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响到断线的手机,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电话不接,检查结果还是要告诉他的。
她捧着手机,以短信的形式给他发了过去。
现在可不能说她不管他了。
秦焕岩收到短信时,正在机场里。
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屏幕,目光沉沉的,他知道,其实今天那点小事,不该发脾气的,是因为顾思哲和博邵晨独处的画面太过刺激眼球,直接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怎么觉得,他把顾思哲越推越远了……
于公于私,都不是好事。
“秦总,飞机准备好了。”宋萧萧走近他,低声提醒道。
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好,他立即起身向停机坪的方向走去。
把沃尔家族的矿藏收入麾下之后,在南非的一座子属矿山里发现一个巨大的钻石矿,不过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处理才能开采,所以他现在必须马上走一趟。
巨大的钻石矿……沃尔家族用这些矿山用了好几代人都没发现它,一落在自己手上就出现了,他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他们傻?
激烈的暗流在他的绿眸中翻涌,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来此话不假。
他倒要亲自看看,沃尔的人,又打算闹出什么新花样供他欣赏。
麻烦的是,由于时间关系,机场的飞机不能按他希望的时间抵达,于是只能请示他父亲,调用威廉姆家在国内的私人飞机去南非“看戏”。
但他现在还没走,就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要回来了。
原因自然是顾思哲的短信:秦总,你的检查结果并不乐观,请尽快回院复诊。另外,请你不要误会,我今天在办公室等你很长时间。
一板一眼的句子,语气都是疏远的,可他分明在这条短信中发现了一丝变化——
顾思哲主动向自己解释,这还是第一次。
“宋秘书,”他在飞机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叫宋萧萧,唇瓣含着悦心的微笑,“找一家情调好的酒店,包下来,我下周要用。”
宋萧萧闻言立刻转眼看他,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但还是保持着专业素养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仅仅点头答了一声“是”。
然后继续怀疑自己幻听,秦总包酒店不稀奇,他从以前开始就是,有时候在外面吃饭就把整个餐厅包下两三个小时。
稀奇的是,他对酒店或者餐厅的要求向来只有两个字,就是“好吃”,但今天、现在,他居然说要一家情调好的,还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着下周要用。
难道……秦总和那位顾小姐要结婚?她瞥了一眼秦焕岩的手指,修长好看的手上没有任何饰品,看来,应该、或许、可能是求婚。
冰山扑克脸的秦总求婚,好想看……
她脑补求婚场景的女主角,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收拾东西下班回宿舍。
顾思哲今晚要到到住院部值夜班,今天病人又多,所以白天上班时间被延长了不止一个小时,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快到晚上上班时间了。
还好家里有个叶知秋在守着,老早就备着外卖等她,不然她回去连洗漱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做完饭吃好就要出门了。
叶知秋难得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跟在一边像唐僧一样叽叽歪歪的,一会儿说“哲哲,吃太快会噎死的”,一会儿单手抵在浴室的门外装作男人的声音问“哲哲,我是秦焕岩,我能进去吗”。
……
她想黑脸,却找不到那个闲暇,便由她一个人自娱自乐去了。
晚上的住院部整栋大楼都是灯火通明的,每层楼的走道里都照着白晃晃的灯光,明亮也给人安全感。
自从被Sophie绑架过后,她便格外向往光明,只要是亮的地方,哪怕它的光亮得刺眼,她也愿意去。
所以她其实更偏爱于在住院部的走廊里往返走动,而不是夜深人静时去熄灯的病房里查房。
能让她更加安心的是,走廊上没什么人走动,来来去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偶尔还会偷闲聊会儿天,大半夜的时间很容易就过去了。
她不需要自己一个人胆战心惊地呆着,生怕身后又伸出来一只包着手帕的手。
正如现在,她靠在咨询台边上和值班的护士说话,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倒也轻松自在。
蓦地,电梯传来一声“叮——”,门口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人,径直朝VIP病房走去。
她看看那个人,又回头看看毫无动静的护士,很是疑惑,“你们不拦他?现在不是探望时间。”
“哎——不用拦,是住VIP病房的病人里特权最大的那一位的亲属,他们可以随时探望。”护士叹了口气,既无奈又艳羡。
听她这么说,顾思哲转过头认真用眼睛“打探”对方,多看几眼,这个背影还有点眼熟。
正回忆着,那个人已经打开了范明明的病房门。
突然的转身让顾思哲看清了他的侧脸,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眉目间尽是不解——季东明?他和明明是什么关系?
