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翻检了下塑料袋。
她买了六罐啤酒,这不知不觉只剩下最后一罐了。
再回头去看陈曦,这位俨然已经上了头,整张脸连同脖子一片通红,眼珠子都红了,倒是没耍什么酒疯,就是说话舌头大了,呜啦呜啦的。
于青也觉头昏脑涨,话说他俩也不过才解决了5罐青啤而已,她对他们两个的酒量是心里有数的,这么点啤酒真不至于!
可没想到一个已经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有点熏熏然。
看来他俩的酒量不能以上辈子成年后的标准来算,想来现在他俩还都十八岁未成年,所以对酒精耐受力更有限?
于青有点后悔叫陈曦喝酒了。
因为他开始鼻头发红,眼神涣散,怔忪了半晌,开始掉眼泪。
于青:……
陈曦爱哭她是知道的。
上辈子他们小夫妻闹了口角吵架,往往于青是个硬气的,不肯服输,那边却噗嗤噗嗤开始流眼泪,好像她才是霸权主义,他委屈的跟个童养媳一般。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每每一瞧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就心疼滴抓抓滴,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不好怎么不好,于是主动忏悔求和哄人最后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眼下也是一样。
纵然他眼泪根本不是为她掉的,可是看他哭她照旧心里边老大不落忍,特别是看他边擦眼泪边吸着气又伸手去拿啤酒,忙拦住:“你喝了不少了,最后这罐,留给我吧。”
他果然乖乖放手,红着鼻头,把脸枕在臂弯里:“于青,谢谢你陪我。”
于青苦笑一下。
在天台吹吹风喝喝啤酒,有她盯着,总比放他出去在路边喝的醉醺醺的强。
她一直觉得,心里有事不是不可以借酒消愁,但是喝之前得找个稳妥的人,最起码你喝醉后这人可以把你安全的护送回家。
现在她就那个“稳妥”的人。
毕竟,不管他如何如何眼瞎一直不肯看见她,她却是不可能真正对他放手的。
最起码,伤心的时候能一起喝酒,也是上辈子积攒下的一点情分。
上辈子的陈曦喝醉了喜欢跟她吐露心声,例如:老婆我真的很讨厌那些人!我也不想喝的!可领导让喝,不得不喝……
再例如:老婆,他们那几个人天天介就会溜须拍马,正事不干一点,可偏偏回回提拔都有他们!凭什么啊?!今天给他们开庆贺会我还得给他们敬酒!你不知道,我真想把酒泼他们脸上去!
再比如:老婆,今天领导表扬我了,说我最近表现不错。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升职。让你穿金戴银,走出去一点都不比别人的老婆差!
每每这时,于青都恨不得踢一脚那个醉眼朦胧蹒跚踉跄的醉鬼,可回回也都狠不下心,特别是他放心的朝她歪过来,模糊着呓语:“老婆,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比他们的老婆都漂亮!他们都妒忌我,我都知道……”
你说她能怎么办?又气又乐吗?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她只能一边伺候着这个仕途上暂还不得志的老公,边安慰自己最起码他是爱着自己的。
而现在,她连这点安慰都没了。
回想往事于青也甚觉凄凉无奈,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绪作怪,她一鼓作气又打开最后一罐易拉罐,豪情万丈的拍拍陈曦的肩:“哥们别泄气,你这点情伤算个球!以后你就会知道,人生不如意,天天都有!不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抓起他的手,把他拉到天台的围栏边,对着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夕阳,张手大呼:“明天会更好!欧耶!!”
仰头灌下半听啤酒,一抹嘴,把剩下的半罐往人面前一递:“干了!”
陈曦面色陀红,脚步蹒跚,却精准的捏住了易拉罐,和她一样仰头咕噜咕噜把啤酒灌进嗓子眼一滴不剩,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日渐黯淡的地平线大吼一声:“对!明天会更好!!”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两个酒疯子……
天台上风大,夜色一拢,晚风一起,于青被风吹得脑门一疼,脚一软,险些坐去地上——陈曦嘻嘻哈哈的伸手过来拽她,不过脚步虚浮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人没拽起来,自己也倒了。
两个人在地上乱滚在一起,歪头相视一眼,继续哈哈大笑。
鼻息间有微微熟悉的气味,于青知道那是陈曦的味道,她躺在地上,望着日渐幽蓝的天空,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陈曦……陈曦……”
躺在一旁的陈曦听到了。
“我在啊,”他嗓音温柔,“我在这里。”
她依旧闭着眼睛,只微微张了张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
软软的,是她熟悉的触感。
她突然不敢动,所有的回忆和思绪像大风一样刮来,在胸中盘旋了一个个圈,她不敢睁开眼睛,眼底却渐渐湿润了。
“吱呀——”
不远处天台的小铁门传来嘶哑的一声,有脚步声传来。
于青心中一个激灵,一个打滚就坐了起来。
此时夜色渐浓,天台上本来有一处壁灯,但早就坏掉了,影影绰绰的就见一个灰突突的人影迈进天台来。
于青从地上把陈曦拽起来,做了个“嘘”的动作,陈曦虽然醉酒,却神智还在,依她嘱咐不吭声。
天台很大,他们两个坐在那里皆屏息静气,就见那个身影头也不回,也丝毫不在意周边情形,只径直朝向栏杆处去——图书楼天台的栏杆外就是半人高大概和栏杆齐平的围墙垛子。
就见那人翻过栏杆,于青慢慢瞪大眼睛,眼睁睁看他(她)直直登上墙垛子。
KAO!KAO!KAO!KAO!KAO!KAO!
这是个啥节奏???!!!
眼前这一幕登时把两人的酒都给吓醒了!
陈曦在她身后一动,脱口而出:“他——”
于青回头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使劲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
楼顶风大,呜呜作响,他们这一点动静被风吹散,好像根本没有被那个人所注意到——他(她)直挺挺的站在围墙也就一脚宽的平台上,风将他(她)的衣裳吹的瑟瑟发抖。
于青拉着陈曦,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向这人的身后慢慢摸过去。
走的越近,她心中疑虑渐深,那个高高站去围墙的身影居然莫名的越来越眼熟。
他(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