大牢里。
几个衙役也在讨论着云初浅被刺的消息。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衙役喝着酒,张着一口白牙,叹气,“这忠勇侯真是可怜了。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女人。结果到头来这女人还跟别的男人鬼混,把鬼混生的小杂种抱回家给忠勇侯抚养。忠勇侯绿帽子戴得老高了。我要是忠勇侯,估计也不活了,直接撞死得了。”
另一个二十多岁还没有成亲的衙役则是同情起萧云霁来,“晋亲王才可怜呢。要不是晋王妃被刺了,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娶回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侯府之女。而是外头野男人的种。将来咱们东靖国要是和人打战了,晋亲王上了战场,保不准晋王妃也给晋亲王来了个红杏出墙。”
边上又一个三十多岁的衙役喝了口酒后,轻啐了口痰,目光鄙夷的向关押着白氏的牢房看去。
“要我看来,忠勇侯和晋亲王都可怜。他们两人可都是咱们东靖国的大英雄。大英雄有现在的遭遇,也是被关押在牢里的那个下贱女人给害的。”
这个三十多岁的衙役说着话,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墙壁挂着的一根鞭子。就向关押白氏的牢房走去。
牢房门口一开,白氏听到声音刚要抬头,带弯钩的鞭子已经向她甩来。
白氏痛苦的哀嚎声就在监牢里回荡开来。
牢房外那些衙役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喝着他们的酒。
尚书府里。
云老太太也知道了云初浅被刺的消息。她对此反应十分的凉薄,只讥笑着对云志远说道,“志远,你看到了吧。你大堂姐平日里从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现在老天爷都看不惯她了。志远你千万不要学她。你可要好好的孝顺祖母。”
云志远轻仰着头,双瞳黑不见底,“祖母,您毕竟是大堂姐的祖母,她现在受了重伤,咱们还是去看看她吧。要不会被外面的人说咱们不顾骨肉亲情。”
云老太太愤愤然,“平日里也不见她来孝敬我,她现在出事了还得连累我去看望她。真是晦气。”
云老太太看着是不想去医馆见云初浅的,所以挑剔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而且,被蒋氏一张扬,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堂姐是白氏和外男媾和生下的小杂种。她都已经是一个小杂种了,我要还去看她,那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啊。”
云志远眼皮轻垂,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现在外界面的人都在传云初浅是小杂种,云政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将军,为了维护大儿子的脸面,她这个当母亲的难道不是更应该去医馆瞧瞧孙女的伤情吗?
她现在缩着不出面,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当然是更加笃定云初浅是小杂种的传言了。要不然怎么连祖母都不肯露面。
云志远唇角在云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里轻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如果不是云凌没有儿子,她这般凉薄的人肯定也不会对他有疼爱之情的。
……
宫里,萧清毓的母妃齐妃娘娘正在修建一盆牡丹花,听宫女说了云初浅被刺的消息后,她心下一个雀跃,手里没有拿稳剪子,一不小心就把一朵开的正艳丽的牡丹花直接给剪了下来。
齐妃一对眉毛轻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原来她这般的不堪啊。还好本宫的毓儿没有娶到她,要不然这一辈子都要沦为整个东靖国人嘲笑的对象了。”
将剪坏的那朵牡丹花拾取,齐妃抓着剪子又是将那朵牡丹花一阵乱剪。刚才还开的妍丽的牡丹花转瞬间就变得零落不堪。
丢掉手上已经剪烂的牡丹花,齐妃嘴角轻撇,对身边的宫女命令道,“让人去传毓儿,就告诉他,本宫病了,想要见他。”
为了不让她的儿子在云初浅被刺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得把他叫到宫中来,亲自看着他才能放心。
而和齐妃同在皇宫里的皇后覃氏在知道了云初浅被刺的消息后,唇角也扬起了淡淡的笑。
“太后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总是动不动的都要夸奖云初浅是个有福气的。这下她打脸了吧,才刚嫁给晋亲王没几天就被人刺了,这哪里是有福气的人呀,分明就是一倒霉鬼。”
覃氏伸出带着护甲的手指捧起宫女托盘上的热茶,面色悠然的轻品了起来。
她对云初浅的印象一直不好。
这女人锱铢必较,恶毒狠辣,以前没少顶撞她这个皇后还有她的沛儿。
如今遭殃了,她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
御书房里,成献帝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正伏案批改奏折。他的贴身太监弓着身子上前,面色紧张的禀告着,“启禀皇上,越国太后命人送来了文书。”
“越国太后?”成献帝两道浓眉轻挑了挑,心里疑惑。但面上还是拿起太监递到他面前的文书低头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两只手就轻颤了起来,抬头就向太监道,“快摆驾,朕要亲自到宫门口迎接她!”
