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想找陈曦谈谈。
其实,从她决心为了他考一中以来,于青一直有个理想,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多么朴实的理想。
但是很实际。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好好学习对以后的重要性。
她上辈子就是太浑浑噩噩了,大学凑合念了个三流的,胡乱混了个文凭就被父母托人塞进事业单位。
放在怀姜这样十八线的小城市,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似乎就不错了,然后再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公,轮流在两边父母那蹭吃蹭喝,小日子过的也还算惬意。
但惬意的只是她,不包括陈曦。
上辈子的陈曦和她境况类似,高考只考了一个高中专,毕业后在家待业了一整年。
幸好他有个好爸爸,凭够硬的关系把他塞进了体制内。那时候还没到机关事业单位“逢进必考”的阶段,所以从此幸运的就在机关里安身立命了。
只不过人虽进去了,工作中因为能力不足而暴露出的问题却越来越多。
陈曦爸能上下打点,把他塞进单位,却没法替他包揽一切。
特别是他们婚后,于青的公公退休,这人一走,茶就凉,陈曦立即被调任到任务吃重的部门,工作上感觉力不从心就成了家常便饭。
有时候一篇材料需要修修改改到半夜,第二天还会被领导批的一头狗血。
而且陈曦虽然能力不足,但自婚后,许也是年龄到了,也有了身为男人的自觉。
他出身公务员家庭,又在机关工作,自然也有往上攀爬的野心。只不过他从小被娇生惯养,性子又软,读书的时候想必也和于青一样在混日子,结果到了工作中,即便再兢兢业业,却是能力和学历双双不足,他爸退休后人脉渐冷,他自己实力又不够,所以次次提拔都无望。
为此陈曦曾极度消沉失落过,借酒消愁过,也趴在于青膝头上哭过。
所以于青心想,既然自己靠努力都能正正经经考上市重点的一中,那么现在她和陈曦都在一中,只要这三年他俩好好用功,用心对待学业,到时候考个不错的大学应该不难。
考个好大学,眼界见识自然会开阔,日后想来也不用只局限在怀姜这么一个小地方,靠父母的庇荫过活。
她毕竟是过来人,虽然脑子不聪明,经常丢他们重生界人的脸,但早点囤房,股市的几次大牛市她也还勉强记得一点,只要用点心经营,他们小两口肯定能比上辈子过的更好!
只是现在唯一的不顺遂,还是在陈曦身上。
他明明没有任何基础功底,却非要顶着一个“艺考生”的名头,就为了可以方便泡叫他一见钟情的女同学。
于青即便再心理建设其实也有点不淡定。
她毕竟是女人,在这种事上眼里势必揉不得沙子,要放上辈子她的脾气,你既无情我便休。
她的自尊和倔强向来不肯让自己去巴着一个眼里没有她的男人。
可现在令她感到为难的是:那男人不是别人,是陈曦,是她丈夫。
而且这辈子老天爷叫他俩早早相遇,却坏心眼的并不肯安排两厢情愿的戏码,非要弄出个魏清香来横插一脚。
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考验?
于青骨子里还是有点不肯认输的不甘,所以找陈曦谈谈成了势在必行。
她仔细想过了,谈话的主体思想自然是围绕在陈曦到底要不要立即卸去“艺术特招生”的身份。
在于青看来,陈曦情窦初开归情窦初开,泡妹纸归泡妹纸,但是不要因为泡妹纸而影响了学业大事。
艺考生高考文化课录取线是很低,但那是建立在艺考必须通过的基础上。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于青从没见过陈曦有过什么艺术细胞,便是现在从头开始学,没有任何天赋的他,最后也只能是凭空抓瞎,说不定连上辈子的高中专都考不上。
就于青所了解的陈曦,他其实不算个风花雪月的人,相反还有点务实。
只不过现在正值少年怀春,一时有点糊涂,她觉得如能好生跟他推心置腹的谈谈,他应该能明白过来。
江河鸣是在整理体育器械的档空,瞧见空落落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的于青的。
他是住校生,放学后本要回宿舍,半路上被高一级的体育老师截胡,说操场上有批垫子还有鞍马,让他帮忙搬进设备室,匆匆扔给他钥匙后人就遁了。
江河鸣只好先去操场搬东西,自我安慰最起码体育老师在高一级部这么多学生里居然还记得他。
后来一想,体育老师之所以记得他,大概是因为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要做引体向上,而他右臂骨折还在恢复期,没有办法完成,所以老师才记住他的吧……
这么一想江河鸣有点丧气,不过还是任劳任怨的干了活,然后就瞧见了于青。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了她名字。
一直到叫她第五声,她才转回头来,瞧见是他,遥遥跟他摆了摆手。
在江河鸣看来,今天的于青有点不开心。
自从进入一中以来,他每次见到她,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每次冲他一笑都是眉目弯弯的,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他不会说,是在她跟他告白后,他才敢注意她的。
碳棒厂是他们那方圆十几公里内第一大厂,在镇上一直地位尊崇,很受优待,于青身为碳棒厂的子弟,对他们这些乡下孩子来说,其实就是和城里孩子一样的所在。
他们自成一个小圈子,吃穿用度与他们皆不相同,便是校长老师们也都高看一眼。
他以前从没想过会跟碳棒厂的孩子有什么交集,至于孙倩倩,也是两人因为坐前后位,才慢慢熟悉来的。
孙倩倩虽然在男生眼里是个其貌不扬的“怪女”,可他不觉得。他觉得以孙倩倩这样碳棒厂领导子女的身份,肯跟不名一文的他做朋友,就已经足够叫他受宠若惊了。
但往下更叫他受宠若惊的是于青的告白。
于青在班里年纪小,性格开朗,喜欢打打闹闹,前期还不显山露水,只是个小女生。但初二下半学期,她个头一下就拔高了十多公分,一下子就变的亭亭玉立起来。
他虽然生性木衲,但男生圈子里好多人说于青“越来越漂亮”他也是听到过的。
他虽然和女生接触少,但就女生的“漂亮”和“不漂亮”来说,他和其他男生的审美没啥不同。
他也觉得于青的确长的好看,虽然她一直短发,像个假小子一样,但小小的一张瓜子脸上眉清目秀,四肢纤长,笑起来时小翘鼻子皱皱的,的确很招人喜欢。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女生能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直到她把自己叫到黑咕隆咚的操场,一点都不害羞的对他说:“江河鸣,我喜欢你。”
直到她冷不丁的亲了自己一口。
那一晚上他全身的血都涌去了头上,迷迷糊糊的,双手是凉的,额头却滚烫,像在发高烧。
那一晚上他辗转反侧,终于睡过去,又好像无数次醒来。
第二天早上他被母亲唤醒的时候,窘迫的根本无法掀开被子。
因为平生头一回,他“尿床”了。