看季东明轻车熟路的样子,并不是第一次过来,顾思哲皱着眉思考,蓦地想起昨天明明提到的未婚夫。
她说过她的未婚夫和她从小认识,工作很忙,只能晚上过来看她。除了从小认识这点,季东明都符合。
而且,自己之所以能认识明明,正是因为她有一次病发晕倒在秦氏附近的商业广场。现在回想起来,明明当时也许是要去秦氏也说不定。
如果,季东明真是明明的未婚夫,那明明的住院手续和一切医疗费用都有可能是他出的。
为了求证,她转身去问护士,“小莫,你能帮忙看一下是谁帮明明,就是VIP病房这位病人办的住院手续吗?”
小莫好奇看她,“顾医生,你好端端查这个干嘛?”
话虽是这么问,但她还是十指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打,很快就得到答案,“是一位姓季的先生。”
果然,顾思哲的唇瓣微微上扬,回答:“病房里的女孩是我的朋友,所以想看看是谁把她送过来的。”
脸上的笑容不明显,眼眸中也簇着复杂的光芒,像季东明这种花花公子,真的能真心待明明吗?他在外面的风流事迹明明一定不知道,不然非得伤心难过得要晕过去。
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摊上季东明这么一个未婚夫,她已经不认为明明的人生是完美的了。
生命最后的时光,明明可千万不能再在爱情上受伤。
尤其是像她那么单纯的女孩,情伤于她,最低限度都是挫骨扬灰的痛,何况她还有心脏病。
“嘀嘀嘀……”
咨询台上有一个呼叫铃轻声响起,小莫看清病房号后立刻按断,从座位上站起来,“顾医生,我先过去看看,你自己坐一会儿啊。”
顾思哲给她让开路,“嗯,快去吧。”,然后开始单手撑脸眯着眼睛休息。
小莫疾步走向响铃的病房,没多久便着急地一路跑步回来,她才见到顾思哲的身影就立刻朝她招手,近了之后发现她眯着眼,也二话不说拉着她跑,吓得顾思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小莫,怎么了?你跑什么?”
来不及解释太多,小莫边跑边说:“387床病人突然口吐白沫,是他邻床的病人按的铃。”
意识到事态严重,顾思哲也终于缓过神来,跟着她跑向病房。
房门推开,里面的病人全都醒了,一个个远远地看着387床上不停吐沫的人眉头紧皱。
两人快步走近,顾思哲先是拿起他床头柜上的毛巾拭去脸上的白沫,然后迅速从抽屉中取出干净的纱布卷成团塞入他的口中,免得他咬到舌头。幸好小莫刚刚已经把病床两边的扶手竖起,不然恐怕他已经摔到地上了。
初步检查一番后,她得不出来结论,便吩咐始终在安抚其他病人的小莫,“小莫,你去把神经科的值班医生叫过来,要快!我先推他去急救室。”
说罢就伸手取下高高挂起的点滴瓶,推着病床往急救室的方向走去。
本来平静漫长的夜因这突发的意外而过得飞快,她离开急救室时已是白天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她怀疑自己走着走着都要睡着了,整个人像在梦游一样。
偏偏这个“梦”还不安生,闭着眼睛走出电梯时,迎面撞上一个莽莽撞撞的人影,毫无预警的冲撞让她险些摔倒。
倒是那人眼明手快,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哲哲?你怎么累成这样!”
原来是知秋啊,她透过还没闭全的眼缝恍惚看到叶知秋的身影,挪着步子走向宿舍门口,“做了几个小时的急救……”
摸出钥匙开门时,她连钥匙孔都找不着,还是叶知秋在一旁看不下去,抓过钥匙给她开开的,接着就把她推进屋里,“你现在什么都不许干,赶紧到床上去躺着,你睡饱了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吃的。”
被她一把推到床上,盖好被子,顾思哲半入睡的大脑最后挣扎了一下,问:“回来?你要去哪儿?”
“我爸要我陪他去谈生意,听说是一个外国客户,他的外语不够我的好,所以我过去帮忙。”
这句话,顾思哲其实听不全,她在问完为题后便沉沉睡着了,叶知秋说的这些全都化作了她第一个梦境的场景,虚幻又真实。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天已轮转成黑夜,她的手机在床头,开始坚持不懈地低声唱起来,似乎决心要把她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