太监不敢怠慢,火速的退下去安排了。
御书房的成献帝这时却有些紧张起来了。都怪萧云霁,当年他们父皇在位时东靖国的国力并不输给越国。偏偏有个萧云霁整日和他这个皇兄搅风搅雨,害的他不得不把一些注意力放在防备萧云霁的身上。
以至于国力有那么一点点的衰退。
倒是让越国后来者居上了。
想来越国太后这次能亲自到东靖国,那肯定是为了昭阳侯的事情。
可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偏偏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到现在都没有查出谋害昭阳侯的凶手,他现在也不知道要该怎么和越国太后交代了。
成献帝想到这些,只觉得肩膀一沉,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向他压了下来。
恢弘壮阔的皇宫大门前,周娴君一身火红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一块面纱遮住脸庞。眼神顾盼生辉,气质雍容贵气。
“皇上到!”太监尖厉的声音响起。
成献帝王领着一群文武百官出现在周娴君的面前。
“越国太后,你要来东靖国怎么不早说一声,朕当时就会派人一路保护你了。”成献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周娴君面前表现的温文尔雅,客气谦和。
周娴君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东靖国皇帝陛下,借个地方咱们谈一谈吧。”
她说话的声音高冷,虽只是轻扫了成献帝一眼,却也让成献帝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成献帝心里暗恼,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就在一个女人面前露怯了。
调整了面上的神色。他寡情的脸庞上挂出威严的神情,“那好,还请越国太后你移步。”成献帝说话间,步子轻移,已经在前头带路。
周娴君起步跟在他身后。跟在周娴君身后的几个官员也昂头挺胸,从东京国的文武百官面前雄赳赳的走过。
御书房里。
闲杂人等都被遣散在殿外。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剩下成献帝和周娴君两人。宫女将泡好的顶级贡茶端上来,成献帝借着端起茶盏之际,飞快的又打量了一眼正对面坐着的周娴君。
见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度是他宫里的女人们所不能比拟的。
他心里暗自羡慕昭阳侯,竟然能得到这样的女人青睐。
“东靖国皇帝陛下,哀家这一次进宫来见你,是为了两件事情找你的!”周娴君一双丹凤眼射出寒寒光,“第一件事情。昭阳侯是哀家倚重的权臣。这次他在东靖国遭遇不幸,你们东靖国也该负起一半的责任。”
成献帝被她那目光看的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赶紧保证道,“越国太后,你放心,昭阳侯的事情我们东靖国一定会查清楚的。”话是这样说,他心里对他说的这话也是心虚无比。
事态都发展成这样了,这个成献帝还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在搪塞她。
周娴君宽袖从茶几上拂过,上等的官窑茶器“哗”一声,坠了弟。
一时间满地狼藉。
成献帝被她的气势给威慑到,又抬头赶紧要向越太后解释。周娴君这时却是伸手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看向成献帝的目光仿佛都能迸射出刀光剑影来,“哀家今天来找东靖国皇帝陛下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帮哀家证实一件事情。”
成献帝对上那张可谓算是挺熟悉的脸庞,一时间错愕在原地。
他虽然听厉承彦说过云初浅长的和越国太后极为相似,可这相似的程度……也未免太让人瞠目结舌了吧。
不知道的人看了会以为她们是孪生姐妹。
“东靖国皇帝陛下,还请你亲自带哀家去晋王妃疗伤的医馆走一趟。”周娴君淡声要求着。
毕竟是东靖国的贵客,成献帝也不敢拒绝她的要求,便只能客气的答应了她的请求,让人马上摆驾出宫。
医馆里,依旧被愁云惨雾的气氛笼罩着。
萧云霁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守在床榻前。韩一景亲自端来一碗药汤走到萧云霁面前,“主子,这是千年人参熬出来的药汤,有吊命的奇效。您先给王妃喂服下。让王妃固住精/元。”
