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班于青属于半路插进,前面已经上过四次课。这辅导班上过一次,于青就深感不虚此行,顿时想把前面几节课的笔记给借来好生抄一遍。
至于借谁的,她将目标锁去班副楚亚新身上。
许友松属于有天赋的,成绩向来不错,但从来不属于用功的那一挂,他的笔记就跟天书一般,实在没什么可借鉴性;至于陈曦,辅导课有一半时间他都在睁着眼睛神游在外,笔记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其他人她不熟,而楚亚新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学生,借他的保准不会出错!
于青把借笔记的请求告知后,楚亚新迟疑犹豫了老大一会,犹豫到于青都要以为他在想借口回绝自己。不过等到楚亚新将笔记捧给她,她才知道自己借的东西有多贵重!
老厚老厚的一本!
16开的硬皮本,整整一大本,厚度颇为壮观,里面夹了粘了许多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纸片纸条来做附加注释。因为经常掀动,笔记的纸页边都略微发毛颜色陈旧;稍稍一翻,各种重点划线解析记得密密麻麻,各色荧光笔混杂着端正小巧的钢笔字,实在是一本心血之作!
于青当然知道这不是只上了四节辅导课的笔记,只不过楚亚新习惯将笔记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方便自己翻看温习,所以于青要借,也难怪他要迟疑犹豫好大一会。
捧着这么一本宝贝,于青心里啧啧赞叹,一再跟楚亚新打保票:自己就借一个晚上,把辅导课前四节课的笔记抄完,就完璧归赵!
楚亚新个头比较敦实,大大的脸盘子上青春痘茂盛,鼻子塌架不太住眼镜,需要一个劲的用手去扶。他是不舍得将自己的笔记外接,但之前于青帮过他干值日,所以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借。他很想多叮嘱她几句,让她翻的时候仔细着点,不过动了两下嘴唇,还是算了。
于青看明白他眼神中的不舍和担心,拍拍对方的肩,使劲点了点头。
娄振业从他俩身边擦过,瞥了一眼,拧了拧嘴角。
于青把笔记当做宝贝疙瘩带回家,翻动的时候怕弄脏了都要带着手套,一直奋笔疾书到晚上11点,第二天上学又利用了课间时间,才终于是把前四节辅导课的笔记给全部抄完。
楚亚新因为要帮白老师刻印试卷,从课间活动课就跑没了影,所以她把笔记带去辅导班,准备还给他。
但是,笔记不见了。
不翼而飞。
于青一遍又一遍翻遍了书包,但找不到楚亚新的笔记本。
鼻尖上渗出了汗,她不会记错,放学的时候她明明有将笔记本放进书包,现在书包里别的书啊本子啊笔啊都在,独独却少了楚亚新的笔记本。
坐她身边的许友松见她着急,问:“怎么了?丢东西了?”
于青突然噤声!
楚亚新就坐在他们的斜对面,正一脸认真的往小纸片上记各种知识要点,她实在不敢,不敢这个时候开口说丢了他的笔记本。
她摇摇头,心慌意乱的端着水杯离开座位,看着像要去打水,杯中却空空如也。她捧着空杯子在走廊里站了半响,咬着手指头慢慢思忖,她到辅导班后,只去上了个厕所,除此之外,书包一直都在身边。对面娄振业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荡荡的溜达过来,于青心里一激灵,叫:“娄振业!”
对方停下来瞧她,神情落在她眼睛里,满是一副心知肚明的叵测模样。
她迟疑着:“你有没有……瞧见我借咱们班副的笔记本?”
他突然靠过来——
眼看就要到上课的点,白老师很快就要到了,辅导班的学生大都乖觉的去座位上坐好,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很安静。
“说实话,我好像还真瞧见了,”他压低声音,瞅着她的眼睛,“就在三楼鬼屋里的窗台上。”
于青瞪大眼睛:“你——”
娄振业退后一步,耸耸肩:“我说的是好像,可没说一定有。”
他笑的特别特的不怀好意:“信不信全凭你啊,不信就去瞧一眼,看看到底有还是没有。”
于青忍耐了一节课的时间。
一节课的时间她视线始终在楚亚新和娄振业之间打转。楚亚新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捏着笔往纸片上抄啊抄,因为笔记借给了于青,他暂且只能先记在纸片上,然后再准备贴进笔记本里;娄振业则一直很闲适的翻着书,间或抬头挑衅的迎向她的目光,挑眉一笑,好像在跟她说:“有胆子自己去拿啊!”
再下课的时候,楚亚新小心的码好自己的诸多小纸条,期期艾艾的看向于青:“于青,笔记你抄的差不多了么?”
于青歉然一笑:“等下,等一下我就抄完了。”
说完,她离开座位,走出了会议室。
都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但男孩的心思其实有点好猜。
于青顺着楼梯一步步摸上三楼,这些就爱恶作剧戏弄人欺负人的熊孩子们,其实就是看准了女生胆子小——三楼最东侧那个小屋在女生间向来有“鬼屋”的传闻,害的她们去二楼上个厕所都是战战兢兢,必须成群结队。
但于青心想,阿姨我可不是普通女生,娄振业你这个小坏蛋想吓唬我,休想!
楚亚新的笔记到底有没有在三楼小屋的窗台上,可能性只有一半,娄振业许是诳她,笔记其实被他藏在了别处;也或许他说的是真话,打定了于青不敢上楼去找,正好借机嘲笑她。
便是一半的可能她也不能放过。
二楼和三楼的走廊里都没有灯——这个小楼以前是党校的办公楼,但后来盖了新楼,这旧楼就被慢慢搁置荒废了。白天这里也没有人办公,鼻端一股很重的尘土味,但今晚的月色很好,勉强也看得清走廊拐角地面。
一楼辅导班开的热热闹闹,在二楼于青还能听得到学生们的嬉笑打闹,但一走到三楼,就寂静多了。声音像是被屏蔽了开去,脚下水磨石的地面,鞋子踏上去声音哒、哒、哒,生锈掉漆的栏杆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像堵墙一样,遮的密不透风,间或在晚风里刷刷几下作响。
于青顿了顿脚步,她想起老人家常说,爬山虎里爱招蛇。
她一直走到三楼最东侧的房间,这就是被辅导班女生们谈虎色变的“鬼屋”,据传几年前有个刚入职的年轻姑娘就是从这个房间的窗台跳了下去,有的说死了,有的说没死,只是摔断了脊梁,一辈子只能躺着。
于青重重吁了一口气。
门虚掩着,没有灯光,她看不清到底有没有锁,只能拿手摸一下,没有摸到锁,再轻轻一推,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衬的浓重的夜色格外清净。
于青鼓足勇气,纵使她内心已经不是一个少女了,可是她其实也怕黑。
但想到楚亚新,她还是镇定了下心神,胳膊用力一抻,把门尽量推开,窗台窗台,她心里默念着,抬脚迈了进去。
屋里不像外面走廊,月光照不进拉着窗帘的小屋,门口有灯盒拉绳,拽了几下根本拽不动,看来是年久失修坏掉了。
于青只好摸黑走了几步,手往前平伸,再然后,她碰到织物,应该是窗帘,窗帘后便是窗台,她呼啦着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硬皮本!
心脏咚咚直跳,她心里一阵狂喜,赶紧把本子握去怀里,待转身要走,房门急速的“吱呀”一声,竟自关上了!
外面响起两声讥笑,“簌簌”几下,于青急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往后一拽,除了跩下不少呛人的灰尘,房门纹丝不动。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些“熊孩子”的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