萧云霁眼皮轻眨,接过那碗药汤,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待药汤的温度不至于灼烫到云初浅,他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她的唇瓣将药汤给她喂服下去。
云政云向北默然的看着,喂进云初浅唇瓣的每一勺药汤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
喂了小半碗的药汤后,床榻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云政云向北眼神黯淡无光,萧云霁紧紧的扯住她冰凉的小手,眼眶湿润,低声轻喃,“浅浅。你千万不要有事……你可是答应过我要给我生个女儿的……浅浅,你醒一醒好不好?”
萧云霁心如刀绞,往日种种夫妻恩爱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无异于砒霜,腐蚀摧残着他坚硬的心。
门口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在张天耳畔边低语了几句。张天走到萧云霁身边对他道,“主子,皇上的御驾已经到了医馆门口了。”
萧云霁已经不关心成献帝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他只紧紧攥着云初浅的手,目光痴然的凝望着床榻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皇上驾到!”
门口太监的通禀声响起。
屋里云政他们听到通禀声,不得不依礼出去迎接。但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馆,成献帝领着一群人已经进了医馆。
云政他们给成献帝行礼,成献帝让他们起身。成献帝本是想将身边的越太后周娴君介绍给云政他们的。戴着面纱的周娴君制止了成献帝的举动。
“直接带我去见晋王妃吧。”周娴君淡声对成献帝说着。
成献帝只得让人在前头引路。云政他们不知道周娴君的来历。但见到成献帝都对周娴君露出奉承的神情,他们心中暗自猜测来人身份极为的不简单。
成献帝带着周娴君他们进了里屋,周娴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云初浅。
她的那张脸……让她看的一颗心越发沉甸甸起来。
“东靖国皇帝陛下,让屋里无关的人先退出医馆吧!”周娴君淡声对成献帝嘱咐着,成献帝一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下。
云政云向北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一时间不想离开云初浅。 wWW¤ ttκan¤ CO
周娴君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圈后落在云政的身上,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微扬,“忠勇侯是吧,你放心。我以整个越国皇室的名誉向你保证不会做危害你女儿性命的事的。请你先配合我一下,先离开医馆。”
云政还是不放心,成献帝干脆让人直接将云政云向北他们押出去。
屋里还有一个萧云霁仿若一尊雕像似的守在床榻边。成献帝想派人架走萧云霁,但萧云霁现在是一心扑在云初浅身上。谁敢上前架他走,他就让谁去见阎罗王。
屋里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周娴君转而又对成献帝说道,“麻烦东靖国皇帝陛下,你也避退下吧。”
成献帝已经猜不透这个越国太后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但本着配合她的心思,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拱手走出医馆。
成献帝一走,屋里只剩下萧云霁、周娴君、昏迷的云初浅三人。
周娴君走到萧云霁面前,俯瞰着端坐在床榻前的萧云霁,用威严的声音说道,“晋亲王,麻烦你也避退下好不好?”
萧云霁眉头轻拧,却根本没有要离开屋子的意思。
周娴君眼底结出一片冰霜。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向萧云霁重复了一遍话,“晋亲王,麻烦你暂时离开屋子一下!”
“你要干什么?”萧云霁觉得面前突然出现的女人有些聒噪,他沉着脸厉声的问她。
周娴君将他的戒备和敌意收入眼底,伸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面纱下和云初浅极为相像的脸庞就出现在萧云霁的视线里。
“我要证实一件事情。”周娴君淡声吐话,一双丹凤眼里的目光沉沉地看向萧云霁,“那一夜的寿宴你也参加了。你该知道这世上虽然有长的极为相似的两人但若是这两人连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极为相似,且连过敏的东西都一样。那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
屋里的空气顿时紧绷。
萧云霁脸上神情一骇。
周娴君云鬓上的五凤朝阳挂珠钗摇微抖,一双丹凤眼睛轻眯,身上的一股威严就流露出来。
萧云霁这时也猜到了什么,幽锐的狐狸眼看了看昏迷的云初浅又望向周娴君。
“那好,我可以暂时先离开!”萧云霁妥协的退了一步。
脑子却已经是乱成麻了。
周娴君在他走出房间后,起步走到屋门口。在萧云霁离开后,整个医馆无关的人也都被清了出去。现在周娴君的影卫掌控了整座医馆。
有一个影卫背着全身裹着黑衣的昭阳侯进了屋。
而另一个影卫手里端着一碗清水跟着走了进来。
周娴君目光在屋里两个昏迷的人身上梭巡了一圈,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接过影卫递过来的小刀,俯身在昭阳侯的指腹上划下一小道伤口。
伤口处立时就有殷红的血珠儿冒出来,顺着手指的指纹滴落到清水碗里。
取完昭阳侯的血,周娴君面色复杂的向躺在床上的云初浅走去,手里握着的小刀又在云初浅手指的指腹上划出了一小道伤口。
又一滴殷红的血珠儿滴落在清水碗里。
周娴君屏住呼吸,仔细的注意着清水碗里两滴血珠是否融合在一起。
……
医馆大门口,百姓们见皇帝出巡,都很激动。不过官府的人自然怕百姓冒犯了皇帝,便把方圆几百米的地方都清了场。
本就心情沉重的云政眼皮又狂跳了起来。他来到成献帝的身侧。怀揣着忐忑的心思打听,“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刚才那女子是何人?”
成献帝双手抱胸,睨了云政一眼,安慰道,“忠勇侯,你也稍安勿躁。有晋亲王在呢,那女子要是敢对晋王妃怎么样,晋亲王哪里会放过她呀。你就安心的和朕一起等消息吧。”
其实他刚才偷偷睨了萧云霁一眼,发现平日里嚣张跋扈,老是给他气受的萧云霁现在面色阴沉。双瞳也无光彩,整个人看着颓废不已。
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吱呀!”
紧闭的医馆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成献帝他们“唰”的下,下意识的抬头向医馆的大门看去。夕阳下,萧云霁一身落拓,面露复杂情绪的从医馆里走出来。
云政见他也出来了,心里更加不放心。
走到萧云霁面前,责备他,“你怎么把浅浅独自留在里面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负责呀?”
萧云霁低垂着头,任凭云政训骂。
成献帝双手抱胸,在边上看着,一颗心愈发的欢畅起来了。
呔!
这小子终于有报应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周娴君出现在医馆大门前。这一次她脸庞上已经没有再佩戴面纱,她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对着成献帝威严阴森的说道,“东靖国皇帝陛下,哀家刚才在里头已经证实了你们的晋王妃是哀家当年流落在宫外的女儿。换句话说……她是哀家和故去的先帝生下的女儿,她是越国的公主!”
当年周娴君生下女儿时还只是宫里品级不是很高的美人。她形势所逼才不敢对外表示昭阳侯的嫡女其实是她的亲生女儿。
眼下,她已经成了越国最高的掌权者,他们周家这个外戚已经把持了朝堂。
她已经不需要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了。
所以,她没有说云初浅是她和昭阳侯生下的女儿。而是直接扯了个谎,对外表示云初浅是她和越国故去的先帝生下的女儿。
当然,她敢这样说也是不怕越国的那些官员去查证的。当年她为了能被立为太后,的确也为老皇帝怀过孩子,但老皇帝猜忌心强。听了宫里的耳边风,觉得那个孩子是昭阳侯的。
孩子刚生出来,老皇帝就在一场醉酒中将才几个月大的婴儿狠摔在地上。
她痛不欲生。在孩子临闭眼前和老皇帝滴血认亲。老皇帝自此才相信她。后来,为了补偿她,老皇帝对她格外的宠爱。不过她心已经彻底冷了,她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就要颠覆厉家的统治权。
当时老皇帝怕担负亲手杀子的恶名,就对外表示孩子是生病死的。这么多年来,当年的事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了。
她回去后,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也是可以的。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向成献帝袭来,成献帝捂着额头,脚下的步子微跄了几步,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云初浅是越国的公主?
开玩笑!云初浅的身世他可清楚得很。
她是云凌的女儿呀!
成献帝唇瓣轻抖了抖。开口想为云凌“认”回女儿。周娴君面上已经罩上一股煞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对成献帝道,“东靖国皇帝陛下,我国昭阳侯在你们东靖国出事。哀家的公主也在你们东靖国出了事。另外哀家之前还听说你们东靖国百姓蔑称哀家的女儿是小杂种。”
空气中有一股强大的冷气团罩在场上的每一个东靖国人身上。
“东靖国皇帝陛下,哀家狠话说在前头。若是哀家的女儿这次挺不过去了。两国签订的停战协议就此作罢!越国必屯兵东靖国边境。哀家要血洗你们东靖国!”
一阵毛骨悚然的刺冷感在成献帝的脊背上蔓延开。成献帝仰望着周娴君脸上冷毅的线条,整个人差点直接栽过去。
尼玛的,他终于可以肯定一点。
比起萧云霁来,这个云初浅才是更可怕的生物。
他见她毁容,于是把她赐给萧云霁为妃。结果这小姑娘治好了脸,不声不响的打了他的脸。
云初浅毁容时,他讥笑她为丑女。结果这小姑娘命好,摊上云政在边关打了胜仗,他又不声不响的被她打了脸。
好不容易,有人对云初浅下黑手。他以为哪路神仙在帮他的忙,
结果这小姑娘又不声不响的被爆出是越国的公主。
她要是出事了,越国人还要拉着他们东靖国陪葬。
尼玛的,他上辈子一定欠了这个云初浅的债,才一直被她打脸。
成献帝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勉强接受了云初浅的新身份。他扯着身边的太监,眉眼间萦绕起一股戾气来,“快!去传云凌!朕倒是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要追问下云凌,云初浅到底怎么又成了越国的公主!
等太监领命转身要离开时,成献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扯住太监的衣服,又厉声道,“去!去刑部牢房把白氏给朕带来!”
……
这一天大概是整个汴梁城最有戏剧变化的一天了。上午整个汴梁城的人还在传云初浅是白氏和外男生的小杂种。结果傍晚时风向就变了。
“小杂种”的云初浅一下子成了越国的公主。
这样的转变,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王府里,萧清沛云初鸢一听说云初浅其实是越国的公主,萧清沛冰冷的脸上转阴,眼里满满的是怀疑,“怎么可能?云初浅哪里可能是越国公主!真是搞笑了,这越国太后就这么缺女儿?连阿猫阿狗都要认回去!”
他记得他母后跟他说过,当初白氏勾/引有了身孕。白氏阴险卑鄙,又背着云凌把蒋氏生的女儿和她的生的女儿来了个对换。其实云初浅是蒋氏的女儿。
这怎么一转眼,云初浅又成越国的公主了?
萧清沛双手负后,有些烦躁的在屋里来回的走动。
如果云初浅真的是越国公主,那他小皇叔娶了她。真是赚大了。
云初鸢心里已经嫉妒的快要疯了。
怎么回事,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云初浅那样的货色竟然有那么强大的一个身份。
这一定是假的……
云初鸢又联想到监牢里白氏要挟云初浅的那个秘密。她愤愤然的咬着牙,心里把云初浅诅咒了个千百遍。
但心里又生出一点的期盼。
盼望会不会越国太后搞错了,把她和云初浅给弄错了。
其实她才是越国的公主……
刑部监牢里,已经被打的满身是伤的白氏又被衙役从牢房里拖了出来。
白氏身子蜷缩,不停的向衙役们求饶。衙役们愤愤然的啐她好几口痰,骂道,“我们没猜错,像白氏这样yin荡的贱货怎么可能生出晋王妃那样的绝世美人来。晋王妃真可怜,也不知道这个白氏到底做了让晋王妃一个堂堂越国公主沦为被人嘲笑的对象。”
衙役们说话间又在白氏身上狠踹了好几脚。
白氏从衙役骂她的话里听出了云初浅的身份。
越国公主?
“啊!”让她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小畜生竟然是越国的公主,这样的打击她哪里能承受。她癫狂的扯着秀发,扯着嗓子尖声大喊着。“不可能的!那个小畜生怎么可能是公主……你们都被骗了!”
要不是皇帝还要见白氏,这几个衙役非得把癫狂的白氏再狠揍一番才罢休。
云尚书府。
“什么?你们没听说云初浅是越国公主?”云老太太从府里丫鬟嬷嬷口中得知了云初浅的身份后,她一脸惊愕,不敢相信她们说的话。
几个丫鬟嬷嬷只得又焦急道,“老夫人,皇上都已经派人来咱们府里带二老爷回去了。可惜二老爷今天出去了,那些人没找到二老爷便离开尚书府了。”
云老太太扶着额头,一脸惊恐。
云初浅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一转眼她又成了越国公主了。
“快!快去把府里的人参冬虫夏草之类的名贵草药都拿出来。”云老太太急的推了几个丫鬟嬷嬷一把,等丫鬟嬷嬷离开后,她转身间看到云志远正用一双黑橙子似的眼睛看着她。
云老太太马上呼喝他一声,“志远,别站着!快准备下,咱们现在就去医馆见你的大堂姐去!”
这话一说完,云老太太两只手在大腿上一拍,“哎呦”一声后就哭出来,“我可怜的浅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蒋氏那个杀千刀的,祖母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她这变脸速度让云志远双唇扯出一抹极为冰冷的笑容来……
宫里的齐妃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心一突,一张妆扮的极为精致的脸庞肌肉抖了抖。目光从最初的惊愕诧异变为后来的懊恼。
她看着被她叫进宫的萧清毓,不停的叹气。
“毓儿,真是太可惜!先不管云初浅怎么就成了越国公主。要是当初你娶了云初浅,那皇位非你莫属了。”
萧清毓手里捧着茶杯,缭绕的烟气氤氲了他温润的双瞳。
“母妃,要是她平安无事,儿臣有办法把她娶回来的。”
她公主的身份只让他轻诧下就没有再关心了。他知道他是喜欢这个女人,想娶她,至于她什么身份,现在他倒已经不在乎了。
皇后覃氏这边已经用力的摔碎了一个青瓷茶杯。
“怎么可能会这样。”覃氏烦躁的在殿中来回走动。
虽然云初浅锱铢必较,恶毒狠辣,可要是早些知道她的身份……她一定会让她的沛儿娶她的。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做的一切才是对的。
覃氏心里既懊恼又后悔,这么些情绪交织后,倒是让她心里生出对云初鸢的愤恨来。
同样的云家姑娘,娶了云初浅都撞大运了。
娶了云初鸢的……
覃氏心里又涌起一股痛恨的情绪来。
云初鸢简直是个褒姒在世,只会迷惑男人。却不能给男人带来一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